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五十分,你抱着一摞厚厚的魔法史笔记和理论卷轴,磨磨蹭蹭地踏上图书馆三楼的螺旋楼梯。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古老的红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羊皮纸和淡淡魔法尘埃混合的宁静气息。三楼东侧是专门划出来的小组学习区,此刻已经零星坐了几对同样在进行“互助”的学生。
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professionalism(专业精神)。至少表面上要做到。
你花了点功夫找到一张靠窗的长桌,把怀里沉甸甸的东西放下,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咚”。然后你坐下来,开始一本一本、慢吞吞地整理笔记,用手指捋齐羽毛笔的羽毛、让三个墨水瓶分毫不差地站成一排……就是故意不去看入口的方向。
四点整。
楼梯口没有任何动静。
你撇撇嘴,毫不意外。甚至有点隐秘的庆幸——如果他爽约,那你就有充分理由向学校申请更换搭档(太棒啦),或者至少拿到一个“不配合”的评价。
你翻开你厚得鼓起来的魔法史笔记,决定等十分钟。十分钟一到,他要是还不来,你就立刻走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公元三世纪的妖精叛乱细节上,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楼梯方向的每一点声响。
四点零七分。
你开始有点心不在焉,羽毛笔无意识地在笔记纸的空白处画着圈,结果无意识弄出了几个脏脏的墨水圈又心疼地拿魔杖点掉。
四点零九分。
你“啪”地合上笔记,准备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懒散却清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从楼梯口传来。那步调拖沓得仿佛主人下一秒就要睡着,但又奇异地带着某种稳定的节奏感。
你动作一顿,抬起头。
艾维斯·萨尔基相出现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黑色头发看起来稍微打理过,但仍有几根不听话地翘着。没穿院袍,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针织衫衬得他肩线宽阔,下身是合身的深色长裤。令人惊讶的是,他鼻梁上居然架着一副……普通的金丝边眼镜?这让他那种漫不经心的帅气里莫名多了一丝书卷气。
然后你的视线下滑,落到了他的双手上,他手里空空如也,别说笔记,连根羽毛笔都没带。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看到你,脚步没停,径直走到你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向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你的心随之一颤。
“哟,”他打了个招呼,声音压得低,勉强符合图书馆的规定,但那股懒洋洋的调子没变,“没迟到吧?”
你看了一眼墙上古老的魔法挂钟,指针刚好停在四点十分。
“迟到了十分钟。”你面无表情地指出。
他顺着你的目光看了一眼挂钟,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惊讶:“这钟快了吧?我感觉我一路跑过来的。”他说这话时气息平稳,连发型都没乱。毫无说服力,你心想。
你懒得跟他争辩,把那份你精心整理的重点提纲推到他面前。
“这是魔法史第三章到第五章的重点,包括所有可能需要记忆的时间线、关键人物和事件影响。我建议你先通读一遍,把不理解的地方圈出来。”
他垂眼瞥了一下那写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羊皮纸,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哇哦,”他干巴巴地说,“这么多字。”
“这是基础。”你硬邦邦地回答,“考试就考这些。”
他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什么悲惨的命运,终于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张羊皮纸,拿到眼前,慢吞吞地看了起来。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羽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远处书架间轻微的走动声。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你们之间的桌面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翔,做着永恒的舞蹈。
你拿出自己的书开始看,但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你忍不住隔几秒就抬眼偷瞄一下对面的情况。
他看得很……慢。眉头微微蹙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专注,甚至透出一点你从未见过的、近乎锋利的认真。但看了足足五分钟后,他手里的羊皮纸……一页都没翻过去。
终于,他放下了纸,抬手揉了揉眉心。
“怎么样?有哪里不清楚吗?”你立刻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关心,而不是拷问。
他抬眼看向你,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困惑。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点在羊皮纸开头的一个词上,“‘经济动因’……是什么意思?”
你:“……”
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就是……促使妖精叛乱发生的,金钱和经济利益方面的原因。比如税收不公平,贸易限制……”
他“哦”了一声,表情依旧茫然,手指往下移了移:“那这个‘政治诉求’呢?和上面那个有什么不一样?”
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这真的是一个能进入进阶学习阶段的学生该问的问题吗?
“政治诉求是指他们在权力、自治权方面的要求……”你尽量简洁地解释,按在桌上的指头开始发白。
他又“哦”了一声,继续往下看。没过半分钟。
“这个‘社会结构性矛盾’……”
“艾维斯·萨尔基相!”你终于忍不住了,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引来旁边桌子的侧目。你赶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在耍我吗?这些是最基本的概念!”
他靠在椅背上,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无辜地看着你,甚至还有点委屈:“没有啊。我真的不懂。”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理论的东西,它不进这里。”
你瞪着他,试图分辨他是不是在演戏。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居然很真诚,那种纯粹的、对于理论知识的茫然和不理解,几乎不像装的。
你挫败地垮下肩膀。
“……算了。”你一把抢过羊皮纸,拿出另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我从头给你讲。经济动因就是……”
你开始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几乎像是给十一岁刚入学的新生讲课一样,重新给他梳理知识点。他倒是没再插嘴问那些基础概念,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你递给他的羽毛笔在草稿纸上记下一两个词——那字迹潦草得如同魔文密码。
讲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你感觉口干舌燥,停下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所以,当时妖精们的锻造技术已经是顶尖了,为什么不用武力直接威胁,反而要先谈判提出这些‘经济’和‘政治’要求?这不是绕远路吗?”
你愣住了。
这个问题角度刁钻,却直接点出了历史事件中一个常常被忽略的矛盾点,甚至触及了妖精与巫师思维方式的差异。这绝不是一个“理论废柴”会问出的问题。
你惊讶地看着他。他依旧懒散地靠着椅背,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探究的锐利,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无意中触及了他真正感兴趣的领域。
“……因为战争成本太高,即使能赢也会损失惨重。而且他们最初可能还对巫师的议会抱有一丝幻想。”你谨慎地回答道,心里对他的观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动摇。
“哦。”他应了一声,那股锐利感瞬间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艾维斯。他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渗出生理性泪水,“好复杂。还是打架简单。”
你:“……”
错觉吧,刚才一定是你的错觉。
你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小时,你却感觉像教了一整天课那么累,心累。
“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合上书,宣布道。再继续下去,你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三个墨水瓶一股脑儿砸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
他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连概念都搞不清的人。
“谢了,‘小老师’。”他把那副金丝边眼镜摘下来,随手揣进口袋,“明天……还是这里?”
你看着他那副迫不及待要逃离的样子,没好气地收拾东西:“嗯。如果你能准时的话。”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身就走了。那步伐依旧懒散,却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你独自坐在原地,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和那张他只写了几个鬼画符般单词的草稿纸,叹了口气。
扶贫之路,道阻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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