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娜抬起头时,印入眼帘的是那张清冷的面孔。环视这间囚室,四壁坚实,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扇沉重的黑色铁门,随着女人进入之后,铁门再次被关上。
“居次看来是想清楚了。”
阿依娜唇角不自主的勾起一抹妖孽的弧度。心中自是明白需要抛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又不能是真正致命的。
女人突然想起弟弟在放她逃亡前,曾故意在她面前与心腹将领提及的一件事:将在下月初八,集结一支精锐骑兵假扮商队,试图从‘黑象谷’方向渗入中原边境,掠夺中原军需粮仓‘望北堡’。
但这个计划漏洞百出,似是故意泄露给她的一般。
阿依娜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仿佛在回忆不堪的往事,声音中夹杂着一切不确定:“我无意中听过一些零碎的信息,我的弟弟说是下个月要从黑象谷奇袭望北堡,但是我并不清楚消息可信度。”
许时星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鄙夷,之前三人在后院谈起此事,许臻曾亲口说过这两个地名。
她的回答几乎完美的印证了他设下的陷阱。
“望北堡?”
许时星语气平淡,仿佛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居次可别是听错了。”
阿伊娜脸上依旧笑得妖冶,但敏锐的感到了女人身上的压迫感似是减少了几分,心里的不安稍微驱散了一些。
第一步试探似乎是蒙混过关了?她信了?还是在将计就计?但至少,目前是相对安全的。
许时星没再多问,摆了摆手,黑暗的角落中冒出来几名丫鬟,手里捧着一些常用衣物,随即将女人打扮得与这宫里的丫鬟并无二致。
但女人那张面孔还是过分摇曳,过分出挑,带着北境独有的骨相美感。
许时星怔愣的盯着阿伊娜的脸,走进了几步,身上淡雅的熏香瞬间在在囚室弥漫开,“听说,是许世子亲自将你带回来的?”
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被过分装饰,目光却紧紧盯着阿伊娜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是。”
阿伊娜的回答简洁明了。
“他待你如何?”女人的话语里藏着一丝紧绷。
阿伊娜突然轻笑出声,看着面前这位未经人事的小女孩,眼里多了几分轻视。
“长公主何需如此防范,世子爷不过是秉公办事,我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要杀要剐,都不是悉听尊便吗?”
阿伊娜的回答似乎并不让许时星满意,看着面前的女孩面漏疑色,女人心下一喜,心里打起了别的主意。
正准备继续拱火,许时星言语里笑得明显,“居次还是留些心思吧,近日京城内莫名多了许多外邦面孔,个个身手不凡。”
阿伊娜立即反应过来,小看了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人,随即打消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刚出了密室,眼上便被蒙上了粗布黑条。直到出了宫门,听见街上熙攘的叫卖声,阿伊娜缺失的安全感这才一点一点的找了回来。
新安置的宅子在郊外,人烟稀少。阿伊娜被人牵着进了内院之后,眼上的黑布条才被取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落锁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许时星淡淡的声音:“辛苦居次在此处小憩,待事明之后,本宫会再来。吃食一应俱全,门口十二个时辰都有小厮,居次若有需要,召小厮即可。”
阿伊娜的眼睛太久没有接触过亮光,接触温暖的阳光时,居然有一瞬间的刺痛感,好在不适感很快消失,身上的暖意渐浓。
“殿下这是何意?将我从一处牢笼转移至另一处?”
阿伊娜对着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声喊道。
却未收到任何回复,听见落锁的声音,大抵也知晓女人已经离开了。
就在许时星离开后的几日,一个更隐秘的试探悄然而至。
负责给阿伊娜送饭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仆。这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将食盒放在了门口,但阿伊娜发现今日的食盒底部似乎比往日的厚了一些。
待老仆离开,守卫重新将锁落了下来。
‘咯挞’的声音响起,随着侍卫越走越远的脚步,阿伊娜才渐渐把心收回了肚子里。迅速的检查了食盒,在食盒的夹层中,她发现一小卷用油纸包裹散发着浓郁膻味的上好皮草碎料。
阿伊娜心下一动,仔细嗅闻之后,在浓烈的皮革味掩盖下,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特殊药材味道。这是北辽王室秘卫传递信息时常用的掩饰手段之一。
阿伊娜不动声色的将皮草碎料藏好,待到夜深人静时,借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
里面果然藏着一小片薄如蝉翼的羊皮纸,上面用特殊的药水写着几行小字,字迹陌生,但却让她心跳加速。
“明珠蒙尘,困于樊笼。草原雄鹰,岂能折翼?本王愿助公主重归故土,重掌王权。唯愿,在必要时襄助一二,指认太子、许臻勾结外敌之实,又或是于京中制造些许可控之混乱,已证殿下清白,共图大业。三日后,若有意,可与送饭时置一草茎于食盒外,静候佳音。——靖王”
信的内容直白得让人发怵,阿伊娜看得有些头痛。靖王知道阿伊娜的存在,条件与前两伙人一致,但阿伊娜在进京那日便知三人关系不错,合伙的圈套也未可知。反倒是靖王一方,听说也是养精蓄锐多年,是与太子争夺皇位的劲敌。
阿伊娜攥紧了羊皮纸,指节发白,巨大的危机与一丝异样的希望同上涌上心头。
沉思过后,将羊皮纸凑近了烛火,看着它迅速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女人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方狭小的天空,草原的风仿佛透过窗户吹过脸颊。
弟弟尔本的穷追,许氏团伙的层层心计,靖王殿下,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以自己为饵缓缓张开。
自阿伊娜将草茎放到门口之后,已过了半月。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带着深秋的寒意。
守卫送来早膳时,动作似乎比平时粗鲁了一点,食盒重重地搁在地上,汤汁都溅出来些许。其中一个守卫低声抱怨了一句“真晦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囚室内的女人听见。
阿伊娜垂着眼帘,默默接过食盒,心中冷笑:好戏开始了。
阿伊娜慢条斯理地吃着,耳朵却捕捉着门外的一切细微声响。守卫的脚步声似乎比平时更远了些,交谈声也压得更低,仿佛在刻意避开。
女人走到那扇铁条松动的侧窗旁,指尖在冰冷的铁条根部轻轻试探。果然,其中一根固定的地方有明显的锈蚀,而且似乎被某种油浸润过,变得异常松动,她只需要一个爆发点。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阿伊娜估算着守卫交接的规律。终于,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简短的招呼声。
换班时间到了。
就在新守卫尚未完全就位,旧守卫心神松懈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阿伊娜狠狠撞向那根被动了手脚的铁条!
一声并不算巨大的闷响,但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那根铁条应声而弯,露出一个勉强可供瘦削身形挤过的缝隙!阿伊娜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尾滑溜的鱼,立马从那缝隙中钻了出去。
“不好!囚犯跑了!” 门外响起守卫惊怒交加的大吼,随之而来还有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
阿伊娜落地后一个翻滚,顾不上身上沾着的泥沙,辨明方向,朝着宅院后花园那片相对偏僻、且靠近府墙的方向提腿狂奔。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她唯一知道的‘逃生路线’。
靖王的人,应该会在府墙外接应,或者说,在她逃往预设区域的过程中现身。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追兵的呼喝声、脚步声如同滚雷般在身后炸响,越来越近。宅院内瞬间被点燃,无数侍卫从各个角落涌出,形成一张迅速收紧的网。
阿伊娜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利用能利用所有的一切条件做掩护,鼻腔里渐渐带着一丝血腥味。她知道许氏团伙的人肯定就在附近的高处,而她必须演得像,让冷漠的观局者相信她真的在亡命奔逃。
女人冲到了后院的边缘,高大的府墙近在眼前。墙根下,几株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摇曳,按照计划,这里应该有一个可以借力翻越高墙的矮坎。目光急切扫过,果然找到一处藤蔓缠绕的角落,提供了攀爬的条件。
希望燃起的瞬间,背后的疾驰箭簇打断了女人的思考。箭尖泛着绿色的光泽,淬了毒。
阿伊娜瞳孔骤缩,逃生的希望被死亡气息裹挟。
女人狼狈地侧身翻滚,两支致命的毒箭从耳后擦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藤蔓上。身后依旧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回身望去,身后侍卫已然稳稳站成一排,数把弓弩齐齐的指向了自己。
“跑!我让你跑!”
侍卫吐了一口吐沫在旁,众人目光皆聚集在女人身上时,身后猛地炸起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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