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到不用思考背后的两面性,也能窥其原貌,可纵是凡人凡事,绝无完美可言。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立场之上,谁又能绝对保证自己的正确呢?
想到此处,他将发冷的笑容收回,被墨水浸染过的发丝随微风飘散,显出太阳照拂过柔和的光辉。
林立新猜想兰止应该心情好的差不多了,立马道:“兰止还是笑起来好看,多么清爽干净的学弟啊。”
兰止顺着话音扯了一个极其敷衍的笑,还带了点怪异,直接怼到林立新面前。
林立新连忙往后仰头,吓得急忙说:“你别,你别这样笑,正常点的那种好看一点。”
兰止撇撇嘴,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不把事情讲清楚,恐怕就连自己也无法理清。因为根据当时那个情况,情绪上头谁都有失控的时候。
思来想去,干脆挑一些这段日子以来重要的回忆开口。
“其实,这些日子我心情并不好。”他垂下眸,“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挺莫名其妙的。比如,我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裴知夏离队了?”
林立新震惊,问:“啊?离队?你们不是训练得好好的嘛?怎么回事?”
“可能,老裴,离开的事情,也和我,有关。”兰止一字一顿说,“所以,我很自责。”
当初一时脑热决定的比赛,数着日子过去许久。
可或许是近几轮比赛持续性处于成绩垫底原因,众人精力大不如前,连训练时都带了些许烦躁。其余人也就罢了,但兰止甚至觉得连稳定军心的肖觉也有了想放弃比赛的可能。
然而想法终究是想法,肖觉一天不说解散,今天明天还要日复一日。
但万万令他没有想到的竟然是,突然某一天开始,裴知夏没来训练。为了位置不再空缺,肖觉重新挑人顶替,连商量都没有,很突然地插入队伍。
先不说肖觉挑选的人游戏水平怎么样,训练的时候也能明显感觉出来配合并不默契。还没开始下轮,仅仅是配合度不够高就已经浇灭了最后的一丁点信心。
何况,裴知夏这个人至关重要。但没人想得到这个至关重要,能组织团队能打出优秀战绩的人,却成了临阵脱逃的人。
有人问肖觉:“裴知夏去哪里了?为什么好端端不打了啊?”
肖觉第一次不耐烦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要问去问他。”
他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不出半晌,今天训练说散就散。
其他人全都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去打扰肖觉,只能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
那天下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空气中刮着刺骨的冷风。
兰止站在公交站台,像往常那样抬头望天,习惯性地去看雨打树叶,风卷落尘。他虽然没问肖觉是因为什么,但不难看出来,肖觉看他的眼神都有了说不出的敌意。
他皱紧眉头,心想:可能此事,也与他自己有点关联。
不然,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好端端地惹他了嘛?那断然不大可能。
纠结来纠结去,给裴知夏打去电话。
电话号码拨了好久,裴知夏没接过。兰止只好去他们宿舍找他,后来人没见到,只得到裴知夏早就搬校外去的消息。
搬去校外哪里了?不得而知。
没有提前告知,事后也不知去向,就仿佛这个人从未与他认识过。
那一瞬间,兰止才猛然意识到什么。落空的无措感拉着他的心直坠深渊,久久喘不上气。
他的确,很久很久没有和老裴去图书馆了。
由于是下午六点晚间下课时间,人群都往食堂去,身边堆满人,路都挤得水泄不通。走在其中,兰止不断想起他和裴知夏初次见面。
小时候,他总是吃不饱,所以胃不好,个子不高,人也面黄肌瘦。虽然长大后自己靠打零工改善生活,但仍然胃不好,吃不干净或者不吃会胃痛。
也不知道那天吃错什么东西了,在座位上感觉肚子里小刀刮着内壁,疼痛难忍,简直如坐针毡。
实在忍不住,拜托了旁边同学帮自己看东西,借了纸后直奔厕所。幸好,厕所没人,不然就凭那声音,他高低不敢直着腰板出来。
蹲老半天,肚子好得差不多。隔间挡板下,一人伸出手纸来,声音温和。
裴知夏在旁边隔间里问:“喂,同学,还要纸吗?”
兰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疯狂猜想,这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紧张地:“不,不,不用了,谢谢啊。”
尴尬未消,收拾好出去,结果发现,这人他妈的就坐自己跟前。他顿时想飙脏话,关键裴知夏竟然不尴尬,挺有礼貌地从背包里掏出盒东西打开递到他面前:“吃糖吗?”
兰止:“啊?我?”
他低头看,哪里是糖?分明是健胃……健胃消食片!很好,这辈子脸都被丢光了。
不过,后来在学生会遇见,他觉得这人还是能交,毕竟那种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忍住不笑出来的!情绪管理能力堪称一级啊!老哥能处!
现在想来,再怎么尴尬的糗事也能一笑而过,成为记忆里独一无二的故事。可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因为裴知夏当众让彭飞洋出丑吗?还是因为他真的不想看见兰止呢?
林立新听完后,稍稍打了几个哈欠,评价:“裴知夏……我虽然没和他怎么交往过,通常是在一些事情处理上看得出来他是个很负责,且很温和的一个人,应该没什么事能让他暴躁。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就离队了呢?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啊。”
“那你之前也没有发现他在很多地方有所不同呢?或许,越是温和有礼的人,内心都藏着很深且很难让人理解的事?你之前没有发现过吗?”
兰止摇着头,苦恼:“没有,我也……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没有发现,但是我没有深思,我以为他就是生气了而已,会好的而已。而且最近事情挺多的,转不过来,我也不会想那么多。”
林立新挠了挠头发,叹息着:“人就是这样,一个能积攒不同情绪的罐子。永远都不会有另一个人想得到,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能令这个人破罐子破摔。”
“是我作为朋友,太失职了而已。”兰止苦笑着,“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说不定……哎……他是真的不知道,肖觉得有多难过。”
“嗯?肖觉?”林立新不解地看向他,“肖觉很重视他吗?还是他们?”
“自从老裴离队之后,我再也没有在肖觉脸上看到他笑过,有时候训练他也不来,就好像,他已经无所谓输赢,对我们失望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肖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可能会突然变成这样,除非,老裴离开这件事和他脱不开关系。”
兰止说:“很可惜,老裴离开了,他再怎么重视也恐怕有心无力。”
林立新拍了拍他的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无需为他人的选择伤心。他能这么做,我不说很对,但至少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兰止看着他,“但我无法理解他的道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赢也好,输也罢,一件事,要有始有终。”
林立新点着头:“嗯,有始有终,他突然离开,没有任何解释,换我也无法理解。那么你和宋清羽呢?你们又为什么吵架?因为……裴知夏离队?所以你们……”
兰止不知所措地微笑,这一笑蕴含太多无奈,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像他无法理解裴知夏的做法,同样无法理解那天晚上宋清羽生的哪门子气。
组织语言半天,挑了一个平淡的开场。
他刚从裴知夏宿舍下楼,挤入人群,心情不佳自然胃口不开,漫无目的地走在其中,正苦恼自己最近忽视朋友的感受。
忽然地,一只手臂抓住他的胳膊,不等惊讶,宋清羽拽着他往反方向走。
仿佛是要出学校,但因为人群众多,绕不出来,只能在其中无意义地转圈。
转圈便转圈,等人散了便出去也不迟。但不知宋清羽发得什么疯,越往外冲,手劲越大,拽得手腕生疼,回去后都能发现明显的红印。
偏偏他自己意识不到,还在横冲直撞。兰止喊了几声不见回头,忍不下去开始扭胳膊:“你要干嘛?你说话啊?”
几声过后,耳聋的人恢复了听力,头也不回地:“别乱动。”
好一个别乱动,兰止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另一只手非不听他的开始上手扒。姿势别扭,像是被人胁迫,就这样歪歪扭扭走了大段路,终于找到了一家没有多少人的店,进去后,宋清羽才松开手。
俩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都各自生着闷气。
兰止掀开长袖去看差点被掐出血的手腕,心疼不已,咂了句。
宋清羽顿时昂起头,神情冷漠,问:“有那么脆弱吗?”
兰止:“……”
兰止无话可说,斜了他一眼,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好端端又发神经了,暂时没想着怼回去,免得又开始吵架,烦都烦不过来。
手机点单后,菜过来,心情也没好多少,怎么都吃不下。正想着要不要打包回去,宋清羽见他没吃完,又来:“你吃这么少,喂鸟呢?赶紧吃完。”
许是觉得兰止因为没菜了所以不想吃了,宋清羽从自己碗里夹了块肉给他,但没想到,下一秒,兰止将筷子放桌上,站起来,盯他一眼,然后走得头也不回。
夜晚秋意深浓,路上的枯树叶比往常还多,踩上去的声音只觉刺耳。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宋清羽在他出门后重新拽住他,俩人大眼瞪小眼,都被情绪冲过了头。
兰止整个人面色冰冷,身体僵硬,斜睨他一眼,不耐烦地想要抽出手臂,说:“不要再拽着我了,我能自己走。”
宋清羽话里话外都有股酸味直冲脑门:“你有那么稀罕你的知夏吗?见到我都吃不下饭了?”
兰止抽了抽手臂,还是没抽动,也明显能感觉到宋清羽的手在发抖。他抬起头,而后撇开脸:“你不觉得你在无理取闹吗?说得什么话?”
宋清羽气笑了:“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我还以为你真是看到我就吃不下饭了呢?”
兰止异常心累地:“是你不想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从刚才到现在喊过你多少声名字?你有理过我一次吗?但凡你理我一声,我也不会没有胃口。但凡你对我说点好听的话,我也不会……不想理你。”
他嘴里嘟囔着,慢慢低下头,宋清羽满眼心疼,悔恨之后,语气稍微软和了些:“我错了,我以后理你,真的不会再不理你了。我们回去买点东西吃吧?行不行?”
宋清羽慢慢松开手,顺着袖子往下滑,想要牵他,却牵了个空,两只手空空落落摆在一边不知所措,“可以嘛?”
“我不饿,不想吃,”兰止觉得再吃一顿没必要,面无表情地将双手插进口袋,自己往前走,“回去吧。”
话音刚落,宋清羽眼部抽搐,突然拦住他的脚步,汹涌的情绪抑制不住立刻爆发,问:“我没有他好吗?”
他嘴唇哆嗦,口中囫囵吞枣,兰止没听清,宋清羽自顾自往下说:“也是,我当然比不上他。他什么都有,而我什么也没有,你要是跟着我,以后就是颠沛流离,跟着他就什么也不用愁。聪明人都知道选什么,谁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呢?”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我可以成全你们。怎么样?你早就想好了吧?”
兰止张大嘴巴,满眼震惊望着他。
很多话堵在心口,结果最后挤出牙缝的只有:“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说喜欢他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你什么意思?”
宋清羽反问:“我这样想不对吗?这不就是事实吗?你不乐意听,不就是被我说中了吗?那你告诉我,我哪里说错了?我改!说啊,不想说吗?有这么难说吗?还是你根本找不到理由!”
兰止扭过头,风中的寒冷让他有刺骨的感觉,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不可思议。他没想过老邓所说的性格不好是有多令人难以费解,现在,却能清楚见识到了。
不知不觉地,那没被填饱的胃,突然刺痛,难受感久久压不下去,他忍着难受,咬着牙道:“我暂时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和你吵,我要回去。”
宋清羽狞笑:“好,那你以后别找我了,找他吧。反正他有钱,我没钱,喂不饱你。”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宋清羽长腿一阔,离去甚远。
兰止忍着痛,追了过去,拽住他的袖子,虽然愤怒充斥大脑,但依然保持着冷静:“你之前也是这样谈恋爱的吗?”
宋清羽穿着单薄衣衫,面色铁青,语气轻飘飘地:“是,那又怎样?你也想分手吗?”
他小声地说:“也可以,我能满足你。”
兰止轻笑一声,可笑过后,他加大音量:“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用这么讲话,你自己不认为很难听吗?明明我没有这样想你,你却非要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让我怎么和你说明白呢?”
宋清羽冷冷瞥他一眼:“那我不说了,反正也没人爱听。无所谓,都无所谓。”
兰止无可奈何地松掉这双无力的手,他有时真的很讨厌宋清羽自暴自弃的语气,恨不得好好骂一顿出出气,冷静片刻又觉得,无论怎样都很心累。
话音戛然而止,林立新震惊到快要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叹着气,闭眼摇头:“老宋啊,他这死脾气,到现在也不改改。我以为他会在吸取教训之后痛改前非呢,没想到死性难改。”
兰止敛眉沉思,犹豫一番,道:“我觉得我和他需要磨合很多,不仅仅是我自己需要改变,他也要改变很多。我想改变他,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变他,反而我自己都快郁闷死了,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这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哎,”林立新边叹气边说,“其实你之前也能看得出来,他这人就是这样死性难改,老邓也应该和你聊过,老宋家里条件不好,母亲强势,喜欢管着他,根本理解不了他。他爸爸呢,生性沉默,不善与他沟通,从小到大没给他多少父爱。”
“我一开始呢,也和老邓一样,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跟他相处不好,觉得他太不讲道理了,太冲动易怒。后来慢慢相处才知道老宋啊,心地可以,很善良,就是脑子轴,又很自卑,遇事转不过弯,所以才会得罪人,惹人厌烦。”
“但是他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他就是吃你和裴知夏的醋,才会转不过弯,稀里糊涂地说一些没头脑的话。可是这样,才是他,才是他对你毫无保留的体现。”林立新说,“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改一改,没人会喜欢他这样无缘无故的。”
“你们也确实时间太短,需要时间慢慢磨合,至少现在能发现问题,你想改变他,变得更好,那方向就是对的。你想想,天底下无论是朋友还是亲人或者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哪里有不吵架的?不都得有一个磨合的时间?”
兰止点着沉重的头:“我知道,我也在迁就他,我也想着每次吵架我多让他一点,这样他才会开心一点,要理解他,要信任他,可是……我不能一直迁就他吧?”
“我凭什么一直迁就他?他那样怀疑我,那样跟我说话,阴晴不定地,真的太难听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一气之下忍不住和他提了分手。”
“脑海里听见他不受控制,我就疯狂地想离远一点。”兰止说,“就像这一次,我就忍不住想着,我是不是到了应该离他远一点的时候,以防他再次说出如此难听的话来气我,说不定换了宿舍之后心情会好一点,有了距离之后,他会因为没时间和我吵架,而收敛一点?”
“趋利避害,”林立新淡淡道,“是人的本性。此事错不在你,也不能完全怪他。”
“但是我……”兰止咬牙切齿地,“就怕我想的太简单了,不仅改变不了他,还会把事情搞砸。”
“我真的,”他叹了一口气,“现在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了。和他这样交流真得很累。”
“怎么会搞砸呢?只要你想,你去做了,一定会有收获,慢慢来嘛,等气消了好好沟通也可以。”林立新说,“老宋并不是不讲道理,事情也会有转机。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黏着他的人,可是谈恋爱嘛,没必要那么冷静和有距离感。你可以试着,去离他近一点,多关心一下,多黏一下他。”
兰止点着头,伸了个懒腰,下一秒,许久未有消息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裴知夏:什么事?
兰止立马望着屏幕:还你电脑,你有空嘛?
裴知夏:什么时候?
兰止:今天下午或者明天。
裴知夏:明天中午吧,刚好回学校一趟。
兰止:好。
林立新问:“怎么了?老宋找你了?”
兰止哀怨地整个人都没有精气神,但顿时眉开眼笑:“我感觉我好像一个……啧,怎么说呢?终于把苦水倒出去的罐子,不用破罐子破摔了。”
林立新笑:“那不挺好?你们还是应该有什么事好好说一下,别绕圈子了,你说话直接一点,可能会对你们好一点。”
兰止眼睛发亮:“那我……回去试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