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是蠢吗?!”
“我都推你出来了,你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让你赶紧跑啊!你倒好,一整个在出口杵着,你是木头成精吗?!!”
“做人头脑能不能灵活点?”
晏秋沉骂完终于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施一锦等他不再骂他才嗫喏出声,“...我在等你,没看到你安全出来我怎么会走。”
晏秋沉的情绪平缓下来,他看施一锦的眼神里带着嘲意,“你会为你的这个想法感到可笑的,如果我们当时的位置调换一下,我最先从里面出来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一步都不会停,你并不了解我,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施一锦反驳他,“那你刚刚为何要率先把我推出……”
晏秋沉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别磨蹭了,你从哪来的回哪去,我也是。”
他的马没了,只能先走靠双脚一段路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城镇,到时候再买一匹。
晏秋沉在前面走,施一锦咔哧咔哧跟在他后面,见晏秋沉停下来他立马率先开口,“我没想跟着你,不过周围都是山林,我要先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到时候我就走。”
晏秋沉忽然想起黑洞中对上他的那个黑袍人,他记得对方先是看着他的剑接着又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忽然心里有些不安,总不会是之前认识他或真的他剑的人吧?
随便了,他一没杀人二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认出来就认出来吧,反正他想躲的人早就认出他了,他也懒得再继续装下去。
当务之急是得先赶去归元宗。
现在不仅要躲着萧允还得时时防着给他中“牵魂”的邪修和刚刚那黑袍人,他突然觉得好心累。
不知道出口是把他们送到了哪里?周围能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两人一刻不歇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出了山林。
晏秋沉跃到树上远眺,前面有大片蹈田,中间还有小路蜿蜒绵亘,顺着路走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城镇。
中午,两人顺利进城。
晏秋沉和施一锦在城中分别,施一锦回宗门了,他则找了家客栈吃饭住下,回到屋子里关好门坐下,拿出从里面带出来的两本手札摆在桌上。
翻开从书架中找到的那本仔细看起来,就这样一直到夜色降临才合上。
手札里全是诡术邪法,他翻完了一整本也没看到和“牵魂”有关的,倒是最后一页的署名有些好像在哪听过。
崇岳是谁?
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颈侧忽然感觉到刺痛,抬手按上去摸到了一手黏腻。
嘶,怎么把这茬忘了?
怪不得他进城时总有人的视线往他身上瞟,进客栈时掌柜更是一脸惊恐地看他,施一锦走之前都不提醒他一下?
好在只是轻微划破了表皮,流出的血也不多,伤口早就结痂了,只是他刚刚的动作扯到了伤口,所以才会摸到血。
屋子里有水有镜子,一些血液已经干了,得处理一下。
视线掠到桌上的手札,叹了口气收好,留着明天再看。
沐浴过后,他身上只穿着单衣,拿着药膏蹲到镜子前,照着镜子给伤口上药。
这可是上好的伤药,一定不会留疤。
药膏擦在伤口上冰冰凉凉,不适的刺痛感顿时消失,收拾好一切,他就爬上床熄灯睡觉。
一夜无事,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晏秋沉买了马早早退房离开。
远处阁楼上开着的窗棂角度正好看到晏秋沉牵马离开的背影。
“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话的人缓缓落下一颗黑子,对面看着棋盘思考了片刻,落下一颗白子,回答道:“一切妥当。”
“那就...送他一块进去吧。”轻笑了声,“里面有个人见到他,一定会很满意我这个安排的。”
“是。”
晏秋沉骑马狂奔了几里被迫停下,看着前面出现的拦路人,他手中剑显现出来,二话不说跳下马,提着剑就挥出去,强劲的剑气掀起了地上的落叶,他身后的马受惊跑了。
侧目看向跑远的马,晏秋沉内心深处忍不住悲伤呐喊,真好啊,又损失一匹马,还是匹新买的。
按照他的倒霉程度,以后再也不买马了!
拦路的一共五人,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袍裹身面具覆脸,想都不用想就猜出他们的来历,晏秋沉提剑而立,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清风卷起枯叶飒飒,晏秋沉一剑过后五人霍然跃起,朝着不同的方向把他围住,抬手甩出一道红黑色的咒印覆在上空,咒印在五人的加持下渐渐扩大范围,直至把中间撕裂开一道开口,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把他往那道幽深漆黑的通道里拽。
晏秋沉调整姿势稳住身体,手上昙华脱手飞出朝着其中一人速去,剑身流光熠熠,强大灵力携同剑而去,那人只得迅速结印打出一击抵抗,身体迅速向后退开。
晏秋沉身法极快的朝着那一角掠去,但其他四人迅速调整队形补上那一角空缺,他只得生生停住脚步,召回长剑握紧。
虚空中的漩涡越来越大,还在逐渐加大吸力,他衣袂发丝翻飞飘摇,只能把剑插进土里调动身体里的灵力与之相抗。
四面八方袭来暗刃如雨,插进土里的剑被拔出,整个人凌空而起出剑抵挡,剑光如雪,但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向漩涡一点点靠近。
眼看黑洞洞的漩涡近在咫尺,他想要逃离,可印记之下都是数不清的暗刃飞旋,顿住的一瞬,肩膀手臂就被划破,殷红浸湿一片。
倏然一掌风朝他袭来,抵抗之余身体与背后漩涡僵持之力一变,整个人瞬间就被卷进漩涡中,最后他看到了出掌人,即使带着面具,但他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在阵中用古怪眼神看他之人,吸力不断拉着他向后拽,眼前顿时只剩黑暗。
风吹过,刺骨冷意传来。
浑身发冷。
嘶——
好冷!
躺着地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意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浑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缓缓动了,低头看见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怪不得一吹风就冷。
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从河里站起往岸边走,湿哒哒的衣服还在往下滴着水。
山披银白,月华如水。
他醒来的地方周围有成片的芦苇荡,推测应该是掉落在了大河里,被水冲到水流缓的地方停下。
不知到这次又是惊到了个什么鬼地方。
伤口晕开了的血迹被水淡了,伤口泡的发白,出血量减小,他用灵力把自己烘干,手捂着胸口走到河边的大石头旁扶着坐下。
调整了片刻便在周围捡了些干柴,生起火后烤了烤火,觉得身体里的温度正常了才靠着石头慢慢撕开上身的衣服,泡了不知多久的水伤口已经发白化脓了。
肩膀直接被暗刃贯穿留下了狰狞伤口,后面应该和前面差不多,还有手臂上也是。
翻出匕首伤药纱布堆放在方便手拿到的地方,烈烈火光映在脸上。
让他怕的东西不多,但他依旧怕疼,拿着匕首去火上烤,他需要把伤口上的腐肉剔掉,匕首被烧的通红,晏秋沉拿着匕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深吸了口气,咬牙低下头拿着匕首剜上伤口,剧烈疼痛从肩膀处传到四肢百骸,空气中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味,晏秋沉疼的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滑落,青筋暴起,死死咬牙睁眼望着手上的动作,在伤口处剜了一圈清理掉部分腐肉,又把匕首重新烤了一遍仔细剔掉剩余的,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另一只手紧扣地面握拳,直到看到鲜红的血流出才停下,用嘴咬开止血散瓶塞,库库就往伤口倒。
他靠着石头粗喘才发现后背被汗浸湿了,脸上也全是汗珠,随便撕了块衣角擦掉匕首上的腐肉血水,再次放在火上烤。
手臂侧面也是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剜肉,疼的发颤,抖动间手突然脱力,匕首掉落在地。
侧目看向鲜血如注的伤口,他扯了扯嘴角,哑着声说:“嘶——真疼!”
用衣服擦掉流下的鲜血,咬牙上好药,拿起纱布就把手臂上的伤缠起来打结。
就只剩背后了,背后不处理掉前面也无法包扎,可他看不见伤口的位置。
索性退掉了左侧衣襟,衣服斜挎在右侧清瘦的脊背上,先用手往后摸了摸伤口大致位置,转头往背后看只能看到一点。
他使劲一动,前面处理好了还没有包扎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血迹顺着胸膛滑落进堆在腰间的衣服里,在胸前留下一道道惊心血痕。
捡起匕首放火里加热,他索性跪在地上转回头看后背,右手拿着烧红的匕首从脖颈前绕过,热意贴近背后的皮肤,他下意识打寒颤。
低声骂了句,“该死,手挡住了看不见!”
闭上眼转回头去突然扬起拿着匕首的手,赌一把!靠感觉来!
握着匕首扬起的手忽然悬在半空无法再动,他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冒出森森寒意,猛地转过头去,他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近他的身!
拦下他动作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无法前进半分,再往后是一身月色雪衣,视线往上爬,那张他一直躲着的脸现在就出现在他眼前。
晏秋沉下意识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神带着困惑,他怎么也在这??
他易容了,萧允应该认不出来吧?
下一刻,只见垂眸看着他的人伸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匕首,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后背上,那是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他清瘦光洁的后背。
殷珵确实清瘦,随着他的动作肩胛骨凸起,转过来的脸上苍白无力,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手臂上早已缠好了纱布,但依然能看到下面的殷红血液。
他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眼里闪过猜测,是在猜想他有没有看出易容后的他么。
晏秋沉急忙想拉上衣服穿好,双手一动扯到前面的伤,嘴里不禁痛呼一声,只能停下想穿衣的动作,回头一看,胸口处的血流的更多。
啊啊啊啊——
真的好疼!
拿起旁边的纱布胡乱擦掉血痕按在伤口上,哑着声道:“劳驾帮个忙,用你手上的匕首替我剜掉后背的腐肉,多谢。”
萧允在他身后蹲下,沉默良久,伸手触碰到伤口周围感觉到他后背的闪躲,说话的声音清冷低沉,他问:“怎么弄的?”
被他人碰到晏秋沉本能的想躲开,肩膀耸动了一下,当还是忍住了,“路上遇到个倒霉催的,好心帮了一把,结果把自己坑进去了。”
萧允把匕首重新烤了一遍,目光落在他的后脑,拿着匕首靠近伤口,另一只手稳稳按住殷珵肩膀,“会很痛,能忍住吗?”
晏秋沉眼珠乱动,瞥见按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咬牙,“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直接来吧。”
反正避免不了,长痛不如短痛!
背后霍然传来剧痛,他下意识就想躲,但理智战胜了意识,他咬牙硬撑着一丝不动,萧允看到他背后冒出冷汗顺着脊柱滑进腰间,垂落在一侧的手因为疼痛紧握成拳。
这个过程好像无限拉长,疼痛钻心而来。萧允眼睛看着流出的鲜血滑落,眼神晦暗不明,拿过他放在脚边的药轻轻洒在伤口上,手越过他的颈侧,低声道:“纱布。”
晏秋沉胸口因疼痛不断起伏,闻言喘着气拒绝道:“我...我自己来就行。”
萧允知道他明显又想避开他,也不收回手,一针见血道:“你看的到?”
他确实看不到,但他不想离萧允太近,最终还是把纱布递给了他。萧允包扎伤口自然也看到了他前面的伤口,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给他包扎。
结束后,晏秋沉拉好衣服侧着身靠着石头上缓解还没减缓的疼痛,整个人都脱力了,眼皮恹恹耸搭着,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下巴强迫张嘴,皱眉挣脱无果不算,嘴里还被塞进一粒丹药,“咽下去。”
看他想去吐出来,萧允直接强制让他咽下。
“...咳咳”晏秋沉惊恐望着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萧允:“复元丹。”
殷珵一直都在防着他,从相遇到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在他背后替他处理伤口时他下意识就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包扎之时也是,他只要靠近一步殷珵就会立刻退后两步,他们之间必须有一定的安全距离,殷珵才能放心。
是因为当初的事留下的阴影吗,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这般发自本能的反应吗。
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即使是熟悉的身边同伴,也同样。
他谁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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