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许漾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胡思乱想，思考自己和林移的关系，试图睁眼到天亮。
打开手机一看，六点一十七。
许漾绝望地扔掉了手机。
“咚”的一声。
他现在真的很想特别想找个人分享自己此时的想法，但找不到人。
重新摸向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许漾翻身下床，在床头柜另一边的地上捡起了手机。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七分钟前自己发给江随胜的那句——【醒了？】
再往上看，短短三个小时，许漾发过去了十几条消息，第一条是：
【睡了？】
没人回。
周六的晚上江随胜会熬夜打游戏，但很不巧，江随胜这天睡早了，而许漾醒晚了，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对面已经睡死过去了。
现在时间还早，许漾熬了半个晚上，依然全无睡意，念头不通达再躺下去只是徒增痛苦，索性直接起床，洗漱完后悄悄出了门。
有点冷。
这是许漾的第一感受，慢慢走出楼道，身后的感应灯关闭，只有沿路的路灯还亮着。
星星早已隐去，月亮却依旧高悬于空中，天边发出一丝微光，太阳悄然升起。
许漾沿着路牙慢慢走向小区门口，渐渐适应了寒凉的晨风，街边空荡荡的，连个早餐摊都没有。
这个点大部分人还没睡醒，许漾四处打转，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窝着。
想不管不顾地直接杀去江随胜家，又担心打扰到叔叔阿姨。
许漾坐在广场边的凳子上，直愣愣地看向前方有些黑沉的湖水，瞳孔没有对焦，明显在神游天外。
寒风吹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倒映出远处的高楼与灯光，黑色的湖水翻滚出金色的波浪，反射出的太阳光挑衅般晃向许漾的眼睛。
许漾眨了下眼，偏头避开。
天终于亮了。
江随胜醒没醒不知道，但他父母肯定醒了，许漾只需要一个给他开门的人。
许漾站起来伸展了下身体，抻了抻胳膊就往江随胜家去了，中途肚子饿了在他家楼下吃了碗牛肉面，吃得整个人热乎乎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站在江家门口，许漾调整了下情绪，摁响了门铃。
过了几秒，一个中年女人拉开了门。
“漾漾？”李月惊喜道：“快进来，阿胜还没起床，你先吃点东西。”
“叔叔阿姨早上好。”许漾打了招呼，婉拒了江家父母要给自己下面吃的热情行为，在李月慈爱的目光中走向了江随胜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没人应；看了眼手机，没人回。
许漾在心里默默地给兄弟说了声对不起，随后坚定地握住门把手，试探着往下压。
很好，没锁门。
对不住了兄弟。
许漾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床前，默默注视着熟睡中的江随胜，羡慕他的好睡眠，脑中模拟了对方待会可能会有的八百种反应。
许漾思考从哪里下手，最后还是决定温柔点，弯下腰，伸手拍了拍对方，轻声喊他，“江大爷，起床了江大爷。”
一连喊了好几声，江随胜有了醒来的迹象，只是拧紧了眉，拍开那只一直作乱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温柔没用，许漾深吸一口气，直接伸手推了一把，声音拔高，“起床了！江大爷！”
江大爷蹦了起来。
看清来人后，捂着胸口躺了回去，骂道：“许漾你要死啊！打扰我睡觉天打雷劈劈死你！”
许漾立正挨骂。
江随胜骂骂咧咧几分钟才把那股起床气撒出去一半，坐在床边，被子堆在身上，语气不耐，“大早上找骂来了？”
许漾坐在另一边，半条腿搭在上面，“我晚上做梦梦到林移……”
“闭嘴，”江随胜指着他，“别提那谁。”
“我来找你就是——”
“你可以滚了。”
许漾默了默，飞快道：“我喜欢他。”
“恭喜啊，春天到了，许哥也春心萌动了。”江随胜敷衍地表达祝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你喜欢谁？”
“林移。”
江随胜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死不瞑目般往后一躺，忘了身后是空的，好险没摔死，幸好许漾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来。
剩下的一半起床气全吓没了。
江随胜颤颤巍巍地问道：“真的？”
许漾点头。
一口气没吸上来，江随胜大早上的差点被憋死。
我兄弟踏马是给子？！
昨天还好好的！一晚上过去兄弟怎么突然喜欢男的了？！
江随胜觉得没睡醒的可能是许漾，“你怎么突然喜欢他了。”
“不是突然喜欢。”
从醒来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许漾早琢磨明白了，“是我突然发现我喜欢他。”
“喜欢多久了？”
许漾迟疑地摇了摇头，绝望道：“我不知道。”
江随胜比他还绝望，“很喜欢？”
“说不上来，”许漾诚实道：“应该挺喜欢的。”
“你想到他会笑吗？”
许漾的语气陡然一变，“我现在恨不得一拳把他捶地里去。”
江随胜试探着松了口气。
“但——”
一口气又提了上去。
许漾有些不确定，“他如果主动来找我道歉的话，我应该就不会捶他了。”
“对，不捶他了。”许漾的语气逐渐坚定，“骂他两句就行了。”
江随胜怀疑是兄弟恨得太深，一时想岔了就以为自己爱上对方了。
“你怎么确定是喜欢，你又没喜欢过别人。”
许漾神色莫名地上下扫了一眼江随胜，打量两人间的距离。
江随胜为了避免一个不注意又摔下去，往中间坐了坐。两人的距离拉近了点，但还有点远。
许漾招了招手，“坐过来点。”
江随胜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许漾却猛地伸出手摁住江随胜的肩膀不让他动弹，身体迅速前倾，脑袋埋在对方脖颈处，只贴了不到一秒立马退了回去，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转圈，双手不断搓自己的脸，都搓热了才停下来。
江随胜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拼命向后仰也没躲过，眼前一个可怕的脑袋凑过来蹭了蹭，心里爆出八百句脏话，下一秒整个人连人带被子摔下床，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许漾你大爷的！”
许漾居然还敢接话：“我大爷不就是你么！”
江随胜坐了起来，愤怒地抓起枕头扔了过去，“滚！有多远滚多远！”
枕头正好砸到脑袋，许漾接住枕头放回原位，看他似乎平静下来了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快吓死了，”江随胜实话实说：“还有点恶心。”
虽然是多年的兄弟。
“我也挺恶心的。”许漾深以为然，语气很无所谓，“林移就是被我这么吓跑的。”
他也是才明白的，难怪林移突然变得很奇怪，原来是恐同。
江随胜还是没法接受自己的兄弟突然喜欢上一个男的。
许漾循循善诱，“我要追到他了，你可就真成他大爷了。”
“去他的大爷！”江随胜暴怒，“谁要当他大爷！他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他！”
“追？！你要追他？！”
“不追。”
许漾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我要向他表白。”
“这还不叫追？！”江随胜暴跳如雷。
“我又没指望他答应，而且他现在连话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也不可能答应。”
“目的呢？自取其辱？”江随胜有些恍惚，“表白不就是为了追人？”
“追个屁啊追！”许漾冷笑，“我恶心不死他！”
“你气疯了？”
“没，但他恐同。”
许漾瞪了他一眼，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长腿耷拉着，有些随意，“真没想到，我第一次喜欢人居然是这么惨淡的收场。”
语气听起来很惋惜，但他分明是笑着的。
江随胜合理怀疑许漾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报复林移，所以想出这么个损招，虽然他不承认。
许漾知道自己缺德，但没办法，他已经气疯了。不过好在两人已经闹掰了，情况再差也不会更差了。
但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学校里人多眼杂，校外两人基本没机会碰到。林移看见他就跑，许漾堵都不知道怎么堵。
整整一个星期，许漾一直在想恶心林移这件事，想着想着思绪就忍不住想到对方，眼睛也无意识地瞟向教室另一边。
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许漾有些惊奇，林移这人很少在课间睡觉，要么写作业要么学累了叫上自己出去走两圈。
开始担心起来他不会病了吧，没一会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这人一节课前明明还好好的。
隔得有点远，许漾其实看不太清，纠结了会，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左右观察确定附近没有老师也不会有同学突然凑过来，许漾低下脑袋点开头像。
林移所有的软件都用的一个头像，一个映在墙上的影子。
照片只有半边侧脸，额前的刘海看上去有些凌乱，鼻梁高挺，整个画面的线条极为流畅。
许漾盯着那片黑影，脑补出林移的脸，只觉得这张照片的帅气都冲出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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