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苦寒,正值隆冬,透骨的寒冷从残破的窗棱渗出,明苡窝在家中瑟瑟发抖。
家中仅有的棉被也不知扔哪了,她身上还穿着夏衣,一双干瘪冰凉的草鞋让她鲜红瘙痒的脚趾无处安放,那双布满茧子的双手更是通红粗大。
冷风被灌进房间,一股脑吹到她不算瘦弱的身上。越来越冷了,明苡起身揣上仅剩的两个铜板准备去打些清酒。
悠悠然飘起的小雪落在她的如瀑般的黑发上,是了,她并未梳妆,任由一头长发在身后摇晃,如同山中野鬼。提紧手中的空壶,往山下幸福客栈走去。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再加上她瘙痒难耐的脚趾不时发作,这让明苡十分不好受,可她心里还惦记着山下那酒香醇厚的春欲醉,便忍住痒意加快步伐。
鹅毛雪很快铺平了地面,明苡一双草鞋上早就沾满了紧实的雪团,落在脚上的雪花很快变化成了水。紧接着,热意从脚趾处蔓延,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剧烈的痒意。
远处一抹红在漫天大雪中十分碍眼,明苡见怪不怪,岭南苦寒之地的背后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明苡靠近那一抹红,血泊之中是几个死人,仔细瞧瞧,并未在这些人身上发现什么值钱物件。准备离去之时,她细想这几人的眼睛狠狠瞪着,都朝向一个方向,西南!
西南方向有什么呢?
明苡朝着西南缓慢行走,用余光观察周围被雪覆盖的一切。血迹成了皑皑白雪中的装饰品,眼尖的明苡发现了一具称得上干净的男尸。
她蹲下摸了摸尸体身上的衣裳,和自己身上的料子不同,且不是夏衣。没有任何犹豫,明苡把尸体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换上,冬衣一穿寒冷已然褪去大半。脚上的草鞋被她脱掉,换上尸体脚上的长靴,那股瘙痒劲便褪去了。
明苡穿好鞋子起身走了几步,从衣裳间掉落一块玉佩,那是一块比雪还皎洁的玉,青色的玉穗犹如一条盘旋吐信的青蛇。明苡捡起玉佩,揣进上衣,再次蹲下身查看尸体。
通红冰凉的双手在尸体身上游走,指间停在了尸体的脸上,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美的明苡呼吸错了一拍。
是个美人,就是可惜人已经没了。
男人的眼皮颤抖了一下,这可吓坏了明苡。他不是死了吗?怎么眼皮还能动!
看着被扒的一干二净的尸体,明苡颤颤巍巍的给尸体把脉,发现游丝般微弱的脉搏,这人还活着!
她起身逃走,距离客栈不过五百米,手中的酒壶在此时却有千斤重。
客栈大门被人推开,是身着奇怪的明苡,神色有些匆忙慌张,老板杜味不由得打趣说道:“小野人,你这身衣服可真别致。”
客栈之中有几桌吃酒的人,自然也见到披头散发的明苡,浑身衣裳皱皱巴巴,脚上一双黑子长靴像海贼的宝船,再听老板称“野人”,也就知道这人是谁,众人目光便齐刷刷向柜台望去。但凡在岭南这一带呆过些时日的人,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野人”并非等闲之辈。
岭南往东行五百余里,便能见到巍峨神秘的东来山,山中布满瘴气,数千种毒物,甚至还有游历千年仙人布下的迷局,越是神秘危险的地方越易引人,可几乎没人能活着在东来山呆上一晚。
但这野人能,可这野人偏偏是个痴傻的,许多游侠想请野人带他们进山,一见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便歇了火。他们独自进山,不出两个时辰便迷了路,更有甚者,毫无头脑全靠大胆,笔直向山中深处走去,很快丧命不知山中何处了。
明苡不搭话,扔出两个铜板,点了酒壶,指了指春欲醉的牌子,沙哑的声音犹如生锈的刀片,“打酒。”
“行。”老板娘把酒装满递给明苡,随后提及,“小野人,别忘了前几日答应我的事。”
明苡拿起酒就往外走,她听力极好,客栈内有几人声音响起,“我听说这客栈不远外死了人。”
“你可知是什么人?”
“上月金榜题名的武状元陆秋寒。”
“武状元?那为何?”
“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听说是这陆秋寒参与科举舞弊一事,陛下大怒便让他流放岭南了。”
“唉,可惜,这老板说的野人是……”
剩下的话她不再听,小心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仔细瞧发现却有其字,难道那个人就是武状元陆什么?
若是她能将人救下,日后莫不是有喝不尽的春欲醉。
想想就美。
明苡撑着宽大的靴子,再次回到尸体身边
壶里的酒少了大半,剩下的被她一饮而
尽,随后将几近浑身**的人背回家。
将人放在床上,又把了一次脉,从床头一个白色瓷瓶里倒出一枚黑色丹药给人喂了下去。明苡鲜少有心细的时候,在家徒四壁的房里四处找寻那双丢失的薄被,床上之人靠着丹药恢复了些许体温,浑身颤抖着。
明苡脱下原本属于他的衣裳给他盖好,从门外提了壶水在炉上烧着,屋内逐渐充满暖意。明苡脱下鞋子,在自己冻烂的双脚上涂了些药膏,想着这是家里最后两块蜂窝煤,她也要抠搜一次。
她赤脚而走,不知从哪扒出一副银针,将银针在火上烤的通红,不紧不慢开口说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美人,还好你遇到的是我明苡,要是换做旁人早没救了。”
那根通红地银针没了温度被扎进了男人的腿骨间,紧接着是更多的银针。明苡有一瞬间觉得这人不是客栈那人说的武状元,既为武状元怎会周身毫无练武痕迹?
明苡觉得有些荒诞,她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将人带回家,可当她的目光向上,最终停留在男人的脸上,她知道了答案,她很喜欢这张脸。
算着时间,拔出银针,那几块蜂窝煤似乎快要燃尽,可怜的薄被不知踪影,床上的人仍在颤抖,她不再犹豫,脱掉衣服躺在床上。
体温逐渐回升,五官渐渐有了感知,陆秋寒闻到一股令人神往的香味,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门外的雪如瀑般倾泻而出,屋内的二人和衣而眠。
粗糙的双手不知何时再一次游走于男人身体之上,只是这次都有了温度,不似无情的检查,倒像暧昧的抚摸。
明苡又一次觉得这人绝不是什么武状元,白嫩的肌肤,泛红的脸庞,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久不露面,惹人牵肠挂肚。
她似乎不再满意简单的抚摸,那颗丹药药效在此刻完全发挥,白嫩如玉的脸上是一张看起来可口美味的殷红樱桃,长长的睫毛不被高挺的鼻梁遮挡低垂着,那双还未睁开的双眼必定如宝石般深邃。
“好美人,让我亲一下,当做救你的报酬可好?”
男人自然未能回答,明苡当他同意了,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亲了上去。
那是一个短暂的亲吻,如蜻蜓点水,明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起身在屋内寻找那本被某一个游侠成为“人生幸事就在其中”的书。
当初她翻看第一页便羞的面红耳赤,直接将书扔的老远,还鄙夷的看向游侠。如今倒好,想看也看不了。
天色渐暗,门外的雪毫无停下的痕迹,明苡只好掏出一点米在炉上想给自己煮碗稀粥
炉中的蜂窝煤早就燃尽,最后点余温定然是不能煮粥,索性不吃,躺会床上接着睡了。
第二日,明苡是被冻醒的,起身用手感受男人身上的温度,凉如腊月里的寒冰,这可不妙。
一向懒散的明苡穿上夏衣,那双草鞋再次被她穿上,从篮子里掏出一颗硕大的灵芝直直冲往幸福客栈。
“换…钱…。”明苡将灵芝丢在桌子上,杜味在这经营开店这么多年,无数人从此地路过,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这么大的灵芝尤为少见。
“我看看,”杜味小心拿起灵芝,心下便有了主意,“五百两。”
“可…以…,我还要…一…担子…煤。”
“煤?”杜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煤如今可是稀罕物,前几日去镇上发现一块煤竟卖一两,那群人还真是想钱想疯了。如今这野人要煤便给她,想来该是山上太冷,连野人都扛不住。
“小九,去挑一担子煤来。”
小九挑煤进屋,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大灵芝,只是他有点害怕这个披头散发的野人,半句话都不敢言语,将担子放下出了屋,寻到小七说起此事。
“我从未见过这般大的灵芝,比我的头还要大!”
“什么灵芝?”
“野人带来的,应该是准备卖给掌柜。”
“野人来了?”
“对啊,刚还在楼上呢,我怎么觉得她又变凶了。”小九委屈地说,他一进门便惹来了野人的眼刀,浑身瑟瑟发抖。
身旁的小七倒相反,他羡慕野人的生活,更羡慕野人的为人,“我去看看。”
小七走后,有一壮汉直呼“伙计,点菜”。
“好嘞,你吃点什么?”
壮汉随意点了菜酒,开始高明套话。习武之人通常听力极好,刚才小七与小九的对话早如了他的耳。
“店里还有灵芝吗?”
“有的,我悄悄告诉你,今早还来了一颗特别大的灵芝呢!”
“哦?”
小九毫无防备吐出所有,壮汉对这颗大灵芝起了歹心,假意住店,实则在楼上找寻灵芝位置,准备一偷而快。
壮汉心里已经将灵芝纳为自己之物,想着日头青龙帮其他弟兄面前,掏出这颗千年灵芝,那该是何等威风!
明苡从西厢房出来,与壮汉擦身而过之时,被壮汉抓住了肩膀,拦了去路,“2209厢房在哪?”
明苡给他指了指,“松开,我…我…要…下去!”
“哈哈,原来是个结巴!走吧。”
明苡下了楼并未离去,从密道进入,静候时机。
壮汉自然知道这野人是来送灵芝的,野人身上还有灵芝的气味,寻着这气味找到了那间放着灵芝的厢房。
厢门未锁,壮汉推门而入,入目便是那颗千年灵芝。
他毫不犹豫拿起灵芝,看闻亲一下不落,“发财了!”
“哟,江东大盗陈干净,怎么偷东西偷到我这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