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是我第一次。”
走到楼梯间时，付昀祈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宋星稔正迈上台阶，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怪怪地问:“什么第一次？”
“翻墙。”付昀祈说着，眼神认真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翻过墙。”
宋星稔愣了下，轻笑出声:“哦，在意这个干什么，翻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付昀祈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宋星稔忽然开口，语气很随意:“我要先去你们教室待一会。”
这句话轻飘飘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一颗石子，突然砸进了付昀祈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故作平静地发问:“你们这节是——”
付昀祈当然知道宋星稔这一节是什么课，准确来说应该是每一节都知道，但是这种不合常理的熟稔不应该在宋星稔面前表现出来，他便拐了个弯，说:“你们这节是什么课？”
明明应该在教室里上语文课的宋星稔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甚至还要跟自己一起回教室，付昀祈觉得自己在做梦。不，做梦都难得梦到这么美的。
“语文课。”宋星稔不出所料地回答，又说，“但是我逃课了，中途回去不合适。”
“啊，你为什么要逃课啊？”
“为了见你。”
付昀祈原地顿住。
宋星稔走了两级台阶，发现旁边的人似乎没有跟上来，他停下来，转身看向付昀祈:“怎么不走了？”
宋星稔面不改色的样子让付昀祈认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眼睫颤了颤，犹豫一会，说:“没什么。”然后继续往上走。
可能幻听了，他想。反正自己在宋星稔面前总是会不正常。
还未下课，教室里依旧没有人。
宋星稔坐在付昀祈前面的座位上，身体微微前倾，转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他才注意到付昀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眼镜摘下来了，那双桃花眼没了镜片的遮挡，认真注视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澈和温柔。
他暗自思忖，虽然付昀祈吧，长得确实是很好看，但他确定自己的取向真的不是男生，要跟一个男生谈恋爱还是太不对劲了点。
付昀祈没有想到宋星稔会坐得离自己这么近，他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从书堆里抽了一本作业，心不在焉地翻动着。
大幅度的动作又让宋星稔的目光随之转移，落在了他的手上。宋星稔盯着他轻轻触碰书页边缘的右手，很是修长。仔细一看，原来不止嘴角，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的虎口处，也有一颗很明显的小痣，这颗痣随着他翻动书页的动作，时隐时现。
嗯，手也很好看。
“我就坐你面前你光想着写作业啊？”宋星稔不过脑子说了一句。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心里暗暗嘀咕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不过他转眼一想，谈不谈恋爱这件事先放一边，总得先跟他变亲近吧，说不定主线任务也不是谈恋爱，可能只是需要两人变亲近呢。
付昀祈显然也因为这句话怔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愣了半晌，他才低声说:“没有写。”
“那你在干嘛？”宋星稔追问。
“看一下题目。”
“别看了。”
付昀祈一脸茫然，但是肢体动作却很诚实，点了点头:“好，不看了。”
这么听话？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逗小孩的心理，宋星稔觉得很有意思。
他垂眼瞥见自己眼前的那张便利贴，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他伸手捻住便利贴的一角，一边偷瞄付昀祈的反应，一边故作镇定地慢慢掀起。
“诶！”付昀祈看见他的举动，心里一急，右手猛地伸出去，一把按住了宋星稔的手背。
着急忙慌的，没控制好几度，手心拍在宋星稔的手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还偏偏是宋星稔昨天烫伤的那只手背，这一下疼得宋星稔呲牙咧嘴。
这个痛苦的表情被付昀祈尽收眼底，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不妥，慌忙把手缩了回来:“对不起，我、对不起。”
宋星稔缓了缓，慢慢移开覆在课表上的右手，故作无辜地问:“我就看一下课程表，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对不起。”付昀祈无措地看着他，“你的手......没事吧？”
宋星稔知道他想问的是自己的烫伤，故意委屈地说:“本来要好了，但是呢——刚才这么一下，好像又复伤了。”
一听这话，付昀祈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张了张嘴，又想继续认真道歉:“对——”
“别对了。”“不起”两个字呼之欲出的时候，被宋星稔打断，看着付昀祈那副自责的表情，怕他真往心里去，赶紧敛起了开玩笑的表情，“我逗你玩的，手没事，别多想。”
付昀祈喉咙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他顿了一下，“不好意思。”
宋星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想了一下:“我刚才一直在礼堂外面听你演讲。”
“嗯？”付昀祈觉得他这话并没有说完，集中注意力，看着宋星稔。
“你的声音很好听。”宋星稔不紧不慢地说。
是真的很好听，宋星稔觉得这种好嗓子应该抓去念有声书或者文艺片旁白。
付昀祈没有顺着声音的茬子接下去，他只想起演讲结束的那一刻，当他推开礼堂的门，却意外地看到宋星稔正倚靠在走廊的石柱旁，眼神那样直白又热烈地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幕他真的可以记一辈子。
他忍不住轻声道:“外面很冷，其实你可以进来听的。”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宋星稔真的突然出现在台下，付昀祈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从容不迫地脱稿发言。
“还好。”宋星稔淡淡道，“不是很冷。”
他确实没有感觉到多冷，因为他当时的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付昀祈脑海里却浮现了站在他面前，双颊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宋星稔，他心想，真的不冷吗？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付昀祈问。
宋星稔想了想:“不久，六七分钟吧，从你演讲开始到演讲结束。”
付昀祈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答应老师留下来继续听讲。如果宋星稔在外面等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能难受多久。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演讲的？”
“听你同班同学说的。”
夏然？这两个字几乎要从付昀祈的口中脱口而出，但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越界在宋星稔面前去打探他的交际关系，于是只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看到我站在外面，是不是很惊讶啊？”宋星稔随手抓起桌面上的一根笔，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
付昀祈微微一愣，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为什么呀。”宋星稔故意掐着腔调，语气像带了钩子，他凑近些，目光直直地盯着付昀祈，“你很在意我出现在哪里吗？”
付昀祈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往椅背靠了靠，喉咙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
宋星稔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你是不是一直认识我啊，从刚才到现在，也没问我的名字。”
“诶，你该不会每天都在偷偷关注我吧。”
付昀祈彻底愣在那里。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教室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宋星稔似乎并不在意付昀祈会怎么回答，他就这么带着笑意，安静地看着他。
直到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宋星稔和付昀祈纷纷转头。
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陆续回来了。
“下课了吗？”宋星稔看了一眼门口，随口问道。
付昀祈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声音有些干涩:“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
“好吧。”宋星稔语气平静，听起来似乎还透着一点隐隐的可惜。
从外头进来的同学看到了宋星稔，两个女生笑嘻嘻地调侃道:“宋星稔？你来找夏然吗？她在后面。”
宋星稔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那副礼貌的笑容，他看向那两个女孩:“不是哦，不要乱说。”
“我先回去了。”宋星稔从座位上起身。微微俯身，双手撑着桌沿，目光落在付昀祈的脸上，轻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付昀祈。”
“噢，好。”付昀祈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脱口而出，“那......路上小心。”
说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拍自己一巴掌，什么鬼，路上小心？？？
宋星稔笑了一声:“嗯，谢谢，我会小心别掉到楼下去的。”
回到教室，宋星稔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连纪让投在他身上狐疑的眼神他都没注意。
神他妈路上小心。
“你去哪啦？一节课都不回来。”纪让问道。
“不是说了去医务室吗。”宋星稔漫不经心地抓了抓头发。
“放屁，去医务室去一节课？”纪让盯着宋星稔脸上未散的笑意，“你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谈恋爱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滚。”宋星稔抬眼瞥了纪让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
“别，我可不会逃课去谈恋爱。”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呵呵地补充，“哦说到这个，今天晚饭不跟你吃了，我女朋友找我，去外边吃饭。”
“行啊，你自个儿甜蜜去吧。”宋星稔拖长了腔调，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吃饭？
他也可以找付昀祈吃饭吧？
他老觉得付昀祈对自己总有些刻意保持距离了，这样不行，连基本的正常交往都做不到，到时候真的没法回到现实时空了。
宋星稔想到刚才和付昀祈面对面的场景，他觉得自己的一句话简直能让付昀祈愣三愣。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嗤笑出声。
纪让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行，等会就找付昀祈吃晚饭，宋星稔打定了主意。他自觉自己在付昀祈面前已经表现得足够平易近人了，甚至可以说是主动示好。他没有暗恋的经历，他心想，暗恋的人，不论男女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不对，也不是都这样吧，他想起自己高中时期，有些女生会直接跑到班级门口偷看他，又或是故意大声说话引起他的注意。
算了，拿别人做参考也没意义。
他的攻略对象只有付昀祈，别人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
不过这一顿晚饭最终没有吃成。
宋翊尘电话打来的时候，宋星稔还在上课。手机突然在抽屉里嗡嗡振动起来，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宋星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挂断了电话，又抬头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他正背对着同学在黑板上写板书，没有察觉到下面的动静。
宋星稔松了一口气，抬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发送了一条短信过去:“在上课，怎么了？”
宋翊尘回的很快，简短又直接:“等会晚饭回家吃。”
宋星稔蹙了蹙眉，他们俩兄弟平时很少回家吃饭，更何况这种临时通知的情况。他正要询问，手机又嗡嗡振动了两声，宋翊尘的消息接连跳了两条出来。
“等会林叔会来接你。”
“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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