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辩论赛后不到一周时间，牧落在比赛现场拍摄的照片便刊登在了学校的展示墙上供全校学生参观欣赏。经过学校老师的挑选，放在最中间的分别是一张抓拍得特别好的，所有人身着西装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听主持人讲解比赛规则的照片，以及一张赛后所有人捧着奖杯欢天喜地凑到一起拍的大合照，其余的便是数张选手们站起来发言时的个人照片。
其中有一张韩起的照片牧落特别喜欢。
那是选手刚上台时牧落拍下来的，韩起的腰背挺得笔直，一只手随意地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话筒，将其置于嘴唇下方大概两寸的位置，自信且从容地向台下的所有师生做着自我介绍。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张韩起完全看着镜头方向的照片之一，但牧落确信他那时其实看的是自己。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韩起在做完自我介绍坐下的那一刻，视线并没有立即转移到手中的发言稿上面，而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而后有意调整了一下自己送给他的那枚在聚光灯照射下闪闪发光的银杏胸针。
直到韩起看到他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这才低下头专心投入到了比赛中去。
当然后面的这张照片牧落并没有发出来，而是略带私心地将其存在了自己的手机相册中。
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周四下午，金冬照常溜达到了韩起的位置上开始了他的每日八卦：“诶起哥，你看学校贴吧没有？”
韩起正在写卷子，听后头也没抬道：“没兴趣。”
“你火了，你是真的火了，大家最近都在讨论学校网站主页上那个辩论赛的视频，你作为其中表现最突出的选手，已经被无数人截屏发贴吧上吹彩虹屁了，毫不夸张得说，你现在在咱们学校一部分少男少女的心目中，也算是男神一般的人物了。”金冬夸张地抹了一把假眼泪，甚是欣慰。
韩起：“哦。”
关他屁事。
“哦！？就只是哦？你都不给点儿反应吗？”金冬十分诧异。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欣喜若狂，还是喜极而泣？”韩起反问他。
“啧，长得帅就是任性，我要是你，高低得偷摸给夸我的帖子点个赞。”金冬瘪着嘴酸溜溜道。
韩起转着手上的笔一本正经道：“金冬，爸爸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不丑，你明明长得那么亲民。”
“谁贬低自己了！不是，谁是你儿子！？”反应慢半拍的金冬激动地跟他嚷嚷，嚷完又贱兮兮地问道，“诶起哥，你说牧哥要是知道这事儿会生气吗？”
“什么事儿？”一听到与牧落有关的，韩起终于抬起了头。
金冬：“嘿，你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再加上这次比赛还得了个最佳，这魅力不得蹭蹭涨。”
“说人话。”韩起打断他。
金冬神神秘秘凑上去悄声说道：“万一到时候有女的或者男的追求你，那牧哥不得炸啊？”
韩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身体往后一挪，用大拇指指了指旁边正在埋头苦写卷子的牧落说道：“喏，人在这儿，要不你直接问问，看你牧哥会不会炸。”
“诶别别，我怕挨揍。”金冬惊恐地制止他道。
“那你还提？！自己的事儿解决好了吗就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韩起毫不留情地怼他。
金冬还委屈上了：“我这不是关心我兄弟的感情状况嘛，怎么不但不领情还阴阳怪气我呢！”
“我看你有种不顾兄弟死活的贴心。”韩起白眼他。
这时牧落似有所觉地抬头，嘴里还咬着中性笔的笔帽，白色的塑料笔帽上甚至留着好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一看就是做物理题愁出来的。
只见牧落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察觉到气氛好似不太对劲后便用眼神问他俩又在作什么妖。
在这紧要关头哥俩突然就默契了起来，同时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写你的。”
一个人敷衍就算了，但当两个人的眼神同时开始逃避自己的时候，那就说明心里必定有鬼。
牧落微妙地眯了眯眼。
“别老是咬这个，对你牙不好。”韩起伸手给牧落嘴里的笔帽摘了下来，“牙要是痒痒了老公身上哪儿都能磨牙啊，都是肉做的，不伤牙。”
自从获了奖回来，韩起就跟刚出栏的孔雀似的，不分场合不分时段地开屏，这几天时不时就得像现在这样，毫无征兆地骚牧落一脸。
由此牧落便高度怀疑就因为自己脑子不清醒答应了他“那件事”，才会导致这个人越发为所欲为。
早知道当时就随便敷衍过去了。
都怪这个人穿着西装，搞得他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牧落暗自给自己找补。
“话说你俩谈那么久了，牧哥妈妈知道吗？”金冬在不该好奇的时候好奇道。
韩起突然沉默了下来。
开屏的孔雀瞬间退化成了焉了吧唧的秃毛鸡。
见此反应，金冬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看来还不知道哈。”
韩起清了清嗓白他一眼：“你牧哥暂时还没打算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
金冬点头赞同道：“嗯~~毕竟咱现在这样也算早恋，家长可见不得这个，一提到这些就要开始念叨什么学习最重要，等高考完随便你怎样balabala”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
韩起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撑着下巴陷入沉思的牧落身上。
在这件事上韩起其实并不急，他知道牧落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公开出柜毕竟不是小事，各种各样的因素他都会考虑。或许对牧落来说，将这件事告知家长还需要很长的一端时间准备，甚至很有可能会是在高考后。
韩起清楚自己在这期间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如往常一样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感受到足量的安全感，这就够了。
“韩起，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思绪越飘越远，这时苏宁从教室前门风风火火走进来一嗓子将韩起拉回了现实。
“哦，好。”韩起应下，将手里的笔帽放在牧落桌子上后才起身，走前韩起瞟了金冬一眼。
后者果然一看到苏宁就肉眼可见地怂了起来，哪儿还有先前八卦别人的架势。
真有出息。
韩起暗自咋舌。
等韩起一走，苏宁又凑了过来，看到金冬时冷哼了一声，转而对牧落问道：“牧落，这周末有空不，陪我出校去购物，菜菜这周末要回家来不了。”
牧落十分稀奇地看着她，又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看金冬，暂时没急着答应。
“我有空，我要去。”金冬抢先回答道。
“你去干嘛？”苏宁没好气道。
“牧哥都能去我怎么不能去了！都是男的，还非得找有夫之夫才行吗！”
“嘿！”看明白他的话后，牧落的喉咙抽搐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上来。
什么就有夫之夫了！搞得自己跟个妇女之友似的是要怎样！
但金冬说得并不是全无道理，苏宁一时还真没找到理由反驳他，想了半天，她叉起腰阴阳怪气道：“你还逛什么街，打你的篮球去啊，不是那么爱打篮球吗？”
嘶——
这话一说出来，金冬和牧落同时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记仇了，这个女人，这甚至都已经是上学期发生的事了。
牧落不禁想到了他以前看过的那部八点档肥皂剧，某天丈夫回来晚了，妻子也是像这样叉着腰，说他还回家干嘛，那么爱喝酒干嘛不在外边喝个够。
而此时此刻这种状况，和那个画面简直如出一辙。
唯独苏宁手上少了根鸡毛掸子。
对于金冬来说，这无疑是一道送命题，牧落深知这一点，但碍于自己的座位靠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声不吭当个透明人。
可又实在是好奇得紧，于是止不住地用余光往那个方向瞥，生怕漏掉点关键信息。
半晌，金冬坦白地回答道：“这周末...没有篮球赛来着....”
牧落瞬间想一拳攮死他。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一起去逛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有多傻逼，金冬慌忙找补，“而且这不是要过节了嘛。”
“怎么滴。”苏宁意外的没发作，而是抱着臂反问他。
“你是女生。”金冬推了推眼镜框，表情严肃地说道。
苏宁白眼一翻：“哦那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你今天终于发现了这件事。”
“.........”金冬其实就想说因为快过妇女节了，所以趁这机会想和苏宁出去逛街，请她吃顿饭。但不知怎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就是说不出口，真要让他像韩起那样有啥说啥比登天还难。
但和韩起混得久了他也不是完全没长进，直白做不到，他起哥特有的那份死皮赖脸倒是得心应手：“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去，我等会儿就让班主任开出门条。”
牧落简直没眼看，悠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拨弄起了自己的手机。经金冬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好像确实不到一周就到妇女节了，到时候得给自己妈妈订一束花回去。
没多久，韩起踩着还有一分钟打上课铃的点回来了。
牧落好奇比划道：“班主任叫你干嘛？”
“老班说因为这次的辩论赛表现突出，还被评为最佳辩手，为学校争了光，所以上次因为打架记的大过，已经给我抹掉了。”
“真的！？”牧落惊喜地看着他，他还以为韩起至少也得再背一段时间处分，谁能想到仅仅一周时间就被撤销了。
“嗯，不仅如此，周一的升旗仪式还会全校通报表扬。”韩起调皮地眨了眨眼。
那太好了，这下不仅没了处分，第一周被通报批评，第二周就当着全校的面受到表演，这不正好给同样挨了处分的蒋智来一次**裸的迎头痛击。
一想到蒋智站在队伍里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牧落就觉着异常解气，他打心眼儿里为自己也为韩起感到高兴。
“牧落，想好了没，周末要一起去逛街吗？”不知道苏宁和金冬在那儿叭叭了些什么，但看起来还是脸都不要的人更胜一筹，这会儿正在旁边憨笑。
不等牧落回答，韩起先一步搂住了他的肩膀，颇为骄傲地宣布道：“不好意思，牧落同学这周末的时间已经被我早早预约了。”
谁和你预约了！
牧落冷不丁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你俩出校干嘛？”苏宁虚着眼问他。
“秘密。”韩起笑眯眯地说道，而后又挨了一脚。
“呵。”苏宁抱着臂冷笑了一声，一副别以为老娘就没有办法的表情，朝着牧落问道，“牧落！周末晚上出去吃烧烤不？”
“ci！！”牧落答应得迅速。
从开学到现在长达半个月的住校生活加上韩起毫无人情味的管制，他已经好久没有尝到过撒上满满的辣椒和孜然，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了。
“牧小落同学！！”韩起嘴角一耷拉，拖着个九曲十八弯的长音扒着他的肩膀撒娇，“不嘛不嘛~~你答应了人家的~~~”
牧落任凭脑袋晃过来晃过去，魂早已飞到了校门外。
你在说什么，牧落听不见，牧落现在眼里只有烧烤。
今天冬子开窍了吗？开了，但只有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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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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