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其已经不挣扎了，他呆呆的看着洛卿书，看着他朝叶川笑，看着他跟叶川讨价还价放开他的脖子。
这是他的公子，这又不是他的公子。
叶川阴沉着脸放开洛卿书的脖子，一把扯着他的胳膊就往林子旁边走。洛卿书跌跌撞撞的跟了过去。
“将军，打个商量，咱走慢点，我又跑不了，你看我伤都还没好……”洛卿书被扔在地上，翻身坐起，就着这个姿势看着叶川笑。
叶川一把将他扔在地上，手扣在积恶上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如此反复。
“哎呀，感谢将军救命之恩，叶将军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救了我了。”
“洛卿书！”叶川狠狠盯着他，“我烈火军中从无逃兵。”
“这将军可就冤枉我了，您可以去查查，我可是被胁迫的，逼不得已……”
哐的一声，叶川抽出了积恶，上前两步插在洛卿书面前，他蹲下身看着洛卿书，一字一顿，“出良宜，去大荒？”
洛卿书一挑眉，不笑了。
“斥候在去彭城的方向，发现了一个女子的尸体。暖酒阁出来的姑娘……”
洛卿书笑了一声，慢慢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搭上去，又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真惨，还是得认命啊。”
“所以，洛卿书，你认命了吗？”
洛卿书抬起眼睛跟叶川对视，良久，他终于扯出一个极具嘲讽的笑来，恶劣的语气带着对眼前人的不屑，“叶川，你凭什么？”
凭什么认为，你能斗得过洛崇明，斗得过姜家，斗得过那些长安权贵，凭什么来让我洛卿书将命交到你手上呢？
“凭我能堵掉你所有的路。”
“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洛卿书笑得将头埋在臂弯里，又抬起来看着叶川，然后身手极快的掐住了叶川的脖子，“你说，你能堵我哪条路？”
狗崽子露出了獠牙。
叶川神色丝毫不变，仿佛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完全构不成威胁，“洛卿书，你选了那么多条路，现在还能在我面前，证明，我才是你要选的最好的那条路。”
洛卿书拇指在叶川颈侧按了按，“继续。”
“你到潼关军营半年多来，不动声色的安下那么几个暗桩，这次被刺杀，让你意识到在那棋盘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你比我们都快一步找到了本来为赵建宁准备的棋子，套出了她背后谋划的势力，然后以自己为饵，诱出这潼州城里最想让你死的几方势力，想让他们狗咬狗，你从中得以获得生机……”
“不，我想要的，是自由。”洛卿书一眯眼，手上又加了两分力道，“可是，你们为什么都要来阻止我？为什么都非要来逼我？”
叶川终于被掐得稍微往后仰了一下，他艰难的掀起眼皮看着洛卿书满是杀气的脸，原来被掐脖子是这种滋味。
“我明明只想要安安静静的活着，你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非要来逼我？洛崇明是这样，洛安丞是这样，你叶川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个的都逼着我，我洛卿书，为什么非得认你们安排的命？”
叶川喘不过气来，他稍微往后仰了仰，发现洛卿书的手完全也没有放松的迹象，他喘了两下，艰难的对着洛卿书说，“洛卿书，你又不是弃子，你……怕什么呢？”
洛卿书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怕什么？
叶川的手一直握在积恶上，这下一把将其从地上抽出来，横在洛卿书面前。
洛卿书一见那泛着冷光的积恶，立马就松了手，往后退。
叶川还在将积恶横着送到他面前，又问了一声，“洛卿书，你在怕什么？”
“滚开！”
“洛卿书，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没有洛崇明。”叶川喘了好几口气，才将呼吸平复，“你分明心里有杀意，却宁愿看着你的人差点死在你面前，就因为那点该死的恐惧？你明明是挣扎着才能活到现在，就要败给那该死的恐惧？”
“你懂什么？”洛卿书目眦欲裂，顺手从身边捞起一块石头砸向叶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叶川抬刀挡开石头，逼视着洛卿书，“我是没有资格，可是，洛二公子，你想要走出潼州，走出良宜，这一路上，有多少想要等着杀你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像刚才那个人一样护你的人？你靠不了别人一辈子。”
洛卿书深深吸了两口气，“你想说什么？”
叶川将积恶收到了身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我帮你……我已经证明了，我比那些人更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比他们更可靠，我也比他们更值得信任。我可以帮你，克服那些恐惧。”
洛卿书看着叶川，觉得他莫名其妙到引人发笑。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是你自己选的。”叶川晃了晃伸出去的那只手，突然就想到了一些不相关的事情上去，“哦，还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昏迷的时候，只能让我靠近，只有我能喂进去药，你身上的伤口都是我上的药我给包扎的……如果你刚才掐我脖子的时候，用上那晚那种怪力，现在就没人能说这种话惹你发笑了。”
洛卿书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如果刚才叶川不杀了那个人，他也会直接扭断他的脖子。人的脖子在他眼里，太脆弱了，脆弱到一把就能掐断，只是叶川……
“我能帮你，现在也只有我能帮你，摆脱你心里的恐惧，让你能堂堂正正的活着。就算面对洛崇明……”
“叶川，”洛卿书眯着眼睛看着叶川，“你知道我恐惧的是什么吗？”
“我……”叶川稍微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娘亲的事情，还有洛崇明带你去，天牢的事……”
“看来赵世子一如既往的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
“所以你害怕血腥，害怕刀剑，害怕洛崇明……我都可以帮你。”
“害怕？哼，”洛卿书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以为恐惧是什么呢，你说帮我就真的能帮我？你怎么帮呢？”
“我自认为之前教你练武还是挺成功的。你在军营里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也不会看到刀剑就抖，你的恐惧，是可以克服的。”
“哈哈，叶川啊叶川，”洛卿书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十分的认真，“你知道恐惧于我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洛卿书伸着手，隔空点了点积恶，“恐惧是樊笼，是枷锁，于你们而言，是桎梏，于我洛卿书却是护甲。叶川，你一直在想让我丢盔弃甲，可知你要面对的，又是怎样的我？”
他自己用恐惧建造了一个牢笼，困住了那个他自己都厌恶的洛卿书，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都要逼他打开那个牢笼呢？没人有知道，那个牢笼里关了怎样一个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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