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今钰步入南渭王府,一众宗室顿时噤声,王忠铭快步走过来,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却被她扶住。
王忠铭吃了一惊,却也立即直起身子。
刘今钰便走便问话,“桂王可到了?”
王忠铭点头道,“殿下已到了正殿。”
黄昌国等披甲将士护卫着刘今钰走向正殿,殿外众多爵位较低的宗室纷纷散开,待刘今钰一行人进了殿中,又都围拢在殿门口。
刘今钰看了眼主位上故作镇定的朱常瀛,又扫视一圈南渭府的宗室,目光定格在一个角落——
南渭府考上举人的朱企釒類竟也来了。
他闭目养神,面上不见半点异常情绪。
刘今钰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朱常瀛,慢步走过去。
“贼妇!”朱常瀛“口出狂言”,殿中为之一震,“你将孤与南渭府宗室聚在此处,想做甚么!”
“没甚么,我不过是在为诸位龙子龙孙的生计考虑罢了。”
刘今钰步子没有停下,朱常瀛面色愈发难看。
黄昌国命人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朱常瀛旁侧,刘今钰径直走过去坐下。
“贼妇!妖女!你……”
朱常瀛气得跳起,却被黄昌国硬生生按下。他吃痛一声,干脆学朱企釒類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大家也知道,我社有意与朝廷议和。”
刘今钰此话一出,一众宗室顿时眼睛一亮。
“朝廷答应,诸位自然仍是宗室。朝廷不答应,我社为表诚意以求和平,也会承认诸位的宗室身份。不过……”
刘今钰话头一顿,宗室们面色焦急,却又不敢催促。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社深知,许多宗室生活贫困,却因宗室的身份不能经商务农,甚至有人饿死冻死,凄惨至极。
“是以,我社愿担起被皇上与朝廷怪罪的风险,准许郡王以下宗室自愿选择,是否还要做大明的宗室……”
话音未落,朱常瀛又跳了起来,指着刘今钰大骂,“贼妇,你居心不良!岷藩宗室,乃是太祖血脉,龙子龙孙,岂容你无法无天,剥夺其宗室身份!”
黄昌国再次将朱常瀛死死按下,但朱常瀛仍怒骂不止,刘今钰只当做没听见,提高音量将朱常瀛的声音压了下去。
“愿不愿意,全看诸位自己意思。放弃宗室身份后,想经商便经商,想务农我社分田,只要符合条件,亦可为我社员役。谁敢强迫威胁诸位,不管藩王,还是朝廷,由我来解决。”
殿内只有朱常瀛的骂声,其余宗室皆面色沉重,殿外许多人嘀嘀咕咕起来,各种各样的神情浮现在他们脸上。
此时殿内有宗室问道,“刘社长,那选择保留宗室身份的哩?”
“保留宗室身份,便遵守朝廷的规矩,去做大明的宗室。”刘今钰道,“如今各处战乱,为了诸位的安全,我社会将湖广宗室统一安置在武冈王城。
“诸位宗室齐聚王城,既安全,又有一座城池供诸位起居,且都是一家人,可互相照顾,可一起游玩取乐,也不至于无聊。”
殿内一片哗然,朱常瀛反倒安静了,眼中显出一丝恐惧。
“刘社长,我等留在各自府上便好,为何要去武冈!”
许多人反对,刘今钰等着他们说完,才笑着道,“诸位,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要是有贼人冲入府中,伤了哪位贵人,我社如何给皇上交代?”
这话哪里有人信?
大同社都造反了,都敢让宗室不做宗室了,还怕死几个人?
有人还在据理力争,有人却反应过来——
刘今钰不是怕他们死了,是在威胁他们。
半数的宗室立即噤声了。
仍在争执的众人则发现刘今钰根本不理会他们,并且他们说话,刘今钰便闭嘴,是以只能憋着气不说话了。
这时有人问道,“刘社长,那我等家宅哩?”
刘今钰毫不迟疑地答道,“不管甚么,每人带去武冈的物件限额三十斤,超额运费每斤十两。特大件、特贵件运费另算。带不走的充公,算作保护诸位的费用。”
又是一块大石头落进水里。
殿中沸沸扬扬,不少人激动得不顾宗室体面不停往外喷着脏话。
殿外宗室的反应却有趣很多,不少人幸灾乐祸,甚至露出大仇得报的舒畅。
这时外边一阵骚乱,有人小跑进来,与刘今钰耳语几句,她立即站起,冷着脸扫视一圈,众人以为发生什么大事,都闭上了嘴巴,连朱企釒類都睁开了眼。
“诸位,我还有事,便不与诸位说闲话了。请诸位尽快决定是否放弃宗室身份,三日内报给王忠铭。若不主动说明,默认放弃宗室身份。”
甩下一段话,刘今钰便与黄昌国等人快步出了王府,一路走至大西门外的平政桥头。
周边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
潇水上,一艘数丈长、立着两面帆的大船向岸边来,其上十余人划动船橹,兴起的波浪推动着舟船上的平政浮桥荡来荡去。
黄昌国感慨道,“这就是杨梅洲船厂新造的炮船?可真大!”
“大?当真算不了大。”
刘今钰却有些不满。
这船算是大同社第一艘水师炮船,是借鉴后世湘军水师的长龙船造船思路,参考现有的蜈蚣船改造而成的内河浆帆船。
该船底长四丈余,可装载十一门大炮,在现下的内河水师,尤其是南楚水师中,可谓翘楚,远非大同社先前改造的民船能比。
但刘今钰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哪里会因为这等“小船”而满足。
只不过现下造船技术有限,各处河流的通航条件也较差,光是眼前这艘“小船”,枯水期驶至零陵城已是极限,想开到邵阳只能等洪水期。
桨帆船靠近岸边,谢缚下船亲自迎接刘今钰等人上船。
“社长,依照你的指示,这是丙等巡缉船,编号缉丙零零一。”
上船后,谢缚便主动介绍起这艘炮船的基本情况。
刘今钰面色平淡地点点头,黄昌国心底却十分惊诧——丙等船都这么大了,甲等、乙等会有多大?
实际上,目前杨梅洲船厂根本没有生产甲等船的计划。
乙等船倒是有,基本是丙等的放大版,底长将超过六丈,大炮会增至二十门左右。
但这么大的船,在漫长艰难的河道改造完成前,只能在湘江下游和洞庭湖行驶。
乙等、丙等巡缉船基本覆盖南楚四水的干流中下游,不能实现刘今钰建设一支覆盖南楚重要干支流的水师的目标,是以巡缉船以下,还有巡查船。
巡查船都是舢板船,无非是大小有区别,定为甲、乙两等,甲等装六门炮,乙等四门。
以目前的实际情况,这支南楚水师中巡查船将占据绝对多数。
不多时,缉丙零零一完成转向,江风吹得船帆嘭嘭作响,十六个桨手呼喊着一齐使力,江水也在轻轻推着。
船飞快地向北行进,也难怪后世此类船只有“快蟹”之名。
没花多长时间,缉丙零零一即抵达冷水滩的新码头。
江风吹得刘今钰眉眼舒展,岸上一脸怨怼的杨文煊却叫她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一上岸她便被杨文煊追着念叨,“你搞清楚你马上就到‘预产期’了,还天南地北几百里地跑,不是平白让人生疑吗?”
“你放心,这很正常。”她嘿嘿笑道,“我可是神仙,有些神异很奇怪吗?”
杨文煊无语,半晌才道,“也罢,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吧?冷水滩开完会跟我回去。你差不多快生了,唐廷潜他婆娘刚好也要生了。”
刘今钰道,“要我说,生了也没必要让人看,过一两年再露面,谁也分不出年龄。你用夏氏的崽骗人,要是她崽是男的呢?”
“是男的不是更好?”杨文煊笑道,“不给人看,婴儿谁分得清男女?宋氏生了男孩,你家夏夏是女孩,往后才没人怀疑。”
刘今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随你折腾。”
杨文煊呵呵两声,“现下不是当初求我假结婚掩盖‘丑闻’的时候了?”
“什么丑闻!老子是怕一众老古董想不通罢了,老子可懒得与他们解释!”刘今钰气哼哼道,“不跟你扯这些废话了,开会去!”
刘今钰趁着明廷暂时无力进攻的时机,将保家护乡两队的重要军官都全叫来了冷水滩。
“今日将你们都叫来,是有三件要事需传达下去。”
一进会议室,刘今钰扫了一眼,确定邓大刀、贾闷头、周怀名等几个主要负责人在,便一点废话不说地开门见山了。
“一是今后一段时间,我社将由攻转守,两队的目标转为防御明军侵扰,巩固胜利果实。但这不代表我社完全不进攻了。
“辰州府的黔阳、溆浦、辰溪,衡阳府耒阳、安仁、酃县,长沙府浏阳、醴陵、攸县三县及茶陵州,需尽快夺下城池。
“二是两队及乡勇队将铺开军衔。在没有上级明确命令、部队走散等情况下,究竟该听保家队连长的,还是护乡队营长的,以军衔来定。
“军衔定为军候、校尉、将军三等,每等分副、左、右、上四级。新军装将增加肩章,以不同图案区分军衔。军衔评定工作,由邓理事负责。
“三是组建水师等事宜。水师暂名‘南楚船队’,暂设洞庭、湘江、资水三营。南楚船队尚在筹备,此项工作由……”
她顿住话头,除杨文煊、邓大刀、贾闷头无甚反应外,其余人都有些意动。
水师虽然初建,但以刘今钰的重视程度,不敢说能比肩陆师,前途至少不会比陆师一部主将差。
刘今钰的目光从身边几人一一扫过,最后扭头看向坐次稍稍靠后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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