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稔接过主持人递来的第二名礼品，下台，付昀祈作为主持人，继续留在台上准备下一段串词。
宋星稔下台后，叫住了刚才最后一名未能获得礼物的一组女生，把手上的礼品递给她们:“这个还给你们。”
两个女孩微愣，显然没明白这个“还”是什么意思。
宋星稔说:“你们本来就该有礼物的，原本只打算邀请三个小组上台，刚好三份礼物，不管输赢都会有礼品，我是最后临时加入的，本身就属于计划之外。”
“啊....”女孩怔愣片刻，确认道:“真的，给我们？”
“嗯，拿去吧。”宋星稔直接将包装精美的礼品塞到其中一个女孩的手里。
两位女孩道谢:“谢谢、谢谢！”
“你什么情况啊。”纪让从背后一把搂过宋星稔，“居然上台玩游戏？”
“想玩就玩了。”宋星稔说。
付昀祈站在舞台上，游刃有余地念完了串场词，微微俯身鞠躬，接着，灯光暗下，他从舞台右侧退场，黑暗中，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处，那里，正心跳如鼓。
相机被宋星稔放在衣橱的柜子里。床头又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2016年12月20日10:53”。
底下的“正”字已经写了八画，宋星稔拿起笔在第二个字的下方又添了一竖。
已经过去九天了。
宋星稔躺在床上，有些惆怅地想，只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他又得回去了。
离付昀祈....好像还是不够近。
周五放学后元旦假期真正开启，一共三天，周六周日以及周一。
付昀祈放学回家后，骑着自行车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菜。
卖鱼小摊的大叔已经跟他熟络，给他挑了条两斤的草鱼，剔好鱼鳞去好内脏后，装进塑料袋递给他。
“七块五一斤。”大叔说，“一共十五块。”
付昀祈摸出手机扫码付款，转了三十块过去。
“诶？”大叔听见收款到账的提示音，疑惑道，“多付了呀，是十五块。”
“我奶奶上次来你这儿买没付钱吧。”付昀祈说，“这次一块付了。”
“嗐。”大叔无关紧要地摆摆手，“这都半月前的事了，再说，那算我请你奶奶吃的。”
大叔从零钱柜里又掏出十五块零钱，作势要塞给付昀祈:“你赶紧拿回去。”
付昀祈连忙后退摆摆手:“要给的，你收下吧，我走啦。”
他转辗到其他摊位买了些配菜，才骑着自行车返回家中。
钥匙旋进锁孔，刚打开家门，就看见老太太正拿着花洒，俯身拨弄着阳台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薄荷。
“奶奶，再浇它真的要淹死了。”付昀祈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轻声关上大门。
“怎么会死呢。”老太太看着蜷在塘瓷杯里，叶子黄了大半的薄荷，后知后觉收起了手中的喷壶，“奶奶每天都按时给它浇水的呀。”
装着草鱼的塑料袋有些滴血水，付昀祈便先去了趟厨房，将手上拎回来的一堆菜放进洗菜池，才走回阳台。
“奶奶，你歇着吧，我来看看。”
付昀祈接过奶奶手中的花洒，蹲下身字，拿起那搪瓷杯，伸手摸了摸底下的洞——果不其然，全是水，土壤又软又湿，用手指一戳便能渗出黄褐色的泥水，湿软的黄土像膏药似的黏着在指腹上。
薄荷这种寒性植物，在冬天其实根本不用怎么浇水。南方的冬季，它几乎处于半休眠状态，加上这段时间阴雨天气多，蒸发慢，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浇一次水或许都没什么问题。
只有在夏天，它的养护方式才会与冬季截然相反。盆栽薄荷可能半天就会干透，高温酷暑下，一天需要浇两三次水，甚至更多。
但是没有办法，老太太记性不好，她经常会忘记现在是冬季，还是会时常按照夏季的那一套养护方式去照顾它。
付昀祈找了根一次性筷子，捅了捅杯底的排水洞，找了根破布条，一端埋入湿土，另一端垂到杯外低于盆底的位置，接着将杯子45度倾斜靠在墙角。
整顿得差不多，他想了想，又去了趟房间，从床头柜子里摸出一包烟盒，抽出里面的锡纸，回到阳台，他将锡纸揉成团后，塞入土表。
“加油，活不活靠你自己了。”付昀祈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已经有些萎蔫的叶子。
返回客厅，付昀祈看见奶奶已经站在厨房，开始处理刚买回来的那些菜。
“小祈又买鱼了啊。”奶奶将那条两斤重的大草鱼从塑料袋里拎出来，“大冬天的，奶奶今天给你做热乎乎的烤鱼吃。”
付昀祈眼疾手快地迈进厨房:“你快歇着。”他小心地推着老太太，“今晚我来做饭，好久没给你做了。”
“你别忙活了。”奶奶不肯走，“奶奶来就行，你学习去吧。”
“奶奶。”付昀祈耐心叫她，不由分说地将老太太扶到客厅，让她挨着沙发坐下，付昀祈半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奶奶，温声说道:“奶奶，小祈就是特地想给你做烤鱼才去买的，你就在这歇着，等我好了叫你啊。”
奶奶和蔼地笑了，布满皱纹的手覆上付昀祈的脸颊，轻轻地抚摸:“好吧好吧，诶，小祈太懂事了......”
付昀祈起身回到厨房，开始清洗扔在池子里的那条草鱼。
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吃鱼。奶奶喜欢吃，妈妈喜欢吃，他也喜欢吃。尤其是冬天，过去，妈妈总会在寒冷的冬夜，隔三差五给家里做一顿热气腾腾的烤鱼，一家人围着蒸腾的水汽坐在一块，品尝鲜美的鱼肉。
现在......
没关系，现在他来做就可以了。
付昀祈麻利地抠掉鱼肉上的黑膜，剪掉多余的鱼鳍，里外改好花刀，再放进盆里用葱姜水腌制，接着往铁锅里倒油提前进行加热。
他买了很多配菜，土豆、金针菇、豆皮，黄瓜，他将配菜一样样切好放进煮开的沸水里烫熟，再捞出放进烤鱼盘垫在底部。
铁锅中的油热好了，他将处理好腥味的鱼固定住形态，放入油锅中煎至酥脆捞出，放进烤鱼盘，接着，再用火锅底料炒了汤汁倒了进去。
步骤很简单，付昀祈很快就做好了一大盘烤鱼，端到了饭桌。
他没急着叫奶奶来吃饭，又回到厨房，将那一小袋鹿茸菇倒进洗菜盆里，冲洗干净，他想再熬个鹿茸菌菇汤喝。
做法也很简单，付昀祈动作熟练，锅里油热后打进三个鸡蛋煎至金黄，用铁铲将煎蛋切开，加入开水，再依次放入鹿茸菇、豆腐和青菜，闷煮几分钟后就能熬出奶白色的菌菇鲜汤。
最后再撒点盐和葱花，付昀祈将菌菇鲜汤倒入汤碗，端到饭桌。
“奶奶，可以来吃饭啦。”付昀祈拿着一只小碗，用汤勺给奶奶盛菌菇汤。
烤鱼盘正放在电磁炉上小火慢煮，白蒙蒙的水汽不停地向上翻涌，热乎乎的，光是看着感觉身子都能暖和起来。
奶奶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下，付昀祈已经把菌菇汤盛好，放在她面前。
奶奶拿起汤勺舀了一口，喂进嘴里细细品尝，夸赞道:“好喝，小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付昀祈笑道:“那多喝点。”
付昀祈又转回厨房，给奶奶盛了一小碗白米饭端给她。
“奶奶你先吃。”付昀祈收拾着厨房里堆满厨余的垃圾桶，抽出袋子两端的绳结，提了起来。
“我出门扔个垃圾。”付昀祈说。
“先吃饭吧，一会凉了。”奶奶说。
付昀祈已经提起垃圾走向门口:“没事，顺手扔一下，马上就回来。”
付昀祈随手抓上钥匙和手机出了门，外面很冷，刚一开门，外头的寒风便从楼道灌进来，大门几乎是被风吹着关上的。
付昀祈缩了缩脖子，拎着垃圾转身往楼下走。冬天天色向来黑得早，这会外面已经看不见多少亮光，阴沉沉的，楼道的声控灯总算是修好了，付昀祈下楼时故意跺了两下脚作为试探，昏黄的灯光亮起，即刻照亮台阶。
付昀祈裹紧外套，拎着垃圾快步走向街道垃圾桶。这么冷的天，他仍然在垃圾桶旁看见了那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常年在附近拾荒的老奶奶。此刻，付昀祈远远地看见她正踮着脚伸手去够垃圾桶深处的塑料瓶。
快要走近，老奶奶拎在手里装着塑料瓶的袋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勾破了，“嘶啦”一声裂开，好几个空瓶子哐当着滚落在地，其中一个被大风吹着骨碌碌滚到了付昀祈的脚边。
付昀祈俯下身子，将空瓶子捡起，走过去。
老人正弯腰拾着掉落一地的塑料瓶，付昀祈走过去，将手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后，半蹲下身，帮着老奶奶将散落在地的其他几个空瓶子都一一捡起。
“奶奶，给你。”他捡完，将手上的塑料瓶都递了过去。
老人有些局部地将手覆在陈旧的外套上胡乱地擦了两下，冻红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接过付昀祈递来的空瓶子，声音低低的:“谢谢你啊，孩子。”
她将空瓶子暂时塞进那个破掉的袋子，又从兜里摸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帆布手提袋，慢慢打开，拎开袋口，将瓶瓶罐罐又转移到这个完好的帆布袋里。
付昀祈沉默着，没说什么，却也没往家里走。他转悠着去了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走进去，在货架处巡看半天，挑了副耐磨尼龙手套，正准备去柜台付款，想了想，又返回货架，在护肤品区顺手拿了一支护手霜，又回到柜台处。
他拎着手中装着两样东西的塑料袋，返回街道垃圾处，那个矮小的身影还在，付昀祈走过去，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奶奶，这个给你。”他说。
老人正在翻找瓶子，见这孩子又回来了，还给他拿东西，她用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接过，有些局促地问:“这....是什么？”
付昀祈没答，老人拎开袋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愣住了。
“哎哟，这....这....这哪好意思，不用....”
她说着就要伸手把东西塞回去，付昀祈后退几步摆手:“没事，您拿着吧，都是家里多出来的，放着也没用。”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看着付昀祈，最终不再推搡，低声道:“....好孩子啊，谢谢....谢谢。”
付昀祈便回家了，刚走进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揣在外套里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是通话来电。
双眼在看到屏幕备注的那一刻，徒然睁圆。
他清清嗓子，收回了正欲跨上台阶的脚。楼道的声控灯持续时间很短，就这么十几秒，昏黄的灯光骤然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付昀祈手中四方的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
但他一点也不急着发出点声音让声控灯再次亮起，他就这样隐没在黑暗里，一片寂静中，他接通电话。
这回双方都没有展开沉默拉锯战，付昀祈刚想轻声说出一句“喂？”，没想到对面比他更快，他将听筒贴近耳廓，那边发出的第一声听得他心都要化了。
“付昀祈......”宋星稔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怎么声音这么委屈？付昀祈听到心化的同时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开口:“我在，我在，你....怎么了？”
“我....”宋星稔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又粘又哑的，像是随时要哭出来，“我没地方去。”
付昀祈没听明白，连忙追问:“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宋星稔把嗓音放得很软:“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我没带钥匙，在外面吹了好久的冷风。”
说到这，他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我不知道去哪里，就晃到你家附近来了....”
付昀祈已经转身走出了楼道，宋星稔那低哑哽咽又委屈的声音听得他心都要揪起来，他焦急地问:“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找你。”
“还是公交站牌这里。”宋星稔说，轻声咳嗽了两下。
“好，等着，我马上过来。”付昀祈走到居民楼外，弯腰解开自行车锁，长腿一跨迈了上去。
“付昀祈。”宋星稔又叫他，嗓音黏黏腻腻的，“我....没地方去了，你接我去你家住好不好？”
阿稔家的密码锁:？Hello，it's m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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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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