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像是魔怔了一样。
她起身没有叫上李漫，悄悄离去，而李漫早已经发现阮年的动作，她问：“你去哪里？”
阮年摇摇头，一言不发，顺着这条路默默退出去。
李漫跟在阮年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感伤。
阮年回教室后，就被班主任叫走了，李漫有些担心她，阮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齐老师。”
阮年敲了敲门，里面示意她进去，她推门而入，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她有些不自在，默默站在角落。
七班班主任齐媛是清华毕业的高材生，她的人生名言就是要教出最拔尖的人才，而阮年是她最欣赏的一个。
“全国物理竞赛要开始了，我们学校是重点高中，而你们是我们学校顶尖人才，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下午有竞赛测试，你们都全力以赴吧。”
关于阮年的事，她也听说了不少，她平时太忙了，竟也忘记对学生的关心。
她把阮年单独留下来，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坐着。
女人红唇轻启：“阮年，你应该知道的，这个机会很难得。”
阮年与她对视，毫不在意道：“我知道，其实说实话我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女人拍了拍阮年的肩膀，她说：“没关系，尽力而为就好，如果你能拿到参赛名额并拿到保送资格，你就能早点离开这里，也不用付出那么多。”
阮年应了声，她为了这天等了好久，可是她真的愿意忘记一切吗？
“好。”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呢？她拥有的这些已经是别人费尽心思却得不到的。
她有什么资格不满足。
学校的电话亭在门卫处，阮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来到这里，她的心跳很快，手心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那张纸被汗水浸湿。
忽然阮年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是周祈。
“学姐，下午好啊。”周祈微微一笑，对于阮年这个学姐她还是很喜欢的，她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吸引着她。
阮年点头，她应声：“你好，小学妹。”
周祈指了指阮年后方，她说：“学姐到你了。”
阮年犹豫再三还是摊开手中的纸条，她小心翼翼地按动数字，她把听筒贴近自己的耳边，活脱脱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听筒里传来电话接通的铃声，就这一声她就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喂，什么事？”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和不耐烦。
阮年咽了咽口水，她说：“是我，阮年。”
陆涎没有想到阮年会给他打电话，而且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休息，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试探道：“我知道，有事吗？”
陆涎尽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欣喜，语气中却透露着毫不在意。
阮年握着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她冷冷道：“我看见竞赛预备人选里面有你的名字。”
“所以呢？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陆涎，我想离开这里了，和你一起。”
电话那头静了静，阮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涎就率先开口：“我之前挺希望你能骗我的，我想如果我能带给你快乐，当一个傻瓜又何尝不可呢？可是现在我又害怕你骗我，你之前那么努力的推开我，你做到了，我也承诺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可是现在你又朝我走来，我好怕这都是梦，更怕这是你新的游戏，可是阮年你可不可以别骗我，谁都可以骗我，就你不可以骗我。”
“对不起，陆涎，我那么坏，远离我，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你就不会这么伤心，我甚至后悔当初给你撑伞，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给你撑伞，你会生病的，那天的雨下得真的好大。”
她没有说的是，她曾经病态到一种发指的程度，她曾经为了让那些侮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往自己身体上捅了一刀，可是那些人却偏偏没有得到惩罚。
而她的腹部却永远留下了了那道伤疤，她做不到大度，她忘不掉。
她把盛明初拉下神坛看着他在淤泥里打滚，嘲笑他的喜欢。
她憎恶所有幸福的人，盛明初无疑是最幸福的那个人，可是她又怎么知道盛明初有多幸福呢？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盛明初，他只是她坠落的第一个路程。
她怜悯陆涎，却不曾怜悯那个叫盛明初的人。
“阮年你后悔也没用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因为你我才活了过来，因为你我才能变成今天的陆涎，如果没有你，在那个雨天陆涎就死了。”
纷扰杂乱的尘世，除了你无人可救我。
少女的眼睛渐渐泛红，她哽咽道：“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吗？”
“我愿意，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阮年挂断了电话，她转过身对视上那双懵懂的眼睛，周祈看着阮年通红的眼睛，递出一张纸巾。
阮年接过纸巾，摇摇头：“我没事，该你了。”
周祈应了声，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秘密的人。
阮年拢了拢衣领，便离开了，可是周祈感觉到她的周围围绕着一股阴霾。
周祈有些欣喜，这是她第一次给家里座机打电话。
家里刚刚按上座机。
“奶奶，我是祈祈。”少女的眼中闪着星光，里面装着浩瀚无垠的星空。
“祈祈，在学校开心吗？”
“开心，我每天都很开心，奶奶你别担心我。”
“好，祈祈开心就好，奶奶就放心了。”
周祈没有告诉奶奶自己的不开心，她知道奶奶一定会为自己担心的。
奶奶身体不好，不能为她的事烦心。
“周祈，你怎么在这里啊？”
周祈顺着声音偏过头，是沈知洲。
他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在看到周祈的那一瞬眼中多了一丝认真。
沈知洲忽然起了一种想戏弄她的心思，他委屈道：“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
周祈愣了愣，她解释道：“不是，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吗？老师说我排名下降就是因为早恋，我早哪门子恋，你换个人折磨吧，我长得也不漂亮，你只要勾勾手指，会有漂亮的小姐姐养你身上扑。”
沈知洲没想到周祈说话这么直白，可是他就是越挫越勇，他噘噘嘴：“周祈你在想什么，我把你一直当朋友，你却这样想我们的关系，我真的是伤心死了。”
周祈还没开口，就被沈知洲接下得来话堵住了。
“周祈，你不会喜欢我吧？暗恋？”
周祈很佩服这沈大少的想象力，还有他怼人的能力，一开口就能让她说不出话。
“神经病。”周祈骂了一句。
“周祈，你怎么骂人啊？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是神经病？”
“滚。”
“不行，我得看着你才行，万一你偷偷早恋了怎么办？”
“沈知洲，你个年级倒数说谁早恋呢？”
“周祈，你会不会早恋？”
“不会。”
“哦，对我真痴情。”
“滚！”周祈直接踩了沈知洲一脚，她实在受不了了。
“开玩笑开玩笑，不要生气嘛，女孩子生气容易长皱纹哦，变丑了就没人娶你了。”
沈知洲后知后觉才发现周祈气得眼睛都红了。
知道你喜欢萧询，我知道你喜欢他，我只是嫉妒他，我不想弄哭你的，你别哭好吗？
“对不起。”沈知洲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跑了，独留周祈一人在原地。
后来，他的对不起成了家常便饭，他想让她能得偿所愿，可是她却被埋葬潮湿阴暗的地下，她听不见他的声音。
阮年在转角处看见少年站在那里，就好像知道她会从这边出现一样，这次她没有逃避。
“学长。”
盛明初失笑，多么陌生的称呼，他说：“可以谈谈吗？”
“先别着急拒绝我，这次之后我绝不纠缠你。”
阮年答应了。
今天的事有点多了，她不相信这都是巧合，她问道：“为什么选择今天？”
盛明初耐心为她解释：“竞赛。”
他这么一解释，阮年就明白了，昨年的他本来就应该被保送的，在最后全国比赛的时候，因为她的关系，他错过了最后的决赛。
而今天竞赛预选名单刚出来，他就找上门了，她不知道他的来意究竟是什么，可是她对他从始至终都是愧疚的，她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她答应了，毕竟是她有欠于他，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应该答应的，至少要在他高考之前补偿他。
盛明初拉着她的手腕往天台走去，阮年没有想过甩开，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午休，没有人看见他们。
盛明初只感觉到很漫长，他想如果的话时间可以暂停吗？
盛明初反锁天台的门，随后他却一直把头埋着，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盛明初，别低着头，看着我。”阮年朝着盛明初走去，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沉默不语，一直低着头。
尽管盛明初高了她一个头，但是她还是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
盛明初忽然抱住阮年，阮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她下意识想要推开盛明初。
可是那个少年却用足了力气拥抱她，这一刻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别推开我，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就一会儿，就一会儿。”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害怕。
“盛明初，我骗了你，你应该恨我的。”
阮年发现他的拥抱很温暖，她从前似乎从未感觉到，是因为从前的她从未关心这个少年吗？
他说：“阮年，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她所有的不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缺点，我一点都不恨你，我也不在乎你骗我，你真的以为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上了你的当吗？”
阮年愣住了，她应该想到的，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机呢？可是后来的他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她，她还为提出疑问盛明初就又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可我还是当做没有看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想要窥探我内心世界的人，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我像个傀儡一样过着家里安排好的生活，我也是人，我也会累，我那时候很羡慕你，你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后来我又发现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原来你是孤独的，而我也是孤独的，我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了，可你却又是鲜活的，学校后花园的那个坑是你弄出来的，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那天我听见了，那个老师说你有娘生没娘养，还记得昨年你生日那天吗？你喝醉了，当着我的面打碎酒瓶往自己手腕上刺，我抱住你，可你一直在哭，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哭，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一个人原来可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甚至于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至今我都还记得那天你一直在叫妈妈，能让你这么想念你的母亲一定非常爱你，你还记得我答应你的最后告白的那次吗？你虽然表现得很激动，可是你的眼里没有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原来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只有我，可我愿意陪你一起演，我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
“其实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阮年。”
“你喜欢吃酸的，但是不喜欢醋，你喜欢下雨天，但是你不喜欢出门，你喜欢喝花茶，最喜欢的花茶是茉莉花茶，你一点都不喜欢学习，你会偷偷把作业扔进垃圾桶，你喜欢吃去市医院对面的馄饨，你讨厌香蕉，你不喜欢吃早餐，所以你经常胃疼，你不会吃药，你总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死去，每个月你都会经痛，有一次月考你疼晕在考场，醒了之后坚持续考，你最喜欢的颜色是天蓝色，你说过你觉得这个颜色看着很自由，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我也想要自由，你憎恶所有幸福的人，因为你不曾幸福，可我并不幸福，阮年。”
最后那句话无疑刺痛了阮年，她使劲推开盛明初，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少年，可那双泛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盛明初，你到底想说什么？”阮年强忍住心中的酸涩，逼问他。
他失笑，她一点都不懂自己，可是谁叫他喜欢她呢。
他说：“阮年，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从未幸福过。”
阮年没说话，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可为什么连在一起让她有些读不懂，此时她的心快疼死了，原来她以为的都只是她以为的，她一直以来都是在自作聪明，她在不知不觉中把一个站在黑暗里的人拖进了地狱。
他说他其实并不幸福。
“对不起，我不知道……”
“别哭好吗？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流泪，你的眼睛不适合流泪，阮年。”
盛明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有一张纸巾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中，他替她擦拭着因为他而哭泣的眼睛。
手指微微颤抖，动作却十分温柔。
“盛明初，为什么啊？你明明可以直接戳穿我的，为什么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面跳？”
“可能是因为我好骗吧。”
你看，他明明更难过，他却在哄她，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阮年，你不用觉得自责，我是自愿的。”
我自愿被骗，我自愿喜欢上你，我自愿变成我曾经最憎恶的模样。
可我不后悔。
“盛明初，你越是不在乎我就越是在乎，是我亲手把你毁了，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前途，全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明明昨年就可以拿下决赛的金奖出国深造。”
愧疚，她对这个少年充满了愧疚，是她做错了。
“别这么想阮年，其实那次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放肆，我想挣脱束缚，可我更想留在这里看着你，我怕我走了我就看不到你长大了，再过一个多月你就成年了呢，你这么坏，可是这里还有比你还坏的人，你怎么可能坏的过他们，我很庆幸当初你设法挽留我，就算你没有挽留我，我也会出错放弃竞赛，你可能又要说我笨了，前途我不要，我要你，可是阮年，世界上的阮年只有你一个，竞赛于我而言只是一个不用参加高考就能快速挣脱束缚的捷径，你看你现在又要走我走过的路，这何尝不是一个循环，只是我们的角色互换了，我知道你很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你拿到保送资格，也能逃出这个令你窒息的地方不是吗？”
“盛明初，万一我拿不到保送资格呢？你会不会很失望？”她问。
“不会，我不会失望，我相信你。”
就算你拿不到保送资格，你也为此努力过了，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
“盛明初，高考顺利，祝你。”
“愿你以后有人能够爱你，她会对你好，你们会幸福。”
希望你不要在遇见我这样坏心眼的人了，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希望你可以幸福。
“阮年，其实我更想……算了。”盛明初开口诉说着，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
他说过他不会在纠缠她，他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他说过的话，他不会反悔，这样不也如了她的愿。
木子同学，你为什么会自卑呢？
在我眼中你是那么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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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高考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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