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说着迈开步子要回云绣阁,聂千屿猛一转身迎面撞上了慕潇。
慕潇今日穿了一身朱红锻锦,玉冠朱颜,衬得肤若凝脂,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也不知他在此听了多久,见他负手从假山后绕出来,闲庭漫步,眼睛带笑道“真是没想到许小姐竟也有挨打的时候!”
“你!”聂千屿愣住了,后退了两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令尊开药方啊!”慕潇不正经的回道。
聂千屿才不信,反问道“什么药方?竟能劳烦世子亲自来?”
“嗯......这就不劳许小姐操心了。”慕潇走到聂千屿跟前,“你不是很厉害吗?刚刚竟乖乖站着任她打,不还手?”
“早和世子说过,我一庶女无依无靠,如今你亲眼看到了,我在后院讨生活有多不容易!”聂千屿刚面对那姐妹二人,早已耗尽耐心,闻言也不经心道。
“再说今日慕显也在,我反手打了她,岂不是找死?”
“慕显?”慕潇绕着她走了两圈。
聂千屿刚刚被气糊涂了,一时没留心,竟直呼了硕亲王儿子的大名,此刻也反应过来,又半蹲下行礼道“我被那一巴掌打的昏头了,一时失言,还望世子不要与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
“许小姐何必与我装,我倒是看你对京中权贵毫无敬畏。”
“记得你上次在刑部可是凶得很,连直呼本世子的大名也很是顺口呢。”慕潇戏虐道。
“上次情急,一时失言,天地可鉴,臣女对世子绝对没有不敬之心!”聂千屿道。
“哼,许小姐不在心里咒我就谢天谢地了。”慕潇道。
聂千屿不喜这人,每次和他呆在一处就没由的神经紧绷,内心焦灼。不欲与慕潇继续纠缠。
于是福了福身子“世子可还有事?今日还有家宴,浅浅该去前厅了,若无事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言罢便要绕过他离开。与慕潇擦身时,这人伸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面前少年与自己离得极近,那股好闻的松香直往鼻中钻萦,他微微偏头,眼睛带笑,悠闲懒散的挡在自己身前。
“欸~且慢,其实今日来此处还有一件事要办。”
聂千屿就知道这人来许府不是因为什么药方,每次都言语逗弄,烦惹得她心神不宁。
“可是和我相关?”不得已停下步子,侧眸疑惑却又肯定的看向他。
慕潇并未回答,反而冲身后福子使了眼色“福子,你去那边守着,有人过来禀报一声。”
福子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要去花园那处看守着。
“许小姐,要不让你这丫鬟也退下?”
聂千屿心下疑惑,凝眉思索了片刻,和慕潇的交集也就上次在刑部,定是那件事?原以为默契的翻篇了,没想到还是会有这么一遭,但......我还没找他算账,他竟还好意思来找我?在怀疑我么?
见他如此谨慎,也跟着侧头吩咐道
“小白,你和福子一起去观望着,若见着府里人路过定要拦着。”
“这....”
“放心,我没事,你去吧。”聂千屿冲她点了点头。
“好,小姐,若有事一定要喊我。”小白看了眼慕潇,担忧了神色,随后也退下了。
小白和福子退下后,此处只剩了他们二人,两人相距几步之遥,不近不远。
聂千屿瞧着,慕潇惬意散漫的立在那假山侧,站姿慵懒,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直直的盯着自己。
又扫到了他今日的红衣,不由得鄙夷了一瞬,哪有男人如此爱打扮,衣服这么多,每次见他穿的都不同,还都是骚里骚气的艳色。
他皮肤又偏这么白皙,看着不像行军打仗的将军,倒像个勾人心魄的男狐狸精。
聂千屿收回目光,不想继续与他卖关子,拍了拍袖口,不耐道“现在没人了,世子快点说吧。”
“急什么,你那个大哥正和我堂弟在书房切磋书法,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身。咱们可以慢慢说,慢慢聊。”
“慕世子你一向这么闲的吗?”聂千屿语气有点冲“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聂千屿说完这话转身又要走,刚走几步。
身后传来了慕潇的声音。
“许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那天从刑部拿走的盒子里有什么?”
聂千屿闻言心下一慌,没想到他如此直白。
顿住了步子,又从容了神色道“什么盒子,臣女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
慕潇垂眸转动了下玛瑙扳指,轻微勾唇,“可是那天我瞧你分明也是奔着那东西去的。”
“看许小姐对赵迁书房的熟悉程度,定然不是第一次去吧。”
慕潇走到聂千屿跟前,直直的盯着她的眸子,“难为你一个闺阁小姐每日翻墙爬窗。”
“什么翻墙爬窗?我真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聂千屿神色清明,毫不心虚,看起来像是真不知道。
“不必装了,那天我听了动静,便藏在了屏风后,亲眼看着你,轻车熟路的翻进了赵迁的书房。”
聂千屿淡淡一笑,觉得这人在无理取闹“那又如何,你自己不也是个偷溜进刑部的贼,怎么?世子还要去告发我?”
慕潇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说道“所以,咱们既然都是贼,何不坦诚一点?”
“什么意思?”
“欸~,好东西自然应该一起分享,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慕潇顿了一下,见聂千屿没有反应,又开口“许小姐不想知道?”
聂千屿站着不动,不发一语,心下急转,她自然很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但慕潇来此处必不是真的好心告知,定是因为怀疑来试探一二。
慕潇看着聂千屿不吭声,接着说“也对,许小姐心里只有沈礼才,想必只有他的案子才能勾起你的兴趣。”
聂千屿突然听到沈礼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这可是个好借口,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立即接话道“是啊,我那天就是为了沈......”
话说一半突然想起,杀害沈礼才的凶手就是慕潇和卫凌,自己明明早就知道。
那上次在刑部回答慕潇,我是为了沈礼才的案子去的,岂不是......
慕潇轻笑了声,那笑抓挠的人心痒痒“许小姐怎么不说了?杀掉沈礼才凶手是谁,你早就心知肚明,何必还要嘴硬强撑。”
聂千屿沉默了,她确实解释不清楚,谁让她那天碰到的偏偏是这个人!我怎么这么傻,上了他的当!
随后又觉得是这人实在是太敏锐了,和他相处越多,引起的怀疑越多。
“怎么?没话说了?”慕潇看着聂千屿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
聂千屿明白自己露了马脚,干脆直言,“你早就怀疑我了?”
“是,上次在刑部我就怀疑你了。你去那里,肯定不是为了沈礼才。”慕潇道。
“不如我先来告诉你,你想要的那几个盒子里面存放了什么案子!”
“我都说了,世子得了便是世子的。”聂千屿道。
慕潇不理会,继续说“那些盒子里放了四个案子的卷宗!全是近三个月京内发生的大案!许小姐感兴趣的是哪一件呢?”
“高平郎当街暴毙案?”慕潇死死盯着聂千屿的神色,一幕不错。“英国候府库房失窃案?”
“或者......聂寒那个贼人叛国通敌案?!”慕潇刻意把咬重了叛国通敌四个字眼。
聂千屿竭力镇定着神色,但在听到聂寒叛国通敌六个字后,眸中还是有了一丝崩裂与恨意。
虽只一刹,慕潇还是捕捉到了。
他心下了然,道“许小姐,你想听哪一件呢?”
聂千屿斜眸瞪着慕潇,恨声“世子不累吗,绕这么多弯子来试探我!”
慕潇不理会,再接再厉道“先说聂寒那个案子吧。通敌文书,信件,证人供词一应俱全,都是板上钉钉的铁证!这件案子盖棺定论,所有人均已羁押处斩,只剩了一个在逃的聂千屿尚未抓回。”
聂千屿闻言面无表情,语气却很冷,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陛下圣裁明断!”。
“话虽如此。可我看那卷宗时,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慕潇贴到聂千屿耳边,又为那快要窜起的火苗添了一把柴。
“而且不止一处。”
慕潇很有耐心,一言一语就像逗弄一只已落入他掌心的小老虎,饶她再怎么张牙舞爪,也能迫使她安静下来,任自己抚摸。
聂千屿知道他在引诱自己,偏自己快要耐不住这番拉扯。
此刻眼前的少年人真的像极了狐狸精,这该死的慕潇!
“许小姐真的不想知道吗?”
聂千屿掐着手心,理智尚存,但心底的好奇心与火气交织,已经快要将她吞噬,她清楚,若再多一两句的试探,约莫就要缴械投降,败下阵来。
聂千屿不答话,慕潇也不急。
周遭假山上涓涓细流滢滢潺水,寒风吹动着枯黄落叶摩搓地面,这几缕声音磨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他们就这么僵持了阵子。
“看来......”慕潇轻嗤了一声,蓦地开口,眼瞧着转身要走“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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