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儿的尸体被迅速清理，地上的血迹也被法术抹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凝重，以及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阴影，却无法轻易抹去。
云曦冉当众以雷霆手段诛杀内奸、湮灭魔种，其展现出的狠辣果决与深不可测的实力，彻底震慑了在场所有长老与弟子。再无人敢因她年轻或往日的“胡闹”而心存轻视。那双清澈眼眸中透出的冰冷与威严，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严师叔，”云曦冉转向掌管刑律的严长老，语气不容置疑，“内奸虽已伏诛，但其在门内经营多年，党羽未必肃清。后续清查之事，便有劳您了，务必挖地三尺，宁可错查，不可错放！”
“圣女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严长老躬身领命，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他身后几位原本还有些摇摆的长老，此刻也纷纷低头，表示遵从。
云曦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非常时期，望诸位师叔伯、同门，能与宗门同心，共渡难关。若有异动者，柳烟儿便是前车之鉴！”
清冷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不少人心中一凛。
“裴师兄，”她看向裴烁，“宗门防务与对外联络，交给你。即刻起，护山大阵提升至最高警戒，‘九霄雷殛阵’部分阵眼需你亲自坐镇。同时，以青玄门圣子之名，向天枢剑宗、南海司家、药王谷等盟友发出求援讯息，陈明魔族动向及天魔印碎片之危。”
“好。”裴烁没有任何废话，点头应下。他深深看了云曦冉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信任，更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对方此刻风采而生的悸动。他转身，点了几位擅长阵法和剑道的长老，雷厉风行地离去。
“司姐姐，”云曦冉又看向司玥黎，语气缓和了些，“你消耗过度，需立刻调息。但在此之前，请以南海司家嫡女与云溪山圣女的身份，与你家族和云溪山取得联系，陈明利害，务必请动擅长净化与封印的高手前来助阵。父亲这里的阵法，暂由我接手。”
司玥黎知道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点头道：“我明白。曦冉，你伤势未愈，切勿再过度损耗。”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云佞所在静室，又看了看云曦冉苍白的脸，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前往隔壁调息。
“小江江，”最后，云曦冉的目光落在江烬俞身上。
江烬俞立刻挺直腰板，虽然身上带伤，但眼神灼灼：“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炼丹还是打架？”
“炼丹。”云曦冉言简意赅，“宗门库房所有药材，任你取用。我需要你在最短时间内，炼制出足够数量的‘清心驱魔丹’、‘复灵紫金丹’分发下去，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九阳返魂丹’的炼制不能停，那是救父亲的关键后备方案。”
“包在我身上！”江烬俞拍着胸脯，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不就是嗑药干活嘛！小爷拼了！”他转身就朝着丹堂方向冲去，风风火火。
三言两语，云曦冉便将千头万绪的危机处理得条理分明，各司其职。这份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气度，让残留的长老和核心弟子们心中稍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都散了吧，各司其职，提高警惕。”云曦冉挥了挥手。
众人躬身行礼，悄然退去，院落很快恢复了安静，只余下守卫弟子沉重的呼吸声。
云曦冉独自站在院中，阳光将她鹅黄色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她强撑的那股气势才微微一泄，身形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石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混沌灵根仍在疯狂吞噬灵气修复己身，但强行催动神骨、施展混沌神雷符以及最后湮灭魔种的反噬，远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转身走进了宗主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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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光茧依旧。
云曦冉接替了司玥黎的位置，盘膝坐于万流归源阵的阵眼。她的混沌灵力涌入阵盘，水蓝色的光晕似乎变得更加灵动，带着一种包容万象、生生不息的韵味，与净魔封禁符的力量结合得更加紧密。
她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父亲云佞的体内。
经脉寸断，丹田枯竭，五脏六腑都被那霸道的魔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唯有心脉处，被一层微弱的混沌灵光（她之前封穴所留）和净魔符的力量护住，保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那魔族左使的魔气，阴毒无比，如同附骨之疽，不仅破坏肉身，更在持续吞噬生机与神魂。若非她及时封禁并以混沌灵力勉强吊住，恐怕……
云曦冉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常规的丹药和灵力灌输，杯水车薪。神骨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正如她所说，剥离神骨，她自己半废，且动静太大，无异于告诉魔族“快来抢”。
必须找到其他方法，至少要先稳住伤势，争取时间。
她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东西。
不是符纸丹药，而是一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材料：一截焦黑的雷击木、几块闪烁着星辉的矿石碎片、一小瓶散发着极寒之气的玄冥真水，还有几株灵气盎然却属性迥异的灵草。
这些都是她平日里“胡闹”收集来的，旁人只当是圣女殿下又一时的奇思妙想，却不知她是在尝试利用混沌灵根的衍化特性，模拟、解析各种能量，试图找到融合与平衡之道。
她指尖混沌灵光闪烁，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处理这些材料。雷击木被剥离出最精纯的阳雷精气，星辉矿石被碾碎提炼出星辰本源，玄冥真水与烈阳花的花粉在她灵力的调和下，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的美感，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
若江烬俞在此，定会惊掉下巴，这分明是顶级的材料处理手法，需要对能量本质有着极其深刻的洞察力！
很快，一个由多种属性本源之力构成的、复杂而稳定的微型能量循环在她掌心形成，散发出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微型循环，通过万流归源阵的引导，缓缓渡入云佞的心脉附近。
“嗡……”
那原本死气沉沉、被魔气缠绕的心脉，在接触到这充满生机的混沌本源之力时，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丝力量，虽然微弱，却让那护住心脉的混沌灵光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有效！
云曦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这只是杯水车薪，延缓了最坏情况的发生。要彻底驱除魔气，修复道基，还需要更强大、更对症的力量。
她一边维持着阵法和能量输入，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推演。混沌灵根赋予她恐怖的推演能力，无数种丹药配方、阵法组合、能量运行路线在她脑中闪过，又不断被否定。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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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门主峰，议事大殿。
裴烁坐于主位之下首，原本属于宗主的位置空悬。下方，各位负责防务、外联、内务的长老齐聚一堂，气氛严肃。
“圣子，护山大阵已全面开启，九霄雷殛阵核心阵眼由三位元婴长老轮流值守，可抵挡化神期修士全力攻击至少半月。”负责阵法的长老禀报。
裴烁点头：“不够。传令下去，抽调各峰擅长金石之术的弟子，配合阵堂，在原有大阵基础上，加设‘庚金破煞桩’与‘厚土载物阵’，一攻一守，互为犄角。”
“是！”
“外联方面，”负责外交的长老面露难色，“天枢剑宗回复，他们境内也发现魔族活动迹象，需留守力量，只能派遣一位剑堂长老带十名弟子前来助阵。南海司家表示，司玥黎圣女已传讯，他们会派遣一位精通净化阵法的长老携秘宝前来，但需五日后方能抵达。药王谷……态度暧昧，只说会酌情提供丹药支援，并未承诺派人。”
裴烁眉头紧锁。盟友们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天魔印碎片消息若传出，恐怕觊觎者不在少数，各方都有自己的算计。青玄门如今宗主重伤，高端战力受损，吸引力大不如前。
“知道了。继续联络，姿态放低，陈明唇亡齿寒之理。另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暗中派人盯紧药王谷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魔族势力交界处的分部。”
“圣子的意思是？”长老一惊。
“防人之心不可无。”裴烁没有多说，“内务清查如何？”
严长老起身，面色凝重：“根据柳烟儿留下的线索，我们又揪出了两名被魔种控制的执事，以及七名与她过往甚密、有重大嫌疑的弟子，已全部控制起来，正在加紧审讯。但……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隐藏者，难以保证。”
大殿内气氛更加沉重。内奸如同毒瘤，不清除干净，随时可能从内部爆发。
“继续查！”裴烁语气冰冷，“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必要时，可请动‘锁魂灯’。”
锁魂灯！搜魂炼魄之宝！众人皆是一凛，知道裴烁这是下了狠心。
“报——！”一名弟子急匆匆闯入大殿，“圣子，各位长老，山门外来了两人，自称是‘幽冥鬼市’的使者，要求见宗主或是……圣女殿下！”
幽冥鬼市？
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那是游离于正道与魔道之外的灰色势力，专门经营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情报、秘宝、暗杀……无所不包。他们此时前来，意欲何为？
裴烁眼中精光一闪：“带他们去偏殿，我亲自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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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堂，地火大殿。
江烬俞赤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汗水与药渍混杂，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眼前轰鸣的丹炉。炉下，先天圣体催发的纯质阳火猛烈燃烧，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通红。
周围散落着无数炼废的药材残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药香混合的奇特气味。
“妈的！又差一点！”江烬俞看着丹炉内再次化作飞灰的药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九阳返魂丹不愧是八品顶阶丹药，对火候、药性融合、时机把握的要求苛刻到了极致。他已经失败了七次！饶是他家底丰厚，也感到肉痛不已。
“冷静，江烬俞，冷静！”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回想云曦冉之前随口点评他丹药时提到的“感觉”。
“火候……离火蕊……”他喃喃自语，脑海中不断模拟着药性变化的过程。忽然，他灵光一闪，“不对！不是投放时机，是萃取方式！离火蕊性烈，直接投入会破坏其他温和药性的平衡，应该先用‘冰蚕丝’包裹，以文火慢煨，引出其阳中之阴！”
他像是抓住了关键，立刻重新准备药材，调整火候，再次开炉。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沉稳，神识紧紧锁定丹炉内的每一分变化。
数个时辰后，一股浓郁至极、带着勃勃生机与纯阳气息的药香，终于从丹炉中袅袅升起！
丹成了！
江烬俞小心翼翼地将三颗龙眼大小、金光灿灿、表面有着九道火焰纹路的丹药收入玉瓶，整个人虚脱般瘫坐在地，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云曦冉……小爷我……总算没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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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静室。
云曦冉缓缓收回神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持续维持阵法并输出混沌本源，对她的负担极大。但看着父亲心脉处那稳固了一丝的灵光，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那枚非金非木的传讯符微微震动。
是幽影鬼差。
“小祖宗，您要的消息有眉目了。”鬼差沙哑的声音传来，“那魔族左使名为‘魇骨’，乃是魔尊麾下心腹，最擅长的便是‘蚀魂魔掌’与种魔之术。他此次潜入，明面上是寻找天魔印碎片，实则魔尊给他的秘密任务，便是确认并伺机夺取‘混沌神骨’。”
果然！云曦冉眼神一寒。
“至于他现在的藏身之处……嘿嘿，这老魔狡猾得很，受伤后并未回魔族据点，而是躲进了‘万骷荒原’深处的一处上古魔修洞府养伤。这是洞府的具体位置……”
一段晦涩的坐标信息传入云曦冉脑海。
“另外，还有个附赠的消息。”鬼差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魇骨老魔这次伤得不轻，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空间传送时挨的混沌之力，似乎伤到了他的魔魂本源，没有个把月，休想恢复过来。而且，他似乎因为任务失败，还被魔尊隔空斥责，罚没了三年供奉，嘿嘿……”
云曦冉心中稍定。这算是个好消息，给了青玄门宝贵的喘息之机。
“做得不错。灵石稍后奉上。”
切断通讯，云曦冉沉吟起来。万骷荒原……那里是上古战场，陨落修士与魔修无数，怨气冲天，魔物横行，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但很快被她压下。宗门初定，内忧未平，父亲伤势未稳，她若此时离开，风险太大。而且，谁能保证这不是魔族引蛇出洞的陷阱？
就在她权衡利弊之时，静室外传来裴烁的声音：“曦冉，幽冥鬼市使者求见，指名要见你。”
幽冥鬼市？
云曦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和鬼市倒是有些“生意”往来（比如幽影鬼差），但对方如此正式派使者上门，还是头一遭。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压下伤势，走出静室。
裴烁站在门外，将偏殿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幽冥鬼市此时前来，必有所图。小心应对。”裴烁叮嘱道。
云曦冉点头：“我知道。一起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来到偏殿。
殿内站着两人。为首者是一名身穿繁复黑色锦袍、面容普通却带着一股精明的中年男子，修为在元婴初期。他身后跟着一名笼罩在斗篷里、气息晦涩的随从。
“这位便是青玄门圣女，云曦冉殿下吧？”黑袍男子见到云曦冉，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拱手道，“在下幽冥鬼市执事，影十三。这位是我的随从。”
“影执事。”云曦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名随从，混沌灵根隐隐感觉到一丝非人非魔的诡异气息。“不知贵使此时莅临我青玄门，有何指教？”
影十三笑道：“指教不敢当。我鬼市消息灵通，听闻青玄门近日遭逢变故，云宗主不幸重伤，特来慰问。”
他顿了顿，观察着云曦冉的脸色，继续道：“同时，也带来了一桩交易，或许对贵宗，对云宗主目前的处境，有所帮助。”
“哦？”云曦冉不动声色，“什么交易？”
影十三压低声音：“我鬼市得知，云宗主所中之魔掌，乃是魔族左使魇骨的‘蚀魂魔掌’，阴毒无比，寻常丹药阵法难解。恰好，我鬼市秘库之中，收藏有一滴‘九天清露’……”
九天清露！
云曦冉和裴烁心中皆是一震！那是传说中生于九重天阙、至清至纯的圣物，蕴含无穷生机，有净化万邪、肉白骨活死人之奇效！若得此物，云佞的伤势至少能稳住七成！
“条件。”云曦冉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幽冥鬼市。
影十三笑容不变，声音却带着一□□惑与沉重：“鬼市主人希望，能与圣女殿下做一笔交易。我们用这滴‘九天清露’，换取圣女殿下……在必要时，出手相助一次的机会。”
出手相助一次？
这个条件听起来模糊而宽泛，但云曦冉和裴烁都明白，能让幽冥鬼市拿出九天清露这等圣物来交换的“相助”，绝非易事，其中凶险，难以估量。
“为何是我？”云曦冉盯着他。
“因为圣女殿下身负混沌灵根与神骨，乃应劫而生之变数。”影十三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局面，非殿下不可。当然，殿下可以拒绝。只是云宗主的伤势……恐怕拖不了太久。据我们所知，那蚀魂魔掌的魔气，会在七七四十九日后，彻底侵蚀心脉，届时……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四十九日！
云曦冉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这鬼市，连这都知道？！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
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影十三的伪装：“你们对魔族，对天魔印碎片，知道多少？”
影十三坦然迎上她的目光：“鬼市做的是生意，不问正邪，只问代价。我们知道的不比殿下少，或许……更多。但我们只对交易感兴趣。”
偏殿内陷入沉默。
九天清露近在眼前，是拯救父亲的关键希望。但代价，是一个充满未知凶险的承诺。
答应，还是拒绝？
云曦冉的脑海中闪过父亲苍白的面容，闪过裴烁、司玥黎、江烬俞担忧的眼神，闪过青玄门上下期盼的目光，也闪过那金色玄武虚影与魔族左使魇骨怨毒的面容。
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这滴九天清露，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深渊的入口？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影十三，清澈的眸底深处，是权衡利弊后的决断，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
“交易，可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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