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看着门后，好似有人，便带了两个人前来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难民打扮的满身满脸污泥血渍的高挑男子，男人背上背着个身材娇小的人，那人将头深深埋进男人的脖颈，看不清面容，地缝下依稀可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蜷缩着身体，男人偏过头，双眼微微眯起，耳朵对着门的方向，染血的月影剑熠熠生辉。
凌清秋听见铠甲摩擦的声响，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出招，来人脚步声似是有些熟悉，只是带着金属的碰撞听得并不那么真切。他微弱的视线里依稀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迫近，他偏头眯了眯眼却分辨不出更多的东西，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只是面前的脚步声却在不到两丈处停了下来，而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少主！是您吗？” 来人恭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眼眶却不知不觉已经微红。
凌清秋听到似是熟悉的声音，微微迟疑了一下，放松了些紧绷的肌肉，举起的剑微微垂下，挑眉抬眼间虚虚看相来人身后不知名的一点。
领头的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退下，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后而单膝下跪，“少主莫惊，属下逐月，这可算是找到您了，您这是……这怎么弄成这样？”
凌清秋这才放下心来，收剑入鞘，轻声道“没事，掩人耳目而已。”
逐月注意到身后洛云诗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血迹，脸色顿时一变：“洛姑娘怎么了？”
“进城之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也不知道济宁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发突然凌清秋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顺着声音的方向抬手示意他先起身。
“少主，您受伤了。”逐月看到他左腕上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皮外伤，不碍事。”凌清秋咬下一块破布，草草扎了一下。门外传来战马喷鼻的响动，他细细算来，听动静至少也有三四十人，况且众人皆穿鳞甲，不像是自家的暗卫。他抬头看向逐月的方向，这才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怎么在这？外面都是些什么人？”。
“少主此前吩咐我给江将军运送些粮草，将军那边压力很大，北戎骑兵骚扰不断还发动了几次进攻，粮草虽然送到了，但兵力不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他们向周边和朝廷请求增兵的信迟迟不见回复，后来才知道镇北将军早已抽调他的主力围攻长安，边防兵力空虚。多亏少主提前部署，但属下在朔州等了半月有余却迟迟不见您来。”他抬头看了看凌清秋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斟酌了一下，“况且当时少主和洛姑娘身上都带着伤，不是很方便，这兵荒马乱的，属下实在是不放心，就想来寻您。将军想着孤军枯守也不是办法，便拨了五十轻骑，让属下便宜行事，顺便打探一下周边郡县的情况。”
“那你可知济宁城发生了什么，为何只剩一座空城。” 凌清秋努力在脑中勾勒想象着当下的画面，心里有点堵。
“十日前，北戎军冒雨发动了大突击，据报周边好几个城池都遭了秧，十室九空。” 逐月警惕的环视了下四周惨烈景象，不由得胆寒。他快速的拾起插在门前黏腻血泥里的手杖，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蹭，交到凌清秋的手中，叹息道，“我沿途看到许多流民，多方打听才得知这陈太守不战而逃，而少主也可能在这附近，属下连忙赶来，济宁看样子是被屠城了，不过万幸少主没事。”
“此地没有军队驻扎，想必也不安全，大战之后恐生疫病，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干净的地方吧。”
逐月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便欲扶上凌清秋的手肘为他领路。
凌清秋顺势摸到了逐月身上黑色的披风，沿着肩膀摸到结扣，解下，“等等，衣服借我一下。”然后摸索着朝墙角走去。
“小妹妹出来吧，没事出来吧”
凌清秋摸索着掀开木板，朝下面伸出手，女孩的顺势爬出来，怯懦看着几人。
他不想让女孩看到血腥的景象。寻着声音的动静将女孩用宽大的披风遮住，还特意拉了拉帽檐遮住了女孩大半张脸。
“逐月，你照顾好这个孩子就行。”
凌清秋抖开盲杖，向前探了探，正要踏脚，还是不放心的嘱托着，“小妹妹把眼睛闭上，让那个大哥哥背你，别怕，好好睡一觉，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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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月将凌清秋一行人安顿在济宁城外的一处废弃驿站。夜色渐深，驿站内点起了几支火把，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凌清秋略显疲惫的脸上。他阖着眼坐在洛云诗床边，一手撑着前额稍作休息，一手轻轻覆在她的腕子上方便随时感知她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呼吸倒是平稳了许多，却迟迟不见醒来。
门外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凌清秋的浅眠，“少主我们刚煮了些野味，折腾一天了，少主多少吃些吧，先去休息一下，这边我会派人把守。”
凌清秋心中有太多事，本就只是累极浅浅的閤眼眯了一下。起身时，小心将洛云诗冰凉的手掖进被褥，特意放轻了放慢了步子，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惊扰了她，踱步到门口，悄无声息的闪身而出。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球，另一手扶着门框轻轻掩上。
门外逐月举着火把，跳动的火光映出他愁云密闭的脸。
“少主” 逐月有些担心，“您……和洛姑娘还好吧？
凌清秋眨了眨眼周围一片沉沉的压抑的黑，火光在残存的视野里扭曲成不规则的微弱光斑，却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慰藉，炫光忽明忽暗跳跃，惹的他更为头晕，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呼吸倒是好不容易平稳了下来，我们去别处说吧。”
凌清秋背靠斑驳的围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缠纹。
逐月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 “这是刚刚截获的信件，据各分部的秘密调查，玄铁令本就是先帝布下的局。”
凌清秋接过信笺，指尖细致抚过凹凸的墨迹，灰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贤儿年幼，恐难当大位，段不可令各方势力做大……着令崆峒派广发英雄帖，共襄武林盛举，以玄铁令为饵，令江湖门派自相残杀。待其元气大伤，朝廷再以平乱之名收编……”
腾出手的逐月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新柴，锅中的热汤倒是沸腾了起来。
“少主先垫垫肚子。”逐月递过一碗黍米兔肉粥。
凌清秋接过陶碗的手顿了顿，热粥腾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疲惫的面容。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月光洒落泛着冷白色的荧光，显得愈发清冷孤寂。
“少主，”逐月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您和洛姑娘怎么会耽搁这么久？”
凌清秋沉默片刻，抿了口粥，缓缓说道：“一言难尽，灾荒战乱，他们倒是还有闲情逸致悬赏追拿我。”
逐月的脸色一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叹了口气：“最新战报，北戎斥候在三十里外扎营了。镇北将军的亲卫队今晨截又杀了一批江湖人。江将军那边压力很大，北戎骑兵不断骚扰边境，粮草虽然送到了，但兵力不足，恐怕撑不了多久。”
凌清秋的眉头皱得更紧：“镇北将军的兵马呢？他不是一直驻守在北境吗？”
逐月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镇北将军的兵马已经调往长安了，说是奉皇后之命，拱卫京师。可边关空虚，北戎人趁机南下，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将军托我带信说，恐难以支撑。望少主速来朔州，共商对策。”
凌清秋听完，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如今的局面也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扭转，何况我现在前去，恐怕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他带来麻烦。要不这样，你飞鸽传信给江大哥，我亲自去找襄王，求他出兵解朔州之危。”
逐月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去安排。凌清秋忽然听见远处屋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猛地转身，循着记忆的方向，掠过篝火，停在屋前，手按在剑柄上，低声道：“谁？”
四下休息的兵卒也赶忙聚拢了过来，一行人四下张望查看，只有风声呼啸。头顶的瓦片又有些响动，逐月朝声音的方向眯了眯眼，倒是看见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透出一双宝绿一样泛着寒光的圆眼掠过屋脊。
他小心的碰了碰凌清秋紧绷的臂膀：“没事，好像是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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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夜深人静，洛云诗的房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瓷瓶。黑影走到洛云诗床边，轻轻掰开她的嘴，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入她口中。
洛云诗的眼皮微微颤动，只觉得喉间苦涩，心口又一次传来阵阵疼痛，猛的咳嗽起来。那道黑影看了她一眼，没等她有所反应，快速将一封信塞入她的怀中，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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