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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六月初七

萧允话落间整间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晏秋沉瞪圆的眼睛掩饰不住惊诧,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收回手朝一边退开,“...你好好说话。”

转身瞧见屋里弟子并无反应,好似早已习惯了般。

道尊能找到他们聚在一起就感激不尽了好吧,再让道尊留下来保护他们,简直就是扯淡!这比晴天霹雳还可怕好吧!

道尊什么脾气修真界都知道,这人哪来的,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其余人都在暗戳戳打量着他,这把他搞的一头雾水,丢下句“随你”,使劲扒开萧允按在门上的手拉开门匆匆出去。

见人走了屋里众人还伸长脖子往外瞅,萧允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抬步跟出去。

只剩屋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茫然。

“那人是哪个宗门的大人物吗?”

“不知道欸,没见过。”

“道尊硬要跟着他干嘛?”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晏秋沉缓步走在繁华街道上,没回头就知道两步开外跟着的人是谁,眉心微蹙,脚步更快。穿梭在街道巷子,绕出前面巷子时却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高大的阁楼嘴角抿起,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眸光一闪,没想到还真跟上了。

“居然连房屋布局都一模一样。” 晏秋沉双手抱臂,侧过头看他,“你懂阵法,看看这些阁楼是不是按照阵法占位而建的?”

萧允闻言观察了几眼前面的阁楼,点头,“是阵法占位,却不成阵。”

“怎么说?”晏秋沉眨眨眼,让他继续说。

没办法,他对阵法方面了解不多,他又不是法修。

“里面并没有维持阵法运转之物。”萧允说,“似阵却非阵。”

“你之前说上一个阵进的是东洛川,那个东洛川里此处有阵?”他从殷珵的话里推出。

“对啊。”晏秋沉站不住,于是倚着巷子的里的墙,“就是在这里被拉进另一个阵中。”

“你遇到了阵中阵?”萧允站如松柏。

晏秋沉视线扫过巷口外的人,闻言收回视线冲他点头,“对。”

“呐。”晏秋沉手指着其中一座阁楼,“阁楼间有飞桥连接,在我指的那两座中间我们遇到了万尸坑,不知怎的导致阵法启动,被拉进另一个阵里,然后遇到邪修,费了好一番力才出去,没想到出来才过了一夜,又在路上遇到了拦路邪修,打了一架就被他们用邪法丢进这里来。”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丢进内里相同的两个阵中?”晏秋沉实在想不通,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但他说完他就否决了,“也不对,一个假的复刻品,里面能有好东西就怪了。”

总觉得是冲着他身上的某件东西而来。

究竟是什么呢?

一开始觉得是手札么,但现在没那么确定了。

为了得到他手里的手札根本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对方人那么多,在外面直接抢就是了。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看也说不过去。

抬脚走进主道,“我要进去里面看看,你去吗?”

萧允没说话,只是跟上了他。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敲锣声

“铛——”

“各位父老乡亲,三日后城主请来的戏班子将在城中大戏台登台唱戏!各位记得来捧场!”

又是“铛”的一声,说话的人不仅说了,还在身后的墙上贴上告示。

晏秋沉往阁楼方向的脚停下,偏过头问萧允,“三日后?那今天是?”

“六月初三。”萧允继续说:“这里不仅复刻了东洛川,应当还复刻了当时发生过的事。”

那三日后不就是六月初七——等等!六月初七!这不就是他拿到的那张纸条上的时间!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邪修想给他看什么?

“走,过去看看。”晏秋沉往贴着告示那边过去,挤进人群里看告示上写着戏台唱戏事宜,视线落在角落,那里标注着时间。

嘉平二十八年六月初三。

又是嘉平!

按施一锦所说,嘉平二十五年仙门联手剿灭鬼门宗,三十年改年号为“岁宁”,其中五年发生了什么?

萧允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的时间,他看到殷珵眉心轻蹙起,不过很快便轻笑了声,转身就走,语调慵懒至极,“戏吗?到时候看看吧。”

“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长,可曾听说过照雨楼这个地方?”晏秋沉抱臂信步而行,问身边的萧允道。

六月初七上的老地方会不会就是照雨楼?还有所谓的“东西”又是什么?

思及此,又想起那封缠绵悱恻的信,不自在的动了下眼睫。

萧允没注意,他听后回想了一下,“照雨楼是个旧戏台,在城西,城门口往内五十丈左右,那里不对劲?”

“还不知道。”晏秋沉摇头,“我也只是碰巧在某个地方上见过这三字,和你求证一番。”

“可能是我的错觉罢,我总感觉里面一定有东西是冲着我来的...”晏秋沉大步流星走进几座高阁楼中,和之前所见一样,第一座是赌楼,里面吆喝喊叫声阵阵入耳。

“大!大!大!”

“小!小!小!”

摇着骰子荷官笑呵呵,把骰子盅放在桌上,“买定离手!”

“快开!一定是大!”

“是小!”

晏秋沉抬步而下,中间红纱倾天而下,脂粉扑鼻,舞乐齐飞。

一楼是开放式赌场,摆着几张长长的赌桌,桌子周围站满了赌徒。

除此之外的空地中摆着几张酒桌靠椅,坐着欣赏舞乐的人。

这乱糟糟的环境下真的能听得进去吗?

到赌场来听曲,也是奇事一桩。

两人甫一进来就受到了赌场里不少人的注视,尤其两人都能看到这些活生生吆喝的人都是尸偶伪装成的,气氛就更奇怪了。

晏秋沉不在意的往楼梯口去,那里站着两个人,见他们靠近就笑着对点头。

这座楼晏秋沉从下到上翻过一遍,大致知道每层的布局,他现在要去的就是顶楼。

但看了周围的人,似乎没见到上顶楼的人,不经好奇问了楼梯口的人,“顶楼不对外开放吗?”

又觉这样说不妥,他补充了一句,“我二人路过此处,见城中立着几座高阁,心下好奇,故来看看。”

其中一人听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对他们道:“二位新来的有所不知,顶楼并不对外开放,不过其他楼层各有不同,二位想玩什么?”

“有推荐吗?”晏秋沉笑着反问,“我什么都能玩,越大的越好。”

那人一听,眼中闪过精明,“有,不过需要低押物才能上去。”

晏秋沉手腕一抬,一个木匣子出现,那人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颗颗品质极佳的珍珠,“这个行吗?”

那人笑的更深,连连点头,“当然。”

带二人去抵押后得到两块木牌,他转身交给他们,“请拿好,这是上楼的身份牌。”

晏秋沉把木牌翻看了一眼,他的木牌上写着二十三,萧允的写着二十四。

“执此木牌一直到达八楼,那里有接应二位的人。”

那人说完点了下头,站回楼梯口,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晏秋沉和萧允对视一眼,而后上了楼,每上一层人就会少一半,他视线看向八楼,看来是得玩把大的,没钱还上不去。

好在他前二十年文不学武不就,但对喝酒赌场之事还算了解。

果然到达八楼就见到楼梯口已经站着在等他们的人,一个青年尸偶,身上散发出一阵阵黑气,和下面那些人不同,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尸偶,更何况他腰间还挂着一把刀。

晏秋沉不动声色收起视线,笑着上前,把木牌扬给他看,青年看到木牌,恭敬的带着他们往里走。

晏秋沉忽然快于萧允一步,负手而行,背在身后的手朝萧允勾了勾,萧允伸手心领神会,下一刻就听到殷珵的声音传入耳朵。

晏秋沉边走着边传音给萧允。

“你会玩吗?”

然后侧目看向萧允,他看见萧允轻轻摇了下头,晏秋沉又给他传音。

“你有办法上顶楼吗?”

萧允点头,晏秋沉再给他传音,把位置告诉他,“不出意外,楼梯右数第六间是楼主的房间。”

看到萧允点头后,晏秋沉才收回手跟上前面带路的青年。

在青年的带领下,二人被带进一间屋子里,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身着不菲,脸色发青灰双目发白,脖子上挂着大金锁,枯槁的手上带着两个大金戒指。

这是个有钱的尸偶。

不愧是从小混到大的,晏秋沉学的有模有样,他一只脚拉开椅子吊儿郎当的坐下,漫不经心的对上对面的人,“玩什么?”

青年人把他们带到屋子里就退出去了,对面满脸横肉的人开口,“玩什么先不急,我得先看看你的筹码。”

那人朝自己身后的人一抬手,两个小斯就从帘子后面抬出两个大箱子,一打开,一箱是珍珠,另一箱是满满的金元宝,还有一沓银票。

晏秋沉看完一笑,还好他爹有钱,他现在才玩得起。手腕一翻,桌上出现了四个木匣子,晏秋沉一个一个打开给他们看。

“一箱南海蛟珠,一箱银票,两箱金豆子,够吗?”向后仰靠着椅背,语气轻松,“不够我再拿一些出来。”

对方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够了够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下东川洛林家,林耀祖。”

“我姓晏。”晏秋沉不打算报上全名,“可以开始了吧?玩什么?”

“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摇骰子比大小如何?”

“我没问题。”

话落,青年男子从推门进来,对着他和那个满脸横肉的人点头,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说:“公平起见,赌坊的人摇,我们猜。”

晏秋沉矜贵的点了下头,眼神落在青年身上,还怕萧允待会不好摆脱这个青年,现在在眼皮底下看着正好。

晏秋沉相当大气的推出那箱南海蛟珠做赌注,对方也不赖,拿出他那大箱子珍珠。

青年男子熟练的摇盅,摇着就把蛊放到桌上收回手站着旁边,晏秋沉看了眼就说:“小。”

对面哈哈一笑:“押大!”

那声音似乎在嘲笑晏秋沉不懂,对方看着他面前的箱子眼里放光,像是在看即将到手的囊中之物。

青年人一开,里面三个六,晏秋沉叹了口气,故作可惜的推出赌注,“再来。”

又来了一次,还是晏秋沉输了,“啧,今天手气不好。”

而后像是想到什么,抬头看站在他身后的萧允,抓起一把金豆子塞给他,“去给我买两壶酒来,没酒总觉得差点意思,快去。”

青年人闻言一顿,抬头看向他们,漆黑的眼球死气沉沉的看着两人,晏秋沉扬起笑,“拿着木牌就能自由下楼是吧?”

他的话是对青年人说的,青年人愣了愣,然后点头,语气僵硬,毫无感情,“持有木牌之人可自由上下楼。”

晏秋沉头一歪,对着对面的人,“你喝酒吗?”

对方茫然摇头,“不喝。”

“那就买两壶吧,对了,我只喝元正。”上楼前他看过,赌场里并没有元正酒,他抬起头看萧允,冲他笑着眨了眨眼,“快去快回,不然我全输了。”

萧允“嗯”了声转身出门,晏秋沉捋了下袖子豪迈道:“继续!我就不信我能一直输!”

他又拿出几个盒子,桌上摆不下直接堆在脚边,这可是他所有的家当了,他要真全输了,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萧允出门后把门带上,不动声色看了眼这一层楼外面有多少人。

楼梯口守着两个,还有几个小斯,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折叠几下,一只纸鹤出现在手心,把手中的纸鹤藏好大步走下楼梯,询问守楼梯的小厮,“楼中的酒水有元正吗?”

守楼梯的二人摇头,“没有,倒是有新丰、屠苏、梨花白。”

“东洛川哪里能买到元正酒。”

“洛川酒坊应该有。”

藏在手里的纸鹤已经被注入灵力,“能指方向吗?我对这的路不熟悉。”

两人身体向前倾斜,抬手给他指着一个方向,趁这个机会,萧允袖中的纸鹤咻的飞上楼梯,直至消失在拐角萧允才收回视线看向他们指的方向,“多谢。”

他下楼出了赌楼后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巷子七拐八绕没人影,正好能直达酒坊,买到酒后顺带买了零嘴,收好东西走进巷子,慢慢地往回走。

期间,他的视线跟着纸鹤到达顶楼,一间一间数过去,停在了晏秋沉所说的那一间门口。

纸鹤停在门前,突然朝旁边的柱子后一闪,刚躲好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看装束只是普通人,萧允摧动纸鹤闪进里屋子面,看着女子走出去把门关上。

里面还有人,纸鹤落在靠近门的柜子后。

好险,谁会把镜子正对着门放,镜子前坐着个女人,正在揽镜梳头。

尸偶的动作僵硬又缓慢,给人一种违和感,镜子里的人一双发白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镜中的自己,右脸有伤,布满了整半脸,里面的血肉早已干瘪。

这就是殷珵所说的楼主?

纸鹤慢慢往一边移动,想要看清整张脸,对镜的女人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一直不停的梳头,梳子每落下一次就是一大把被她扯掉的头发,她梳的那一块头发全被梳没了,只剩一块血淋淋的头皮,这才停手向其他地方。

纸鹤飞到桌上躲在杯子后面露,出个脑袋正好能看到照镜子的人完整的脸出现在镜子中,梳着梳着,女人发白的眼球突然开始转动,一圈接着一圈,梳头的手更加用力,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放下手里的梳子给自己挽了个发髻,血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粘黏起来,她拿起面前的珠花直接顺着头发插进头皮里,脸上挂满了头皮流出的血水,喃喃自语道:“不好看……不好看啊……”

“这样他不喜欢……不好看……”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突然尖叫一声,“他为什么不看我去看那些贱人!明明我才是最漂亮的!啊!!”

发疯起来一把扫落了柜台上的珠花首饰,她趴在镜子前双手死死抓住镜子,“他睡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是不睡我?!”

脸上血水横流,一半脸被伤口占满,看着狰狞可怖,她疯疯癫癫抱着镜子自言自语,诡异至极!

然而却在下一刻突然噤声,她放下镜子坐直,狂笑起来,“没关系,你会喜欢我的,毕竟你要的东西只有我有,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那个不伤己的秘法……”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响起,纸鹤赶紧藏到门口的柜子后面,镜子面前的女人说了句,“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刚刚出去的人,人见到了,至于“东西”不能现在找,这栋楼里不少有能力的,到时候闹起来了他们占不到好。

他出来的时间也有一会儿了,得回去了。

纸鹤飞出屋子后,坐在镜子前的女人忽然转身看着纸鹤藏身过的位置,脸上笑意加深,“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呵呵。”

但只一瞬女人就恢复正常,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转过身对着镜子戴珠花。

“这个好看,他会喜欢的……”

“小翠,这个怎么样?”

“主子戴什么都好看。”

两人的对话没有一丝感情,脸上也没一点情绪波动,仿佛两个木偶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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