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在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线模糊的光影，驱散了昨夜最后一缕暧昧的暖黄。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清洁剂的味道以及……新煮咖啡的醇厚香气。
林鹿是被枕边细微的动静唤醒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满近在咫尺的侧脸。晨光温柔，勾勒着她柔和的下颌线。
林满似乎也刚醒不久，正用指尖极轻地拨弄着林鹿散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发梢，眼神朦胧，带着初醒的慵懒和一种下意识的依恋。
察觉到林鹿的目光，林满的动作顿住，指尖收拢，顺势在那缕黑发上轻轻绕了两圈，才转过头，对上林鹿刚睡醒、带着些微微茫然的视线。
她嘴角弯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吵醒你了？”
林鹿摇了摇头，没有立刻挪开视线，清晨的安静仿佛放大了感官，昨晚额头相抵的触感，唇齿间温热的气息，清晰地在记忆中复苏。她无声地往林满身边靠了靠，额头自然地抵上她的锁骨下方，隔着薄薄的睡衣感受着对方温热的皮肤和平稳的心跳。
林满低笑一声，抬手抚上林鹿的后脑勺，指尖轻柔地揉过她的长发。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拍了拍林鹿的背，声音里那点睡意彻底散去，变得清醒而柔软：“行了小宝宝，该起了。我闻着咖啡都要煮干了。”
吧台上，林满那台小小的虹吸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成了晨间的主导味道。
旁边放着一只空杯子，明显是林满给自己准备的。而吧台后的水槽里，浸着昨晚最后那几只没来得及清洗的酒杯——是她们后来忘记了，还是那个吻之后谁也没心思去管了？
林鹿洗漱完从楼上下来时，林满已经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正一边小口喝着黑咖啡，一边翻看着手机上昨晚的营业数据。
阳光终于慷慨了一些，穿过窗缝落在她身上，给林满的发梢染上了一圈金边。
她穿着简单的宽松T恤和家居裤，纤瘦的脚踝在凳子下轻轻晃着，周身有种卸下所有防备的、安静的松弛感。
看到林鹿走近，林满放下手机，也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吧台上刚倒好的另一杯咖啡——旁边放了一小盒牛奶和一小碟方糖。
林鹿走过去，依着自己的喜好加了牛奶进去，咖啡的颜色变成温暖的浅棕。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苦香在口腔蔓延开来，彻底唤醒了最后一点睡意。她倚在吧台边，看着林满。
“那点红印彻底看不见了。”林满的目光从林鹿放下咖啡杯的手上扫过，像是陈述，又像是再一次确认，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天气。
林鹿“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林满颈侧的一个地方。
那里，在阳光斜照下，有一个若隐若现、极其微小的红痕，像是指甲不小心刮过留下的印记。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林满顺着她的视线疑惑地抬手摸了摸颈侧，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放下手，没吭声，只是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耳朵尖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昨晚那种近乎窒息的担忧和心疼，在安稳的睡眠后沉淀下来，转化成了晨间这种平静的、无需多言的相守。酒吧里空无一人，只有她们的剪影被拉长印在光滑的吧台台面上。
林满站起身：“饿了吗？给你热点菠萝包？”她说着就往后厨方向走。
“不用了。”林鹿开口。
林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挑眉。
林鹿端起自己那杯加了牛奶的咖啡，又拿起林满喝了一半的那杯黑咖啡，走到林满身边：“出去走走？街角那家粥店，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凉，但很清新。城市还未完全苏醒，街上有零星早起锻炼的人。林满和林鹿并肩走在安静的人行道上，朝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粥铺走去。林满手里端着自己的黑咖啡杯，林鹿则拿着她的加奶咖啡杯。
“下周要不要出去玩儿一下？”林满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嗯。”林鹿应道。
“你找地方，我带个自己”林满补充。
“好。”
林满侧头看了林鹿一眼，清晨的光线落进林鹿安静的眼底，澄澈又温和。
她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穿过林鹿端着杯子的手臂外侧，挽住了她的臂弯。动作很轻，带着点晨间特有的懒散依赖，却比任何语言都更熨帖。
林鹿的手臂顺从地微微收拢了些，稳稳地托住林满的手肘。两个装着残存咖啡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极细微的轻响，在清晨安静的街道上，像是一个小小的、温暖的音符。
太阳升高了一点，光芒变得明亮而充满希望。她们挽着手，走向冒着热气的粥铺。昨夜的喧嚣、微醺、担忧和那些在暖光中交融的亲密，都沉淀在了时光的底部。新的一天，就这样在早餐的暖香和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依偎中，温温柔柔地铺展开来。
晨间的粥铺生意正好，蒸腾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嘈杂但不让人生厌。
林满和林鹿在角落找到一张小方桌坐下。两张凳子挨得很近，林满坐下时，膝盖自然而然地轻轻碰了碰林鹿的腿侧，一个小小的存在感印记。
林鹿把菜单递过去：“你要吃清淡点的？”她知道林满早晨胃口通常不会太大。
“嗯，”林满也没看菜单，把还在冒热气的自己的杯子挪开一点，直接对走过来的老板说，“两碗皮蛋瘦肉粥，一碗清淡点，少放盐和胡椒。再要一小碟萝卜干。”
老板应声去了。林满这才拿起碟子里粗糙的纸巾擦了擦桌面上残留的一点水渍。
粥很快就上来了，碗里浓稠，细碎的皮蛋、瘦肉丁和翠绿的葱花混在一起，诱人食欲。林满先把自己那碗推到林鹿面前，示意她尝尝咸淡。林鹿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口，吹了吹，然后才送入口中。温热滑入喉咙，恰到好处的咸鲜。
“可以。”她把碗推了回去。
林满这才拿起自己的勺子。
两人安静地吃着粥。周围是食客的谈笑、碗勺碰撞的轻响、老板响亮的吆喝，但这些似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她们的世界很小，仅限于这一方小桌，盛着米香氤氲的碗，以及彼此之间那无需言语的细微波澜。
林满吃得慢条斯理，偶尔夹一筷子脆生生的萝卜干，咬得咯吱作响。林鹿则专注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动作不疾不徐。直到林鹿吃到碗底，林满还剩小半碗时，林鹿放下勺子，把林满推过来的那小碟萝卜干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嗯？”林满抬眼看她。
“你不是嫌这个咸？”林鹿说着，很自然地把剩下的萝卜干拨了一些到自己空了的粥碗碗边，用勺子切碎了一点拌进去。那碟萝卜干腌制得风味十足，对早餐口味清淡的林满来说确实可能有点重。
林满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小鹿鹿还挺会过日子。”她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喝自己碗里温度正好的粥，眼神在垂下时却映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林鹿没回应这个称呼，只是把拌好萝卜碎的“第二份”粥很认真地解决掉了。林满看着她吃，等她放下空碗，才慢悠悠地把自己最后一点粥也喝完。
林满拿出手机扫码付钱。林鹿则起身，拿起了桌上两人空的咖啡杯，走到粥铺门外的泔水桶旁，将里面残留的咖啡渍倒掉。早晨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人，暖暖地照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却没什么表情的轮廓。
林满付完账走出来，就看到林鹿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两个倒空的杯子。光线下杯子内壁残留的褐色痕迹也很清晰。林满走到她身边，顺手拿过自己的那只黑咖啡杯，指尖在林鹿刚才握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走吧？”林满问，声音很轻快。
林鹿点头，两人转身往回走。这次没有挽手臂，只是并肩，步调一致地踱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阳光把她们紧挨的影子投在地上，有时候她的影子会微微覆盖上她的一点肩头。
回到“Lumen Bar”，厚重的门隔绝了街市的喧嚣，那熟悉的、混合着酒香残留和清洁剂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出门时还亮着的吧台虹吸壶底灯已经自动熄灭了，壶身微凉。水槽里那几只孤零零泡着的酒杯无声地提醒着昨夜的仓促收尾。
林满没去管吧台，径直走向楼梯：“我上去换身衣服。”她顿了顿，回头对正要走向水槽的林鹿说，“你也是。一身粥店的味儿。”
林鹿脚步顿住，低头闻了闻自己T恤的领口，然后抬头，目光淡淡扫过林满同样沾染了烟火气的肩袖处。
林满接收到她的目光，失笑：“行，都有味儿。快点换。”说完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等林鹿换好简单的衬衫下楼，林满已经又坐回了刚才的吧台前。她换了件干净的白色棉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刚刚洗完手，指尖还带着微凉的水意。她面前放着那几只孤零零的酒杯，但她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洗碗布，而是一小块干净柔软的白色绒布。
林满正仔细地用那块布擦拭着一只洗净、沥干后的高脚香槟杯。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指尖拈着杯腿，绒布沿着杯壁内侧缓缓转动，再轻轻抹过杯口边缘。
阳光透过窗缝，刚好落在她和她手中的杯子上。那光穿过被擦拭得无比晶透的玻璃，在吧台上折射出流动的、跳跃的细小彩虹光斑，如同凝固的烟火。
林鹿站在吧台入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清洗未尽的酒杯是昨日繁忙与意外的残留物。而此刻，在林满干净、专注的手指下，那只脆弱的玻璃器皿被重新赋予纯粹和光亮。
那些光斑在她指间跳跃，仿佛也在无声地擦拭掉昨夜的尘埃和那惊心动魄的情绪波动，一切都归于这晨光里的细致、平静与日常的秩序重建。
“洗完了？”林满头也没抬地问，声音在寂静的吧台里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她知道是谁站在身后。
“嗯。”林鹿走近，将手里刚换下的衣服搭在椅背上。
“要不要学学？”林满终于擦完最后一下，举起酒杯对着光仔细检查，确保上面再无一丝水痕或指纹，语气里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她将这只焕然一新的酒杯放在旁边准备好的干燥托盘上，又拿起另一只杯子，指尖同样稳稳地拈住杯脚，将绒布搭上杯壁。
林鹿走到她身旁，没有立刻接手，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流畅的动作。片刻后，她伸手，轻轻拿起托盘上那只已经被擦拭得如同水晶般剔透、此刻正安静反射着晨曦的杯子。
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光滑得没有一丝阻滞。她将它放回杯架上属于它的位置。高挑的杯身微微晃动，流光轻转，无声地融入它原本就该在的序列之中。
林满擦拭第二只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她眼角的笑意深了一些，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着手中温柔而富有力量的擦拭。
阳光洒满吧台的一隅，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世界仿佛只剩下绒布滑过玻璃表面发出的、几乎细不可闻的摩擦声，以及两个人平静的呼吸。
昨夜的风波，连同那碗或许有点咸的粥，都成了沉在时光底部的温润琥珀。而此刻新生的晨光里，只剩下这一方空间，两只杯子，和她们之间无需多言的安然默契。
“叮——”
一声极细微、极清脆的声响。
任鑫推开店门走了进来，看着前台上坐着的俩姐妹。
“早啊满姐，早啊鹿鹿。”任鑫热情的打招呼。
“小鑫你也早。”
“任鑫姐早。”这俩姐妹笑着回应道。
“新的一天，”林满侧头看着林鹿，笑容如同窗外初升的朝阳，温暖又充满生机，“开工大吉”
林鹿迎着她的目光，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映着晨光，清晰可见。
“嗯，开工大吉”她应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暖意和平稳的力量。
往事如烟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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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早上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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