“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魏娘子不声不响便跳下来,平日就是这般爱惜自己身体的?”
谢弥寒见她站稳了才松了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此刻魏长嘉怕是已经受伤了去,若是魏长嘉有个好歹,届时回京他又该如何向魏将军交代?
可破天荒地,魏长嘉竟一反既往,埋着头没吭声,只默默攥紧了谢弥寒的衣袖,一下一下蹭掉手上的灰。
谢弥寒不知道此刻她在低头思忖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话听进去,不过她素来厌烦他,想来也不会听他的话就是了。
他默了片刻,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去不欲再多言,却在倏然间察觉到衣袖上的异样。
谢弥寒微微顿住,稍有讶异,迟疑着回头去看她。
适才消失的衣袖又忽然出现在魏长嘉眼前。
“这只袖子干净些。”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别扭,似是在哄人高兴,但却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笨拙。
到底还是他先低了头。
魏长嘉哪里会同他客气,她愤愤地将新沾上的灰土抹个一干二净,直到看见谢弥寒的衣袖不再原先一般洁净,心中那股郁闷才消散了些。
勉强算谢三是个人吧,她魏长嘉大人有大量,才不与他这等小人计较。
“往东南走。”谢弥寒只听见含糊的一道声音,便见魏长嘉抬起头,白皙面庞上看不出的什么异样,唯有眼尾的一抹艳色还未完全消散,以及仍未干涸的眼睫。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不知为何,便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生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愧意,虽然他的确不清楚这份愧意从何而起。
他适才分明是去引走前院巡逻的守卫,并未打算留她一人在此处。
可解释的话在嘴里滚了几圈,他垂着眼,最终只应了一声好。
二人赶往杨楚楚口中所说的掌事住处。
离适才关押女娘的院落不远,但此处却也格外偏僻,真是难为那杨楚楚还能记得清此处地形了。
这掌事应当还是这匪徒之中不算小的长官,他的院落中还配有几个守卫,此刻与谢弥寒一同蛰伏隐于暗处的魏长嘉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老大真是有福气,三天两头便能抓出个姿色不错的。”
“谁说不是呢?今天这个我刚刚瞧见了,你还真别说,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福都让老大享了,咱们兄弟几个何时才能再分上一杯羹?”
“这几日还是消停些罢,那姓柴的今日不都特意来交代了,女娘在交由主上前都需得验身,若交上去的女娘都非清白之身,咱们可交不了差!”
“那老大怎么还......”
“老大是老大,老大与那姓柴的向来过不去,怎么会听他的?更何况一个两个折在老大这儿做小妾罢了,那姓柴的敢说什么?老大是主上的表侄,沾亲带故的姓柴的不敢动,可我们算什么东西,到时不好连命都要搭进去。”
“也是也是,这般说来,倒还是忍忍算了。”
“兄弟你真要是想了,明日下山,我便领你去那县里的怡红院瞧瞧,那儿.......”
谈及□□,几人称兄道弟,一时兴奋得忽略了眼前跃过的一团黑影。
清白之身?怪不得抓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娘。
他们口中姓柴的应当就是今日在竹林中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少年郎。
那谢弥寒所查的这群匪徒与劫持她的人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脑海中浮现那两个脑子缺根筋的绑匪,魏长嘉很自然地便将其与这伙人联系到一处,实在是瞧着就像是一窝匪徒。
可暗中助两个匪徒劫持她的人是不是也同样来自这伙人?她却是有些捉摸不透。
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拉回了魏长嘉的思绪。
“臭表子,还敢拿簪子刺我,真把自己当成贞洁烈女了?”
“你真以为一根破簪子就能奈何得了我了?给脸不要脸,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张潜洲拽起跌倒在地的女娘头发就要往榻上按。
陶婉竭力反抗,握紧拳头砸向眼前的男人,一下一下,力气砸在男人身上却是徒劳,手上的唯一的簪子也被夺走摔在远处,肩上的衣衫被撕扯掉一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绝望与无力令她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哐当。
一声沉重的闷响。
张潜洲抑制陶婉反抗的动作忽然减力,他的额前渗出血丝来,还没等他来得及回头看清偷袭人的面庞便就脱力倒下,取而代之印入陶婉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的面容。
魏长嘉费了老大劲将倒在陶婉身上的张潜洲扒拉开,朝那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女娘伸出手。
“你别怕,已经没事了。”
陶婉抬起眼,愣愣地将手放在魏长嘉的手上,眸眼涣散,显然还未从这场惊慌之中回过神来。
谢弥寒解决完门口守卫而紧随其后,见魏长嘉安然无事,他身上紧绷的肌肉瞬时松了松,望向魏长嘉的眼神变得复杂,她倒是乐于助人,分明自个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却也肯舍命相救。
瞥见魏长嘉似乎要褪下外衫欲披在陶婉身上的动作,谢弥寒微微皱眉,在屋内寻了件外衫递给魏长嘉,随后双手抱臂,自然背过身去。
待到陶婉穿戴整齐,谢弥寒才拽起昏迷不醒的张潜洲,用麻绳将其捆在柱上。
一壶微烫的茶水泼去,张潜洲眼皮动了动,睁开眼见此情景便要喊出声来,却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因一柄沾了血的长剑抵在他的脸颊,轻轻来回摩擦,眼前郎君动作随意,似是一个不小心便能将锋利的刀刃直直划破他的血管。
张潜洲咽了咽口水,求生的**驱使他迅速反应过来当前情势,瞬时他也顾不上额前传来的不时钝痛,开口乞求道:“郎君要什么我都能给,刀刃无眼,还请郎君放下剑来。”
只见那剑眉星目的俊秀郎君像是提起兴致,目光却是依旧冰冷,勾起唇反问道:“要什么都能给?”
“对对对,郎君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能给!”
“我瞧着你这里确有不少稀奇古玩,比起问你要什么,我倒是更想问问,你都是从何处搜刮而来的这些玩意儿?”
张潜洲一时顿住,眼神多了几分警觉,谨慎答道:“这些不过是祖上流传而来,家产家业罢了。”
“祖上流传?”
“可我怎么记得这琉璃盏今年年初才从西域经使者而传,现如今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你们祖上的流传之物?”
“看来阁下还是不够在乎自己的性命。”谢弥寒加重了力道,刀刃划破之处瞬时冒出了血珠。
张潜洲瞬时呼痛,便在此刻有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谢弥寒的动作。
“且慢!一剑下去岂不是便宜了他?”
魏长嘉慢悠悠蹲在张潜洲身前,捧着脸笑盈盈说道。
“听说这位郎君平日最爱强抢民女,一遇上姿色不错的女娘便欲纳为小妾,如今郎君后院已然霸占了不少良家妇女。”
“郎君这般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依我所见,倒不如先让他净净身,去掉身上的浊秽之气,今后也万万不能屈才在这山野之中做掌事了,引荐进宫中掌管宫中内务才是正道。这样想必后院的漂亮姐姐们也不必终日对着这张丑陋不堪的脸郁郁不平,如此一来,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噗嗤一声,一直躲在魏长嘉身后的陶婉听见这几句阴阳怪气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在对上张潜洲阴翳的眼神时又犯怵往后退。
魏长嘉才不怕他,冷哼一声:“郎君眼神如此真挚恳切,想必郎君也很是赞成我的一番建议了。”
“既然如此,还烦请谢郎动手,助这位郎君一臂之力。”
她笑着催促道。
谢弥寒点头,将剑一转,便对准了张潜洲的命根子。
张潜洲急急喊停,他万万没想到,长着如此娇俏美艳一张好皮囊的娘子竟有如此蛇蝎心肠,这一对狗男女实在歹毒。
“我说便是!还请郎君切莫轻举妄动!”
谢弥寒轻晃剑柄:“刀剑无眼,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张潜洲慌乱地不住点头:“我是这里的掌事,受人胁迫领命将州县里未出阁的清白女子送到上头,又听差遣将这些筛选过后的女娘以高价卖出,我正是因此得了意外之财。”
“郎君啊,你要财我给便是,又或是郎君想知道什么,我必然全盘托出,还请郎君放我一命!”那刀刃不过近在咫尺,张潜洲眼看着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资格便要被剥夺,再度求饶道。
一句话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适才在屋外听见守卫说那张潜洲是什么主上的表侄,说不准还真就信了他这一番受人胁迫的鬼话。
谢弥寒漫不经心地将长剑往下逼近几分:“抓进来的女娘有多少人?”
张潜洲冷汗直冒:“一共有两百余人,一百余人转手卖出,还剩一百余人关押在此,存有三十人交由主上验身。”
再怎么数适才二人前去的那间僻静院落也没有一百余人,估摸着仅有三四十人的样子,想来这些匪徒将其分成几处阵营加强看管。
“一百余人分别在何处?”
张潜洲已经能感受到剑尖触到自己的衣袍,只差几毫厘便能碰到自己的肤肉,他颤颤巍巍道。
“我只是一处掌事,仅掌管一处关押之地,余有两处关押之地另有掌事,我实在不知位于何处。”
“此处地势复杂,机关重重,防的就是外人强行闯入,仅有那姓柴的和主上能够来去自如,而我们三位掌事只知各自掌管的三处出入口,其余的一概不知。”
“我当真没骗你啊郎君!”
见他面色无假,谢弥寒收回了剑。张潜洲瞬时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淡淡骚臭味飘散在屋内,魏长嘉嫌恶地蹙起眉头,拉着站在前面的谢弥寒就往后退。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找剩下两处?”
魏长嘉又忽然想起来。
“话说,既然这里的匪徒如此小心谨慎,你今日是如何找到第一处关押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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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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