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稔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手掌大小的结晶釉杯揣进宽大的大衣口袋，衣袋鼓囊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手覆在鼓起的衣料处，往教室走去。
天气很冷，教室前后门都禁闭着，宋星稔习惯性地走到后门，伸手握住冰冷的金属把手向下一拧——门没动，又试了一次，依然纹丝不动。
又锁了。
宋星稔抬手轻敲了两下，想让里面的人为他开一下门——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正准备转身往前门走，面前的门忽然“砰”地发出一声闷响，不知道被谁从里面狠狠地踹了一脚，力度大得整个门都震了震，宋星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门内响起一阵不耐烦的吼叫:“他妈的，走前门不会是吧？”
宋星稔原地滞了两秒，隔着后门翻了个白眼，往前门走去，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傻逼。”
宋星稔进了教室，回座位的途中往后门旁的位置瞥了两眼，看见凌晟正低着头弓着背，双手缩进抽屉里，表情紧绷地盯着里面，手臂高频率振动着，看样子是在打游戏。
移开视线，宋星稔坐到自己的座位，把大衣口袋里的釉杯拿出来，轻放在桌面。
“哟呵。”纪让的视线立刻被吸引，“哪来的这么漂亮的杯子，出去一趟收获这么大啊？”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宋星稔赞同地点点头。
“哪里来的？”纪让问他。
宋星稔:“送的。”
“谁送的？”
“一个人。”
“打什么哑谜呢，你身边还有我不认识的人是吧？”
宋星稔“啧”了声:“别搞得好像对我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
“难道不是吗？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纪让说着，笑道，“我们可是小时候还在一个盆里洗过澡的关系。”
“........”
凌晟一局游戏结束，把手机往抽屉里边藏了藏，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往椅背上靠去，顺手翻起桌面上一枚小圆镜，对着自己照了照，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然后站起身，走到教室后排的储物柜，蹲下身摸出小钥匙，对着锁孔转了转，打开柜门准备找东西。
这时班上另一个女孩正拐进后排唯一的通道——她的储物柜在第一列，需要经过这里去拿书，没想到凌晟快她一步先蹲了下来，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凌晟一个男生本来个头就大，此时蹲在这里，直接堵住了这一块进出的通道。女孩在旁边等了一会，也不知道他一直蹲着在找些什么，迟迟不见有要站起来的迹象。
她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前站在他旁边，轻声问了一句:“可以稍微让一下吗？让我过去一下。”
凌晟头都没抬，很不耐烦地“啧”了声，将身子往前挪了挪。
毫无用处，根本就没空出多少通道，女孩尝试着伸出一只脚挤了挤，过不去，她没办法，又问:“能再让一下吗，太窄了，真的过不去。”
凌晟愈加不耐烦，皱着眉，干脆站起身，上身贴着储物柜，偏头对女孩说:“他妈的，赶紧的。”
其实还是非常窄，女孩侧身挤了挤，幸好这回勉强过去了。
凌晟又蹲下来，慢吞吞地找书，嘴上讥讽道:“知道胖就早点减肥啊，腿都粗成那样了能挤过去就怪了。”
他的声音不小，后排的几个男生几乎都听见了，似乎大家也都觉得有些尴尬，一齐转头看向了那个女孩，但也不知如何缓解这个局面。
女孩怔在原地，表情更是难堪，看起来都快哭了，她咬了咬嘴唇，始终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用钥匙打开，翻找书本时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柜子里。
“人家减不减肥关你屁事啊。”宋星稔靠在椅背，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怎么？看见粗的东西你很羡慕？”
气氛骤然冻结。
片刻，后排的男生反应过来，发出“噗嗤”的轻笑声。
凌晟手里的动作顿住，蹲在原地缓了一会，确认了刚才宋星稔是在骂他。
他站起身，目露凶光地瞪着宋星稔:“你他妈什么意思？”
宋星稔这才慢悠悠地偏过头，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啧，反应这么大，戳到你痛处了？”
“操。”凌晟往宋星稔的方向走了几步，“你他妈找打是不是？”
“不敢。”宋星稔不咸不淡地说，“我从小就怕狗。”
“妈的。”凌晟走过去，想要越过纪让去揪宋星稔。
纪让眼见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拦住凌晟:“诶诶诶，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他妈的，你看他想跟我好好说话吗？”凌晟骂道。
“难道不是你先狗叫的吗？”宋星稔说。
凌晟冷笑一声:“我他妈说什么关你屁事啊，她是你女朋友啊这么护着她？”
“傻逼。”宋星稔骂了一句，移开视线，懒得理他。
“你他妈有种再骂一次？”凌晟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他。
宋星稔扯唇轻嘲地笑了一下，偏过头:“我还给你骂爽了是吧？”
然后他看着凌晟，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傻，逼。”
“我草你妈。”一股火气冲上凌晟的头顶，他想也没想，随手抓起旁边课桌上的一本书，直接往宋星稔砸去。
这一下没有砸到宋星稔，却正中他的桌面，下一秒，宋星稔看见自己桌面上那个漂亮的结晶釉杯，那个付昀祈刚刚才用期待的眼神满心欢喜地递给他的釉杯，被飞来的书本砸中，从桌面上腾空跃起，宋星稔心里一慌，立刻伸手就要抓住它。
晚了。
杯子回落，在桌沿磕碰了一下，然后被弹到了地面。
最后，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
完了。
以上的二字叹息来自于纪让的内心。
只是，他既不是惋惜这个漂亮的杯子完了，也不是担心自己的兄弟要完了，而是.....
他微微转头，目光落在还一脸煞气的凌晟脸庞。
是这个人好像要完蛋了。
“砰！”
一声巨响吓得纪让立马回过头，然后他看见宋星稔已经一脚把自己的课桌踹开了。
整个教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里，宋星稔前排的两位同学眼见局势不对，赶忙从座位上跑开躲避灾难。
纪让这会儿庆幸还好自己在宋星稔回来前，把课桌往后移了一大截，不然宋星稔这一脚不得误伤前桌。
纪让看见宋星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脱下了自己的围巾，下一秒，宋星稔往旁边一甩，围巾被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纪让:“.......”
他一边起身离开给宋星稔腾位置，一边默默地戴好了宋星稔挂在他脖子上的围巾，他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犹豫要不要阻拦一下。然而当他视线再一次落在凌晟狰狞的面目上时，这个念头被打消了。
算了，这哥也确实欠收拾，就让宋星稔发泄一下吧。
宋星稔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掐住了凌晟的脖子。
出手突然，凌晟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宋星稔掐着脖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后排的一堆同学纷纷吓得从座位起身避开。
凌晟回过神，迅速站稳，反手抓住宋星稔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拿开，另一只手握拳就要往他的脸上砸去。
宋星稔松开了掐着凌晟的手，左手接住了就要落下来的拳头，脖子突然没了压迫，凌晟喘着粗气呼吸了几口新鲜口气，意识恢复刚要动手，宋星稔猛地抬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凌晟被踹得后退几步，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宋星稔顺势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宋星稔将他按倒在地上，抬手一拳打在他脸上，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
“操。”凌晟咬牙瞪着他，双目猩红，用尽力气抓住宋星稔的手腕，一拳挥向宋星稔的脸部，宋星稔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凌晟又一拳打在他腹部，宋星稔疼得弓起身子，凌晟顺势一个猛扑，反身把宋星稔按倒在地。
两人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散落一地，周围同学惊呼着躲开，试图上前拉架的人也被两人的气势吓得不敢靠近。
宋星稔抬起膝盖，狠狠顶向凌晟腹部，凌晟吃痛，身子一歪，宋星稔趁机翻身，又将他压在身下。凌晟挣扎着，试图推开宋星稔，但宋星稔力气太大，他一时竟然无法挣脱。
发泄般地给了数拳后，宋星稔从他身上起来，站在一旁又狠狠地踹了他后背一脚，痛得凌晟全身缩了一下。
纪让以为宋星稔打累了，这会儿应该要结束了。却看见他又蹲了下来，拎起凌晟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地面拖行起来。
“要不要叫老师啊......”不知道谁小声地说了一句。
宋星稔把凌晟拖到那堆碎片旁，骑在他上半身，右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强迫着他偏头看向那堆碎片。
宋星稔俯下身，靠近他耳边，轻声说:“看到了吗？”
语气很平静，可以说比之前任何一句回骂他的话语都要平静，凌晟都能感觉到含着温度的气息从他的唇齿间扑向自己的耳朵。
“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
凌晟喘着粗气:“你他妈的。”他抓住宋星稔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后脑勺挪开，然而手又被遏制住，他愤怒地推了一把宋星稔，“从我身上下去！”
宋星稔一动不动。
纪让在不远处看得着急，心想现在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他看宋星稔似乎已经没了下手的趋势。
等等，好像还没有......
下一秒，他看见宋星稔伸出左手，从旁边的地面上拾起了一只较大的碎片。
然后，将尖锐的一端，对准了凌晟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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