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浮空岛上一片诧异之声,就连上座一向面色不变不言不语的天心道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扩大了神识想要一探究竟。
樊渊二人如无头苍蝇一般随便选了个方向飞逃,逃了许久竟然找不到这幻境的尽头,身后也不见那位女子追来。
二人感觉到身心俱疲,经脉无法支持灵力消耗的时候,面前金光一闪,女子出现在空中,摇头道:“不过是试炼而已,用得着拼命?也罢,此等赤子之心倒是难得,我虽不甚明白,但想必你们自有你们的道理。”
金光一闪没入二人眉心。
空山道人扭头问道:“方才的话是仙子说的?”
浮花仙子道:“当然不是我。”
空山道人喃喃道:“这倒是奇了,从前也没见这浮生境的灵体与人说话,还会手下留情。”
阴山婆婆肃然道:“真是没想到,那**岁的娃娃这般厉害。你们看清那光是何宝物了么?这般神妙,一定大有来历。”
天心道人开口道:“并非是宝物。是五行灵气相生而成的灵力。以五行灵气相生转化,经脉怎么能够容纳?且不说五种灵力相合,仅两种灵力以天材地宝为引,在经脉之中相合,怕是也要爆出修行人无法控制的力量。这小子有些门道。”
浮花仙子笑道:“我这浮生境就是依托五行灵气为根本。依我看,倒也不必在自己经脉之中修炼这样的灵气,将外界相合而成的灵气纳入经脉之中,更加容易些。”
阴山婆婆冷笑道:“修行人生来便只有五行根基,如何能够象妖怪那样可以异化,直接吸取其他灵力?我看这小子有问题,指不定是什么妖类。”
空山道人嘲道:“你可别轻易给人家扣帽子。我们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呢,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哪里是什么妖类?我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
阴山婆婆不理会。
几位前辈高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散开神识探查樊渊二人的情况,心里暗流汹涌,面上却不显。
樊渊与樊尘躺在草地上毫无知觉,灵体却被一道金光包裹着进入一处广袤的天地。
樊渊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明黄的帐子。
他起身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只觉得浑身无力,额头有些烫。
忽然,帐帘被拉开,有光线洒入帐中,眼前一个绿衣的丫头轻柔的将数层帐帘归于两侧,挂在金钩上,垂头轻声道:“殿下,可要起来梳洗?”
樊渊脑中一片浑沌,有许多记忆涌现,全都是自己小时候在这宫城之中长大的事,桩桩件件,渐渐清晰起来。
而浮空岛上的前辈们也炸开了锅。
“居然又是一位帝王之相!这几年在浮生轮里显出帝王相的孩子可不少啊!”
一向寡言的天心道人忍不住道:“九年前的那女娃也就罢了。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也能做皇帝。他哪儿来的龙气?”
浮花仙子沉吟片刻,忖度道:“也未必有龙气。我这浮生轮里,凡是仙缘浓厚者,皆化身为帝王将相,也许人家缘分厉害呢!”
天心道人仍不敢相信,笑道:“这孩子福缘深厚也罢了,跟他一起的那孩子灵气不足,天资不高,只是修行略奇特了些,怎么也化身将相?其中必定有我不知道的缘故!”
紫衣老人也深以为然,但眼看上座二人言语相左,便打趣道:“依我看哪,这两位小友比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说不定真是从那西边的山里出来的,是那几个老怪物家里的后辈。”
阴山婆婆冷笑,但不敢说出对那几个老怪物不敬的话来,便不冷不热的说道:“可别胡说八道,人家家里的后辈,会有这么不入流的根基?再说了,跟着他们老祖宗修行就好,跑出来参加什么试炼?我看不过是年头儿久了,浮生轮不如往日活泛了!”
浮花仙子笑道:“也许是吧!这浮生轮传到我手里也过了几十年了,以前还不知流传了多久。我可不会修它!用坏了就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打哈哈。而幻境中,突破第四重的十三人皆化身为这浮生轮众生之一,生活在一座虚无缥缈的皇城里。
樊渊成了皇帝第二个儿子,樊尘成了驻北开元将军的小儿子,十一岁去了边塞。
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被灌注了虚构的记忆,在这里按部就班的生活。
樊渊如今名为黄祝元,年方十五,大病初愈后被皇帝赐婚,封了亲王之位,娶了征西元帅的爱女封卿为亲王妃。
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樊渊年过二十之后,开元将军府的小世子林懋,也就是樊尘的化身从边疆回到皇城,与自己儿时的同窗好友元亲王重逢。
又三年,皇帝身体抱恙,四位皇子各显本事,意图争夺皇位。
樊渊手握北与西两大良将,内有一干大臣阁老的暗中相助,即便身份不如大皇子高贵,却有惊无险的继承大统。
十年的时光飞速流逝,樊渊与自己的封皇后一步一步将大权牢牢得握在手里。
不曾想,纳新人入宫封妃,削皇后一族权柄也不曾动摇帝后的感情,却因为西方战乱复起,皇后体恤父亲年老,请旨拜将西征被皇帝与群臣反对而离心。
这一日,皇后一身戎装进入大殿,当场请旨西征,惹得群臣非议,樊渊心中震惊又为难。
是啊,他早已经忘了自己的妻子自小在边疆长大,深的她父亲教导,练就一身好武艺,习得满心好谋略。嫁入宫中为他管理后宫,乃是压着自己的本心为家族谋后路!如今父亲年老,她绝不许旁的将领染指封家腹地,接替自己家族在西边多年的经营,踏入封家以血肉铸成的防线。
帝后争执不休,樊尘了解封皇后心中所想,佩服她的胆识与大义,但他依旧站在皇帝身后,力劝皇后打消念头。
樊渊最终未能应允皇后所求,强行将她留在宫中,二人反目。
如此,又是五年时光。
樊渊励精图治,想让天下归心,战事不起,黎民百姓皆有粟可食有衣可添,孩童得以入学,老人得到照顾。
只是,这个世界终归不由他一人的心愿所能撼动,日日夜夜操劳,身体多病,朝中众臣眼见中宫无子帝后不合,后宫子嗣凋零,便又开始了对于皇位的拉扯。
直到西方战乱又起,东南流寇趁机作乱,南方诸国也不安生,樊尘不得已带兵去了东南,封皇后带着几位陪嫁侍女与亲信逃出皇宫去往西面边境。
一时间,樊渊有四面楚歌之感。为彻底平息战乱,他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想要踏平四方诸国,将整片大陆合为一体,从此不再有战争。
北方军队深入陆北大漠,西方封家往西部群山进发,南部由樊尘带兵统一小国,东部六位年轻将领前往平定流寇。樊渊自己坐镇皇城,与几位皇兄皇弟周旋。
不过五年,远在西部的皇后失去了踪迹,东部流寇平了大半,百姓开始休养生息,北方连连大捷,却愈发动荡,南部小国合纵连横逼得樊尘不得不退守。
封皇后失踪三年以后,西方边境扩张三千里,北方依旧战乱,樊尘却回到了皇城。
面对自己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伙伴的谏言,樊渊不得不令战事稍加暂缓。
可樊尘新伤旧伤毒伤在身,为能等到樊渊为其挑选的新娘进门就病入膏肓。
在宫中,樊渊走进特意为他准备的疗伤宫殿,看到面色青黄骨瘦如柴的人,心中悲痛。
樊尘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劝道:“皇上不必太难过,生老病死是迟早的事!”
樊渊道:“你才正直壮年,不该这么早去,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南部。”
樊尘虚弱道:“我不去谁去?别人去我也不放心。你我一起长大,我如今要劝你,扔掉这个皇位,跟你父皇一样带着自己的皇后游历天下去吧?这个皇位不值得。”
樊渊沉默片刻,道:“大皇兄软弱,三皇弟无情,四皇弟狭隘自私,他们都无法为天下带来太平,说不定连国土都保不住。”
樊尘苦笑道:“保国土何须明君?你一心为了苍生,可你根本没见过黎民苍生之苦。我是亲眼见过的。边疆战乱中,人们易子而食。富贵之城,人们皆为奴仆。你到底是为黎民打天下,还是为了富贵官僚打温柔乡?天下太平,你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到,这是天意,非人力可改!”
樊渊怔住。从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励精图治,要天下安定,要百姓不再受苦。自己确实想办到,可为什么就是办不到?
沉默半晌,樊渊道:“你放心养病,我再试试,一定可以的!只要天下归一,不再有战事,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让百姓都过的好!”
樊尘激动,一手握住樊渊的衣袖,道:“听我一言吧!即便平了诸国又怎样?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如归去,个人的命个人收拾,你管不过来的。”
眼见樊渊失魂落魄,樊尘轻叹一声,放开了手低头喝药。他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帝兄长是心有执念,不会听自己的话,便不再劝谏。
樊尘的化身死于半月后的一个夜晚,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枯黄的面容泛起丝丝红晕,笑得很古怪,少见的柔和安详。他说:“有光!原来都是假的!”说罢,与世长辞。
樊渊老了许多,但不能停歇,撑着身子处理国事。熬了十年,依旧没有带来天下太平。内忧外患愈演愈烈。
那一日,他觉得自己心中忽明忽暗,仿佛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的心。那一刻,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叫樊渊,而不叫黄祝元。他应该是修行者,该去得道成仙,而不是在人间沉沦,造下这几十年的杀孽。
于是,许多宫人看到自己的皇帝仰天大笑,甩掉龙冠跳下城门,骑着马往西而去,不见了身影。
樊渊想去用余生寻找自己的皇后,抛却这皇权与天下。只可惜一直杳无音讯,直到病死在西方一座山庄里。
幻境外的人看得出神,不少弟子动容不已,几乎掉下眼泪,就连浮空岛中前辈们,看惯了浮生万象,此刻也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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