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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犯规

昆仑保护区深处的夜色,是种能吞噬光线的浓黑。不是城市里被霓虹染淡的墨蓝,是纯粹的、带着冰晶棱角的黑,像一块浸了雪水的绒布,沉甸甸压在头顶。风卷着雪粒子,不是“刮”,是“刺”——细如针尖的雪沫子顺着防寒服的领口、袖口往里钻,落在皮肤上先痒后疼,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皮肉,连呼出的白气都没等飘远,就凝成细碎的冰晶,粘在睫毛上,眨眼时能感觉到睫毛黏连的滞涩。

沈听夏把自己嵌在一道背风的岩石裂隙里。这处裂隙是她昨天用登山杖一点点凿开的,勉强能容下半个身子,岩石的冷硬透过两层抓绒衣渗进来,和积雪的寒意叠在一起,冻得她脊椎发僵。她的小腿完全陷在积雪里,靴底的防滑纹早被冻硬的雪块填满,每动一下,积雪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随时要把她拖进更深的冻土层。

怀里的长焦相机是她最后的底气。金属机身冰得像块烙铁,隔着两层手套,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寒意,但沈听夏不敢松手——镜头对准的方向,三百米外的山脊线上,一个模糊的白点正踩着雪线缓慢移动。

是雪豹。

她蹲守了整整四天。第一天遇暴风雪,帐篷被吹塌一半,睡袋里渗进的雪融成水,冻得她后半夜没敢合眼;第二天等了六个小时,只看到一团灰影一闪而过;第三天差点踩空滑下冰坡,幸好抓住一根枯树干,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直到今晚,这只成年雪豹才终于出现在她的镜头里。

沈听夏的呼吸放得极轻,几乎是贴着岩石缝隙换气。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指节泛着青白,却依旧稳稳地调整着焦距。取景框里,雪豹的轮廓渐渐清晰:银灰色的皮毛上缀着黑色的环状斑纹,在冷月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它的步伐轻盈得像片羽毛,踩在积雪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尾巴偶尔轻轻摆动,平衡着身体的重心。

这是她的希望。

上周父亲发来的催债短信还在手机里存着——屏幕早被冻得自动关机,但那些文字她记得清清楚楚:“夏夏,再不凑齐二十万,那些人就要拆房子了,你妈还在医院躺着呢……”二十万,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她卖了市区的房子,把妈妈转到郊区的廉价病房,带着仅剩的积蓄和这台相机来昆仑,就是赌雪豹的影像能在黑市卖个好价钱——哪怕她知道,没办许可就私拍雪豹,是非法潜入。

取景框里的雪豹停下脚步,微微抬头嗅着空气。沈听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悬在快门键上,准备捕捉它接下来的动作。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雪呼啸的声音,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雪原的寂静。

是低频嗡鸣。

很轻,一开始她以为是耳鸣——低温下,耳朵常出现幻听。可那声音持续着,带着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震颤感,从西北方向传来,越来越清晰。沈听夏皱紧眉头,下意识调整镜头方向,循着声音追去。

下一秒,她的呼吸彻底凝固了。

不是野兽,是一架无人机。

通体漆黑的机身,流线型设计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机翼末端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绿光,像两颗遥远的星。若不是机身侧面喷涂的极小银色徽标反射了月光,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么暗的环境里发现它。

但她认得那个徽标——是长夜科技的标志。

那个近几年迅速崛起的科技新贵,CEO江眠月是圈内出了名的“冰山天才”。沈听夏之前拍科技新闻时,在行业峰会上远远见过她一次:女人穿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站在台上讲人工智能,眼神冷得像冰,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台下那么多记者,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可长夜科技的无人机,怎么会出现在昆仑保护区的核心区域?

沈听夏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砸中。她太清楚保护区的规定了——核心区域严禁任何未经报备的飞行器进入,尤其是用于测绘的无人机,一旦被发现,公司不仅要被没收设备,还要面临巨额罚款,甚至可能吊销相关资质。

她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咔嚓”,快门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突兀。她连按了十几张,镜头精准地捕捉到无人机的机身、徽标,还有它机腹下那个闪烁红光的探头——那是激光测绘仪的标志,显然,这架无人机正在进行非法测绘。

这些照片,是足以让长夜科技陷入麻烦的铁证。

几乎是快门声落下的瞬间,那架无人机突然动了。像被惊扰的蜂鸟,它猛地调转方向,原本对准山脊线的镜头,直直地指向沈听夏藏身的裂隙。一道微弱的红光从无人机镜头里射出,精准地落在她的胸口,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锁定了她。

压迫感扑面而来。沈听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指攥紧相机带,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她能感觉到,无人机的镜头正在近距离扫描她,从她的脸,到她怀里的相机,再到她脚上的登山靴,每一个细节都被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不是雪地里常见的慌乱步伐,是沉稳的、有节奏的,每一步踩在积雪上,都发出“噗”的轻响——显然,来人穿的是专业雪地靴,而且对这片地形极熟。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疾不徐,像是在丈量距离,又像是在刻意制造压力,每一步都敲在沈听夏的心跳上。

沈听夏的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她缓缓放下相机,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登山刀——不是为了攻击,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底气。深吸一口气时,鼻腔里灌满了雪的冷意,她转过身。

一个女人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穿一身深灰色专业防寒服,版型利落得不像来雪山,更像去参加商业谈判——袖口和领口的收紧设计做得极好,没有一丝雪沫子渗进去。风雪帽檐压得很低,帽檐上凝结的冰碴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偶尔有碎冰落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没戴手套,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拿着个黑色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正是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画面里,正是沈听夏刚才藏身的裂隙。

沈听夏的目光先落在她的手上。那是双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没有涂任何指甲油。但吸引她的是指腹的薄茧——不是长年劳作积累的硬茧,而是带着磨砂感的薄茧,像是经常拆装精密仪器留下的痕迹。

女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摘下了风雪帽。

沈听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女人的头发是纯黑的,长及肩膀,因为刚摘了帽子,发梢有些微乱,几缕碎发贴在额角,被雪水打湿,却没破坏她的清冷。皮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颧骨处泛着一点淡粉,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天生的。眉眼深邃,眉峰锋利,眼尾微微上挑,却没有半分妩媚,反而透着疏离感。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像结了冰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能精准地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是江眠月。

和峰会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不同,此刻的江眠月卸了职场包装,站在漫天风雪里,少了几分商业气,多了几分野性的冷冽,像一株生长在雪山上的云杉,挺拔、坚韧,却带着刺。

江眠月的目光先在沈听夏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淡,却像手术刀一样,扫过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紧抿的嘴角、眼底的红血丝,仿佛在分析一个目标。随即,她的视线落在沈听夏怀里的相机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删掉。”

江眠月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金属撞击冰块的穿透力,清晰地穿过风雪,落在沈听夏的耳膜上。没有反问,没有多余的语气,就是一句简单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沈听夏握紧了相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低温冻得她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沙哑:“保护区核心区域禁止任何飞行器进入,你这是违规测绘。”

江眠月向前走了一步。

她比沈听夏略高些,大约一米七二,站在沈听夏面前,投下的阴影刚好将她完全笼罩。风雪似乎在她周身自动绕开,她走过的地方,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不像沈听夏,脚印深到小腿。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味,是清冷的雪松味,混着风雪的凛冽,很特别,却也透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你的偷拍行为,同样违规。”江眠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精准的杀伤力,“或者,我该叫它‘非法潜入’?”

她的目光落在沈听夏的外套上,准确地指出关键:“保护区近期的访客名单和科研人员备案里,没有你的名字。你既没办进入许可,也没跟任何官方团队,私自进核心区域,还带专业设备拍保护动物——按《自然保护区条例》,我现在就能联系执法队,他们会没收你的设备,还会对你处罚。”

沈听夏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没想到江眠月会这么了解保护区的规定,甚至连访客名单都清楚——这说明,江眠月不是临时起意来这里,她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可能提前调查过情况。

两人在雪夜里对峙。没有争吵,没有肢体冲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远处的山脊线上,雪豹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像是在为这场对峙伴奏。偶尔有雪块从头顶的岩石上滑落,砸在雪地上发出“轰隆”的闷响,打破短暂的寂静,又迅速被风雪掩盖。

沈听夏看着江眠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焦虑,只有绝对的冷静和掌控欲。她忽然明白,这场相遇不是偶然——江眠月的无人机早锁定了她,脚步声、质问,都是精心设计的步骤,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逼到绝境。

沈听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机身。相机里有两样东西:江眠月违规测绘的证据,和她蹲守四天拍到的雪豹影像。前者能让江眠月陷入麻烦,后者能让她还一部分债务。可如果她现在把照片交出去,自己也会因非法潜入被追责,相机被没收,雪豹影像也会付诸东流。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江眠月似乎看穿了她的挣扎。她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沈听夏攥着相机带的手上,注意到她指节的冻红,还有手腕处隐约露出的一道浅色疤痕——那道疤痕很细,像是旧伤,被衣袖遮住大半,若不是沈听夏刚才攥紧相机时衣袖上缩,根本不会发现。

江眠月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片刻后,她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抛出了一个沈听夏始料未及的提议:

“或者,我们做个交易。”

沈听夏猛地抬头,看向江眠月。

江眠月举起平板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显示着无人机拍摄的昆仑地形三维模型:“我的无人机在做生态监测系统测试,需要大量野外影像数据校准算法,尤其是雪豹、藏羚羊这些珍稀动物的行为影像。”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一组数据,“你的摄影技术很好,刚才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你捕捉的雪豹姿态很精准,角度也专业。”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沈听夏脸上:“我需要你帮我完善这个系统,用你的技术拍更多动物影像,配合我的团队调算法。作为交换,我给你预付高额报酬——足够你解决眼下的麻烦。另外,我能帮你办保护区的合法科研访客资质,让你以后能光明正大地在这里拍。”

沈听夏愣住了。她以为江眠月会用“非法潜入”威胁她删照片,甚至没收相机,可对方却给了她一个近乎“双赢”的选择。

“为什么是我?”她下意识地问——她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江眠月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相机上,淡淡道:“三年前,你出版过一本摄影集,叫《囚徒与月光》。我的团队研究过那本集子里的藏区动物照片,你的红外低光拍摄技术,很适合我们的监测系统。”

沈听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囚徒与月光》是她三年前出版的,因为销量不好很快绝版,她自己都快忘了。那本集子里的藏区照片,是她刚毕业时凑钱拍的,没想到会被江眠月的团队看到。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沈听夏压下惊讶,保持警惕,“万一我帮你做完,你不兑现承诺怎么办?”

江眠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卡片,递给她。卡片是金属材质的,冰凉的触感传来,上面印着长夜科技的徽标,还有江眠月的名字和私人联系方式——名字是手写的,字迹锋利,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长夜科技的临时工作证,里面有我的私人号。明天早上九点,你到保护区入口的科研站找我。”江眠月的目光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笃定,“我江眠月,从不做没有信用的交易。”

风雪还在继续,落在两人的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远处的天际,月亮被乌云遮住,夜色更浓了。沈听夏捏着那张卡片,又看了看江眠月那双映着雪光的眼睛,忽然觉得荒谬——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二十万债务发愁,甚至做好了被执法队抓的准备;而现在,一个只远远见过一次的女人,给了她解决麻烦的机会。

但她清楚,这不是“机会”,是“交易”。江眠月需要她的摄影技术,她需要江眠月的钱和资质,她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好。”沈听夏抬起头,迎上江眠月的目光,声音虽哑,却多了一丝坚定,“我答应你。”

江眠月点了点头,没多余的表情,只是转身对着平板电脑说了句:“回收无人机。”远处的黑色无人机立刻响应,缓缓升空,朝着她们的方向飞来,最后稳稳落在江眠月伸出的手臂上。

她收起无人机,重新戴上风雪帽,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明天九点,科研站见。”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依旧沉稳,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被风雪一点点覆盖。

沈听夏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金属卡片,怀里抱着相机,看着江眠月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动。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可她却觉得,刚才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她低头看了看相机,又看了看手中的卡片,忽然意识到——从这个被风雪和秘密包裹的夜晚开始,她原本规划好的人生轨道,已经彻底偏离了方向。

她不知道这场交易最终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江眠月背后是否还有别的目的。但她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

沈听夏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相机,对准远处的山脊线。虽然雪豹已经不见了,但她的镜头里,多了些新的东西——那架消失在夜色里的无人机,那个清冷的女人,还有一场刚刚开始的、充满未知的交易。

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将这晚的夜色、风雪,还有那个名为江眠月的名字,一起定格在了相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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