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悦青霜走后谢清尘抬头看了看,对方序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
方序点头。
谢清尘问他:“对了,话说之前你是怎么认出她们俩是南疆王姬的?”
方序道:“那位青霜王姬与我交手时用的那根丝线我听师傅提过,名曰‘乌虺’。是南疆尊上亲手为小女儿炼制的,且是凝夜紫色,珍贵异常,天下间绝不可能有第二根。刚好她们俩又是双生子,所以想来应该是茯里氏王姬。”
竟是乌虺丝?
谢清尘赞同道:“那便是了,南疆人认为自己的先祖是女蛇芮康,故女子为尊,向来以赤,白,凝夜紫三色为贵,用那般武器的也就是茯里王姬了。”
方序不置可否。
二人一路闲谈一路走进慢悠悠路过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
方序远远地看了一眼,道:“要不去这家?”
谢清尘透过打开的门看了一眼里边的情况,摇摇头。
“不太行,我是无所谓,后面来的大爷受不了。”
方序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却还是迈开腿跟着他走。
谢清尘似是想到什么,翻了个白眼:“陆景年那个娇气鬼,不知道哪里来的少爷脾气,客栈不是上好的不住。小时候比这还严重,我们俩偷偷溜出来玩,一到晚上他打死不肯住客栈,硬说不干净。得!在门口扯半天最后被人找着了,回去又挨一顿批。现在是在外面没办法,不住就得去喝西北风!但还是挑好的住。”
方序点点头:“竟是如此。”
这时迎面吹过来一阵凉风,谢清尘被吹得半眯眼睛,懒洋洋说:“嗯,他这人娇气得很,但也大方得很。”
似是又想起什么,幸灾乐祸道:“我们等他来了再付钱,他有的是钱。”
说完又补充道:“千万别给他省钱。”
方序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是不是前几天给我付房钱让你破费了呀,我还是补给你吧。”
说完就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就要打开。
谢清尘连连后退摆手:“做什么做什么?”
想他谢三郎君游历这么多年,还没有请人住客栈过后人家又把钱还给他的,说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吗?
光是陆景年和许复安两个人知道了就少说能笑他三年。
方序的表情更加无辜:“还钱呀!”
谢清尘一把抢过那只荷包塞到他胸口的衣服里,仿佛丢出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不需要不需要,我有钱!而且当时说了算是赔罪!”
塞进去之后似是怕他又拿出来,抬起手死死扯着他的胸口的衣襟。
他们俩是没什么,但周围有越来越多行人把目光投向他们。
一边有人小声说:“再等不及也不至于在这吧?影响多不好。”
那人说完似是怕二人找他麻烦快步走了。
谢清尘:“……”
他听罢立刻松手,看起来却更像做贼心虚。
“我不……”
现在还有人愿意听他解释吗?
忽然,一边的方序却笑出声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无事无事,我知道清尘也是一番好意。”
也是一番好意的谢清尘不知该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很奇怪,最后艰难地笑了两声。
二人一路打闹后挑了一家上好的客栈入住。
谢清尘是个心宽的,睡一觉起来就把昨天的小插曲忘得差不多了。
今天许复安和陆观宁到裴里,他早早拉着方序在城门口等他们。
方序边打哈欠边问他:“现在是辰时,你卯时就起来练剑,这会子不困么?”
“我不困哈哈,你大早上被我吵醒要不要回去睡一会?”
方序摆摆手:“我刚醒就这样,过一会就好了。”
说罢二人不再多言,谢清尘继续向前张望,方序则是靠在城墙边闭目养神。
过了几刻钟,树林那头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着碧蓝色吉纹方领衣衫,肩上负一把七弦古琴。清风远韵,如玉树之爽拔,芙蕖之不污①。
另一个则身着松花色圆领衣衫,手持一把乌金扇,一举一动好不风流。
二人仪容具佳,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②,正是许复安和陆观宁。
谢清尘笑道:“可算是来了!”
方序睁开眼,那二人显然也看到他们俩了,朝这边挥手。
待二人走近,谢清尘嗔道:“你们俩怎么走这么慢?急死我了!”
陆观宁似是想到了什么,手中扇子一合,翻了个白眼,道:“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等到了客栈慢慢和你讲。”
许复安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尘,不如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郎君?”
三人齐齐看向方序。
谢清尘一拍脑袋:“啊呀,瞧我这记性!方序,我和你说过的,这位是我表兄,这位是陆景年。”
又对陆许二人道:“我也跟你们说过的,这位是方序。”
三人相互微微颔首,算是认识了。
“方郎君。”
“七殿下,清兰君。”
陆景年摆摆手:“在外不必叫我七殿下,你既是谢清尘认准的人,也跟他叫我字景年就好了。”
方序看向谢清尘,谢清尘朝他重重点两个头:“在外随意,尽量别直呼大名就行,我们都这样,不然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毫无游历的体验。”
二人听罢一齐点头,表示认同。
许复安也道:“清尘所言甚是,郎君唤我字随之即可,不知郎君小字是?”
见他们俩这样方序也不再拘束,笑道:“我无字,二位也跟着清尘直呼我名方序就好。”
四人打过招呼后一路向客栈走去。
进门后伙计观他四人气度不凡,连忙上前问:“四位郎君需要什么?是打尖儿还是住房?”
谢清尘刚想说他昨日已和掌柜的说好了,但还不等他说话,掌柜的过来一把拍在那伙计脑门上,伙计吃痛,捂着脑门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训斥道:“没眼力见的蠢东西!没看见这是昨日的贵客吗?”
说完转头又堆笑对谢清尘道:“贵人莫气,万般不要与这蠢东西计较。您昨日订好的另两间天字号房间小人早已备好,就等着各位贵人来呢,只是不知您是一起付呢还是……”
陆景年听到此了然,冷哼道:“又等我付钱,抠死你算了。”
谢清尘毫不客气,对他嘻嘻一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陆景年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番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辞不屑一顾。
话虽然嗔怪,却还是大手一挥拿出一锭金子递给掌柜的。
“我们四个人的,多了不用找,少了再找我补!现在先去给我们准备一桌席面,要单独的雅间,再多多准备些皂角和花瓣之类洗漱用品送上来,品质差的不要。对了,无要事不必来敲我们的门!”
这锭金子别说他们四个人,就是再来四个人也是只多不少。
掌柜的被他的阔气惊到,知道自己今天碰上一个财神爷,连连点头称是,又低声嘱咐那伙计几句,而后亲自把他们带去雅间。
这雅间的桌子是较大的圆形桌,还颇有几分情调,供了几瓶兰花做盆栽。
四人在雅间入座后没一会菜便上齐了。
等上菜的伙计都撤下去后谢清尘向外张望了一下,这才把门关紧进来在陆景年和方序中间那个位子坐下。
陆景年见状嗤道:“做贼呢你这是?”
谢清尘无视他这句话,落座之后才道:“我与方序在曲阳城也遇见一怪事,还与你有点关系。”
陆景年挑眉,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谢清尘语出惊人:“那个凶手说他背后主子是你。”
陆景年:“?”
许复安道:“细说。”
谢清尘把他与方序在曲阳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陆景年听完立刻拍桌而起:“好个狂徒!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污蔑我!我要他好看!”
坐在他一侧的方序刚夹起一块白糖糕,被他拍地又掉回去了。
方序:“……”
陆景年见状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方序默默把那块白糖糕夹回来道:“无事。”
谢清尘边挑鱼刺边漫不经心道:“你急什么,我肯定知道不是你。但是先不说他已经死了,你就是去了也没用,你又不会武功呀,去了也只有被他咬的份。”
谢清尘此言不假,陆景年虽学通古今,见识广博,却实在不会武功。
看陆景年马上气得要跳起来了,谢清尘也不逗他了,把挑好的鱼送到嘴里咽下之后才慢条斯理道:“他背后真正的主子现在就算知道他死了也定然不敢打草惊蛇,这是其一。”
“其二,月蝠男已死,现在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我看你不如先把这事报与太子殿下,再好好想想最可能是你哪个兄弟罢!”
许复安赞同道:“清尘所言甚是,我们现在身在裴里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先报与太子殿下,国有皇储竟也敢嚣张至此,还有礼城的人掺和在里面,我看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陆景年听了两人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坐下道:“行,我稍后去发传音鸽给皇兄。”
谢清尘道:“对了,你们听说这裴里城的怪事了吗?”
陆景年道:“什么事?细说。”
谢清尘把之前在城外听青悦青霜说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方序在旁边补了几句。
听罢许复安眉头紧蹙,陆景年的脸色也不大好。
陆景年道:“那水塘里面是有金子么?怎么一个个都要跳下去,还都是晚上?”
许复安又细细想谢清尘前面讲的话,道:“那个刘知邮死状与他人不同,被抽去手脚的骨头,而且还在升迁之前,奇怪奇怪。”
谢清尘道:“谁知道。我看说不定他和凶手有仇,不然怎么单他一个例外。”
陆景年道:“要不我们去查查?”
许复安表示自己都行,方序则看向谢清尘,意思你去我也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谢清尘漫不经心道:“可别,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但十分俊俏的小郎君,官府已经结案了,懒得去查,更何况我是来游历的,又不是要去考廷尉的。”
如他所言,在当今,游历四方无功但见识广博者,同龄人都要高看他几分,游历四方且有功者,朝廷一般会按情况留用为官。
陆景年见状一拍桌子起身啐道:“懒得去查懒得去查,懒死你算了!我今天非要把你这懒筋给拔了!”
说罢就起身要来抓谢清尘的衣襟。
谢清尘眼疾手快,连忙起身拉起旁边方序挡在前面,方序也颇识趣味,展开双手将谢清尘护在身后。
谢清尘扯着方序的后襟探出头朝陆景年大喊:“欸——你做什么!我不去你还要打人不成!”
陆景年不说话,只想越过方序把谢清尘揪出来。
他身量虽高,无奈他不习武,而且方序手臂修长,根本越不过这道人墙。
陆景年尝试好多次均已失败告终,谢清尘还一直在后面挑衅他,他气个半死,把扇子丢向他,吼道:“谢清尘你过来,我要你好看!”
谢清尘眼见自己再不出去他要跳起来把房子掀了,长臂一伸接过那柄乌金扇,主动从方序身后走出,双手举起哄道:“好好好,我出来。”
方序见状也把双手放下。
许复安正襟危坐,笑吟吟地看着三人。
谢清尘走到陆景年身旁,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把扇子递给他。
继续哄道:“好好好我的殿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陆景年把头撇向一边,肩膀一用力甩开谢清尘的手,接过扇子后显然还是气得不轻:“哼!”
谢清尘知道他这是差不多好了,就等一个台阶下,一本正经道:“殿下,我的好殿下,宽容慈悲的七殿下!你就原谅小的这一回吧,我是真知道错了!这样,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这个我绝不打那个,这下够有诚意吧?”
陆景年不说话,略一思索。
谢清尘见他还要思考,道:“差不多得了吧你,快说,后面去哪?”
许复安笑吟吟道:“清尘你既一早准备好要去,还逗他做什么?”
听罢陆景年又回头瞪他一眼,他脸上笑意却愈发止不住。
陆景年一拍桌子:“许随之!谢清尘!你们俩兄弟,一个两个的要气死我不成!”
方序见他下一个就要骂到自己头上了,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既决定查案,我们还是先看看去哪吧。”
谢清尘连忙接道:“就是就是,正事要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正事!”
陆景年啐道:“那你刚刚想不起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正事?”
谢清尘无视这句话,继续道:“要不我们去那个池塘或者那个刘知邮家里看看?”
方序道:“先去池塘吧,有时间再去刘知邮家看看。”
许复安道:“我没意见。”
陆景年:“哼!”
谢清尘知道他这是默认了,道:“你们两刚到也累了,先休息一下。今晚戌时出发,就这么定了!”
三人没意见,又随口闲谈几句,用完餐回到自己的房间。
①出自南宋王应麟的《困学纪闻.卷七.公羊传》,原句是“清风远韵,如鸾鹄之高翔,,玉雪之不污”,这里小小改了一下,更贴合我心中许复安的形象。
②出自《世说新语》的《容止第十四》
本文游历对于想做官的类似于简历里的奖项加实习经历之类的,但小谢他这人比较随心所欲,不太在意做官这方面,而且这章小谢早就准备查了,纯逗小陆玩的哈哈[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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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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