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顾连洪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手创办的公司陷入财务困境,几乎破产。
也就是在那时,机缘巧合,他出卖儿子顾子充和霍宗恒搭上关系,拿到巨额融资。
当时的坎儿是迈过去了,但是拿霍宗恒的钱是有条件的。
顾连洪手里的公司要接受霍氏集团的监管。
因为业务太小,公司没资格上市,顾连洪一个自然人作为公司唯一的执行人和股东,他如果出现健康问题,或者意外,会对公司持续经营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所以按照霍氏集团的规定,顾连洪必须给公司指定一个紧急继任人。
顾连洪当然不会接受霍氏集团给他安排什么职业经理,磨叽了很久,顾连洪终于在文件上签了字,他指定的是自己的儿子。
合情合理,但是暗藏心机。
没错,顾子充是他的儿子,可这小子性子野,怨他恨他,顾连洪打死也不可能把公司拿去喂这只狼崽子。
可问题是,霍宗恒喜欢顾子充,顾连洪还是仗着顾子充才拿到霍宗恒的投资,有了这层利害关系,顾连洪不敢堂而皇之将顾子充踢出去。
好在他还有一个儿子,顾伯允。
顾伯允就不一样了,性子软,好拿捏,背后也没有任何人给他撑腰,就算把公司交到他手里,只要顾连洪还有一口气,他就是还是公司的绝对主人。
再说,他顾连洪正当年,再干个三五十年没问题,哪儿就那么容易倒下。
事情往往就是那么邪,自从顾连洪指定了紧急继承人,他的身体就接二连三地出问题。
好在每次生病住院他都把消息捂的死死的,再加上他这个公司在霍宗恒眼里比苍蝇腿儿还不起眼,所以这三年,他虽然状况不断,但是公司一直都牢牢地掌握在他手里。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他在霍宗恒的地盘上昏倒,被送到霍宗恒指定的医院治疗,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顾连洪还来不及想到这一层。没想到,被顾子充抢了先,这小子收集他的病例,一心想抓他的把柄,踩他的软肋。
但是他没什么好怕的,他早就防着这一手呢。
顾连洪从最初始的暴怒中缓过精神,脸上泛起诡异的得意,“小子,你以为把老子赶下台,你就能当上公司少总了吗?做梦!”
“你既然知道公司有紧急继承人的规定,就应该也知道,你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顾连洪朝顾子充身边努努嘴,“看见了吧,我还有一个儿子,就算集团那边拿我的健康说事儿,我大可以把公司交给顾伯允。”
顾连洪的脸上浮出得意,“你知道,为什么你叫子充,他叫伯允吗?”
“他妈妈和你妈妈几乎同一时间怀孕,我本来以为小允会是我们顾家的长子,没想到,你小子提前跑出来。”
“这份家业,从你出生的那刻起,就没你的份儿。”
顾连洪说的得意,自以为杀人诛心,“我马上发一个断绝我们父子关系的声明,顾子充,你这辈子都别想在老子这里拿到一毫一分。”
说完,顾连洪抱着胳膊靠进病床的枕头里,摆出一幅高高在上,大获全胜的得意架势。
病房里安静的好像变成了真空,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在真空中急剧地膨胀,让顾连洪感到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半晌,顾子充勾起嘴唇,“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笑仿佛最易燃易爆的星火,顾连洪立刻坐不住了,“小混蛋,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真的好可怜。”
顾子充与顾伯允对视一眼,“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两个今天为什么一起来?”
顾连洪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打转,他朝顾伯允招手,”小允,你过来,我知道你现在生我的气,可你要想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靠山。”
“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只比顾子充好,绝对不比他差。”
“想想你小时候,上的可是洛城最好的私立学校。”
“同样的学校,顾子充要自己考,你成绩不好,是我每年掏天价赞助费,你才有机会和他一起接受最好的教育资源。”
“我就是这么帮你,高中毕业,你连个二本都考不上,他顾子充呢,总分第一考上仁华。”
“小允,你想想清楚,就凭你这脑子,顾子充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他说了什么,许了你什么,你都不要听。”
顾连洪自觉几句话足以胜券在握,“顾伯允,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明白么?”
“明白,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顾伯允应道,他攥紧拳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盛满熊熊的怒火,同时,又含着如霜的眼泪。
“我真的要谢谢你,从小让我和我哥上一个学校,我们才有机会认识,而且成为最好的朋友。想想看,一个班里,只有我们俩,一个有爹形同虚设,一个根本不知道爹是谁,每次开家长会,都是同学眼中的笑话。”
“所以,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顾伯允的嘴唇颤抖,一字一句地说,“童年,尊严,家人,关爱!”
“我统统都没有过!”
“生我的,养我的,统统把我当作筹码,我的脑子怎么了,我的脑子至少懂得去爱!”
顾伯允摸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顾连洪,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你也从来不是我亲爹!”
顾伯允说完,掏出另外一份文件,扔到顾连洪的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什么?!
顾连洪捡起面前的文件,果然,是亲子鉴定书。受验人一览赫然填写着他的名字,还有顾伯允。
文件打开,里面的内容简明扼要,一目了然,
根据本实验的DNA检测结果,受验子女多个基因位点与受验父亲不匹配,排除双方父子关系。
权威鉴定机构盖章,签署时间为三年前。
排除双方父子关系!
几个字在顾连洪面前扭曲盘绕,拧成一道粗黑的绳索,勒住他的咽喉。
顾连洪如同被毒物咬到手指,一把将鉴定书甩出去老远。
“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无人应答。
病房里,父子对峙,如猫戏鼠,鹰对蛇。
片晌后,病床上响起顾连洪嘶哑破败的声音,
”假的,这一看就是假的,顾子充,你好手段,伪造亲子鉴定,你花了多少钱?” 顾连洪仿佛一条被网住的鱼,他瞪着眼睛,说话时大张着嘴巴。
顾子充走近病床。
顾连洪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佝偻的身体后仰,病床的床头被他撞的“咣当”一声。
顾子充看也不看他,将鉴定书重新拿回到手里,
“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鉴定书,你就知道我没有在说谎作假。”
*
事情发生三年前,那年夏天顾子充被迫从仁华辍学,加入霍宗恒旗下的赛车队。
彼时,十八岁大男孩儿心灰意冷,他就像被囚禁的鹰隼,一腔怆然无处宣泄,不要命地训练比赛
一次顾子充发狠连续训练了十几个小时,教练都下班了,他还在练跳跃,摩托车在坡道最高处突然失控。
那天顾伯允下了晚上的选修课,捧着奶茶来看他哥,结果看到的就是一米八多的大男生,像一团蒲草,翻滚着从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头盔摔的粉碎,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伯允抱着顾子充哭成了一个泪人。
等120把人送到医院,医生还没说什么呢,顾伯允撸起胳膊就要给他哥献血,护士警告说血不能乱献,顾伯允还死乞白赖地撸袖子,他说他爸妈都是O型血,他肯定也是万能血型。
就算他哥即刻不需要,他也要先抽几管子备用。
护士没办法,给他开了单子,结果抽血一化验,顾伯允的血型是AB。
两个O型血的父母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AB型的孩子的,初中生物课本上讲的很清楚。
顾伯允顶着护士疑惑的目光,呆若木鸡。
顾子充那次受伤,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危险,远远不及这个意外的发现,给兄弟两人带来的冲击力和杀伤力巨大。
做亲子鉴定还是顾伯允提出来的,他偷偷收集了顾连洪的头发和牙刷,藏在一个小塑料袋里。
“你想清楚了?”顾子充拿着样本问他“弟弟,”
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如果不是顾连洪在他们高考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顾子充挣扎了很久,最终选择接受这个“弟弟“。
显然,命运的玩笑并没有到此结束。
“嗯,” 顾伯允低着头,那个小小的生物样品袋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顾伯允的声音抖的像是要碎掉了,但他坚定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我想要一个答案。”
“那就去吧,” 顾子充坐在病床上,用吊着石膏的手臂碰了碰顾伯允的脑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你哥,你都是我弟,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
*
“所以,三年前你们就就拿到这份鉴定书了?” 顾子充的话尚未说完,顾连洪便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的陈述,他指着病床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怒不可遏,“你们串通一气瞒了我整整三年,想干什么?就是想今天来报复我的?”
“顾连洪,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怜,” 顾子充语气平淡,“你为什么就不会相信,顾伯允瞒着你是为了你着想?“
“为了我着想?” 顾连洪冷笑连连,“你觉得我老糊涂了么?”
顾子充用一种怜悯中带着鄙夷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男人,”没错,小允一直都在为你着想。”
“你应当记得,当时你为公司的财务危机忙的焦头烂额,虽然拿到了霍氏的注资,但还要处理一屁股的烂账。”
“小允明明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他却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替你说好话,说你如何辛苦不容易,在医院打点滴还要通宵加班,到处求人。”
“那段时间你生意不如意,又被女人背叛,动不动就拿小允出气,可小允拿到报告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家要散了,剩下爸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家要散了,
家,
要散了。
顾子充几个字咬的极重,像是要从中啖出血肉,再声声钉入骨髓。
“如果说瞒着你这件事,小允有任何一点儿的私心,那就是他太贪恋家的感觉,太想要一个爸爸。”
“小允他等了十八年,盼了十八年,终于有一天可以对着一个男人叫一声爸,你知道这对于一个身份不被认可,不被接纳,被人叫野种长大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顾子充每说一句,都宛如寒冰淬刀,烈火锻剑。
“可是,就因为你的荒唐,你们的荒唐,要把这些生生的从他心里统统再拔出来,你知道那有多疼吗?”
顾子充逼视着顾连洪,“你觉得他软弱,欺负他,那是因为他太想要保留一份亲情,才会对你那些荒唐的要求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你羞辱他交男朋友,说他滥情,他只不过太渴望亲情,太着急被爱。”
“哥,你别说了,” 顾伯允红着眼睛,倔强地含着眼眶里的泪水。
顾子充走过去,从背后握住他薄薄的肩膀,然后斩钉截铁地对顾连洪下结论,
“顾连洪,你根本不配当爸爸,无论是小允还是我,还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不配!”
顾连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怒火仿佛把他的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边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从那个空洞里肆意生长膨胀,塞的人随时都要爆掉。
“你,你们!” 顾连洪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是惭愧?是后悔?
但是那情绪就像是天上的流星,瞬间划过,便沉寂于黑暗中,再无踪迹。
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他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公司,要被逆子抢走了,而他,却无力阻止。
顾连洪怎么能甘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顾子充!你想好了,你要是敢把我的公司撬走,我立刻发一份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以后你跟顾伯允一样,就是个没家的野种。”
一句话,两把刀。
顾子充的指节泛白,冷漠的眼神里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侵了血的愤怒。
顾连洪自觉扳回一成,他抱起手臂,“怎么,没人要的野种还想咬人?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顾连洪说着,一只手已经暗戳戳地按在了手机紧急功能键上,顾子充只要动手,他就报警。
霍氏集团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犯罪前科的人染指他们旗下注资的公司。
臭小子,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姜是的辣。
顾连洪自鸣得意,这一局,注定还是他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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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情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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