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住院部，沈庭知接到一通电话。
他眉心紧蹙，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知道了，马上来。”
挂了电话，他侧头看向闻曦，启唇想说什么，闻曦心下了然，抢在他前面说：“没关系，你去忙吧，下次有空再约。”
见他有些迟疑，似乎在怀疑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闻曦忙抢言保证道：“我会记得的。”
“嗯。”沈庭知淡淡应了声。
收回视线，折身，疾步走向急诊大厅的方向。
等那个背影虚化成一个白点，闻曦挪动脚步，刚想转身离开，右肩被人轻撞了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两名护士连忙道歉，神色匆匆地经过。
“快快，那个酒后猝死的社会哥家属又来闹了！”
“啊？这次又来了多少人啊？”
“不知道，我听说沈医生好像赶过去了……”
“唉，可千万别伤着啊……”
脑子里“叮——”地一声。
刹那间，闻曦想起了那天在餐吧，他朋友聊到转行时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这医患关系多差啊！三天两头就有医闹，喷你骂你都是轻的，搞不好还有些精神极端的要捅你两刀……”
闻曦薄唇紧抿，提步跟了上去。
**
急诊大厅候诊区。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堵在过道儿上，穿着打扮酷似地痞流氓，个个气焰嚣张。
女人放声哭嚎：“大家快来看看啊！就是他们医院把我老公医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不知情的患者吓得只能绕道走，医护人员愁容满面，一遍遍劝说他们不要妨碍其他病人就医，却收效甚微。
“别在这儿碍事！”
带头的大块头推搡小护士，叫嚣道：“叫你们管事儿的那老头儿出来！”
“对！！出来，庸医！别在里边儿装孙子，杀人偿命！把我们大哥医死了还他妈有脸说自己妙手回春？”
花臂男冲上凳子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锦旗，用力摔在地上。
其他人立刻蜂拥而上，践踏、吐口水，以此泄愤。
闻曦站在远处，出于媒体人的本能，她立刻拿出手机，点开了录像模式。
下一秒，沈庭知的身影闯进画面里。
他拨开人群，走到最中心，独自面对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神色淡然：“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儿，请回吧。”
“你他.妈算老几啊？”大块头态度恶劣。
沈庭知沉着脸，“孙医生已经调职了，现在这里我负责，有什么诉求跟我说。”
女人吊起三角眼斜他：“我老公好好一个人，就是被你们这群黑心大夫治死的！你们今天必须得给一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沈庭知问。
“患者确诊过脑梗，服药后被你们拉出去饮酒，病发送到医院我们立刻采取急救并通知手术，是你们家属，不但隐瞒病情还迟迟不肯签同意书，延误抢救时机，送进手术室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他声音仿佛淬冰：“请问医院要给什么说法？”
女人支支吾吾，眼神闪躲：“别他妈的那么多废话，就欺负我们不懂，你说那么多就是想逃避责任！”
“赔偿金至少五十万！！”
大块头说：“这周之内还看不到钱，我们就去法院告你们！”
“没错！告你们！！”
沈庭知态度更为嚣张：“要钱没有，想告请便，法院怎么走用不用我给诸位指个路？”
周遭议论声渐起，闹事的人自知不占理。
大块头恼羞成怒，指挥道：“兄弟们，别听他瞎逼逼，上啊！给咱大哥讨回公道！”
众人一轰而上，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拉架的、混战的、逃窜的、尖叫的，闻曦的心也被狠狠揪住，从来没有这么不专业过，竟然紧张到拿不稳手机。
沈庭知自幼练过拳击，此时动作却更偏防卫。
因为医院的规定，面对这种情况，碍于身份，他是不能还手的。
好在这几人没什么真本事，等民警姗姗来迟控制住局面时，他也没能幸免，下巴上挨了几下，嘴角破了一块，微微渗出血迹。
闹事的女人和流氓被警车带走，几个同事围着沈庭知进了值班室。
**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办公室。
闻曦坐在工位上，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一遍一遍拉动进度条。
以一敌六，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闻曦，”同事来催：“选题方案抓点紧，胡主任下班前就要。”
乱飞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电脑屏幕上光标闪烁，页面还停留在卡了许久的那一页，视频画面一帧帧闪过。
闻曦慢半拍应道：“啊，好我知道了。”
她似乎……想到了一个新点子。
医闹、医患关系其实一直是个值得关注的社会话题。
她简单检索了些资料，滨城近两年仅仅是“患者伤医”事件，就已高达七十多例，其中不乏性质和结果更加恶劣的，死于非命的医疗工作者也不在少数。
而事件的起因，往往是病人或家属，对医生的不理解、不信任造成的。
加上今早闻曦亲眼目睹了一遭，更觉得有必要为这些辛苦劳碌的“白衣天使”发声，希望能少一些遗憾的事发生。
而且这个题材也很贴合她们栏目的主旨。
所以，思来想去，她打算将今天这场医闹写成选题报上去，不过在此之前，本着尊重原则，她觉得应该征求下沈庭知的意见。
但他刚受了伤，直接聊正题是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闻曦盯着与沈庭知的聊天界面，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吗？】
估计是善后琐事比较多，沈庭知没回。
她放下手机，先忙选题方案。
临近午休，闻曦困得眼皮打架，起身到茶水间，打算弄一杯咖啡提提神。
机器运作，她正靠在台案边思索自己的那几个选题亮点，宋巧臻迈着猫步走进来，八公分的高跟鞋踩得“咔哒咔哒”响。
闻曦礼貌地朝她点点头，打了招呼：“巧臻姐。”
宋巧臻应了一声，挑起话题：“诶！小曦，我听说上周有个开大G的帅哥来接你下班啊？”
“啊？”闻曦愣了下。
少顷，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沈庭知顺路来送工作证那天吧。
宋巧臻又问：“你男朋友啊？”
“呃，不是，他是我……”算了，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认识的一个朋友。”
宋巧臻动作顿了下，似笑非笑问：“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没有。”闻曦眨了下眼，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臻姐我呢长你几岁，提醒你一句哈，像这种长得帅又有钱的富二代都没有心的，就喜欢骗你这种刚入社会的小姑娘。”
闻曦没接话，就静静听她说。
沈庭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对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但这些没必要和宋巧臻解释。
宋巧臻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冷冻酸奶燕麦杯，舀了几口就放回去了。
听说，这是她每天的午餐。
接着从包里翻出支口红，对着化妆镜在嘴唇上涂了一圈，“总之你自己也长个心眼儿吧，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灰姑娘剧本，摇身一变成公主的，你说是不是？”
闻曦在黑咖啡里加了点奶，端起杯子，语气没什么情绪：“嗯，谢谢臻姐提醒，那我先去忙了。”
“诶，等一下！”
宋巧臻叫住她，忽然凑近两步，盯着她的脸：“小曦，你在哪家美容院办的会员啊？都做什么项目？推荐一下呗，回头咱俩还能搭个伴儿，打个折什么的。”
“美容院？”闻曦一头雾水，诚实说：“我没去过。”
还会员，她怎么可能有那个闲钱。
“什么呀，你这脸是做了光子嫩肤吧？”
宋巧臻盯着闻曦看了两眼，波浪卷发一甩，似乎有些不悦，“切，不想说就算咯。”
“……”闻曦莫名其妙摸了一把脸。
**
急诊中心值班室里。
“好了，沈师兄。”
傅扬帮沈庭知处理完伤口，收拾器具，“这帮无赖太烦人了！幸好今天你在，不然我和梅姐都不知道要咋办，领头儿那男的壮得跟头牛似的，腿有这么粗！我看一眼都怵得慌。”
傅扬语气激动，双手虚空比了个超夸张的圈。
沈庭知没接话，问了几句急诊的情况，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见沈庭知一脸疲态，傅扬关心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又没白班。”
沈庭知淡淡“嗯”了声，垂眸盯着手机里的那条消息，唇角不自觉弯了下。稍一抬眼，瞥见傅扬端着托盘还没走，还一脸新奇地抻着脖子看。
嘴角瞬间拉下来，沈庭知斜他一眼：“还有事？”
“我听小梅姐说你昨晚回去没多久，又跑来医院的？身体吃得消吗？”
傅扬声音贼兮兮的，意有所指往他身下瞄：“你要是精力太旺盛没地儿发泄，我给你介绍个——”
“傅扬。”
沈庭知懒懒揉了下眉心，打断他：“我记得你论文的审稿意见下周就要截止了，改好了？”
“……”傅扬瞬间噤了声。
另一边的电视台。
闻曦敲定了选题稿，把录下的视频拷备到U盘里，拿到剪辑室的电脑上剪。
手机拍摄的视频，画质不太高清，但仍然能看出男人俊逸的眉眼和出尘的气质，依旧像以前那般狂傲、耀眼。
闻曦眼睫微动，手指顿了顿，将那张熟悉的脸打码处理。
走出剪辑室，手机振动，恰好收到了沈庭知的消息。
沈庭知：【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
沈庭知：【搭讪吗？】
闻曦：“？”
他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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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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