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与佰季打胜仗的消息传回来时,叶川正倚在帐子前看洛卿书跑圈。
“将军,军师说那卢钱锐不愿意放人,就是要狠下心将迟勉几人杀了,韩钰当即拔了刀劈了桌子,让他要人就到烈火军中来要。那卢钱锐不甘不愿的放行,怕是会有后招。”
“他官匪勾结的把柄就在迟勉几人手里,当然不愿意放人。韩钰居然要将人带回来,就是想保人了,待他回来看看,给我带回了什么惊喜。”
洛卿书跑了二十天的圈了,动作还是那样慢吞吞,不过现在一天可以跑六圈了。只是,依旧还要人在旁看着。这纨绔公子太会偷奸耍滑,根本就没有痛改前非的征兆。
“去长安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将军交代的事无巨细,在镇北侯眼皮子底下,需得小心点。”肖远抬眼看过去,那洛小公子又撑着墙开始呕。他默默的看了眼叶川的脸色,嗯,看来这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是得小心点。”叶川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睛依旧盯着洛卿书。
他都怀疑这小子在装了,在军营这么久了依旧害怕刀剑,敢明目张胆的跟人打架,敢明里暗里的呛郭秀,敢暗地里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单见了他还是动不动的想吐。存心膈应他?但是那贵公子的脸苍白得要死,军医每次说的话都一样。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结,会让一个将军之子有这样的反应?
害怕刀剑?洛崇明的死对头听了都想摇头,一代大将后继无人,真是一生之憾。
洛卿书睡前擦了身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跟人打架留下的痕迹。他摸到了自己后颈上细细的疙瘩。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没有穿过这般粗糙的衣料,这么些天身上的疙瘩也没有消,反手给够得着的地方涂了药,他躺倒在床上,听着外面凛冽的秋风卷过地上的杂草,卷过屹立的营帐,卷过闪着寒光的刀剑。
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哦?打听二公子?”洛崇明大刀阔马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擦拭着自己的爱刀。
“是,已经有些日子了。那些人与几位大人的公子打成一片,打听了不少事。”
“哼,纨绔也有纨绔的用处。”跳跃的烛火下,洛崇明擦过明亮的刀刃,看着刀刃上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睛。老将染风霜,名刀褪其锋。
“不过……”洛九抬头看了下他的脸色,又很快低下去,“近两日大公子也让人透了不少小公子的事出去……”
“嗯。”洛崇明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没有放在心上,他专注的只有眼前的爱刀。
“那……侯爷,咱们是不是……”洛九有些拿不住主意,毕竟事关大公子二公子。
洛崇明回了头。那双眼睛像是在空中翱翔过的鹰,落在了玉宇琼楼上,依旧俯瞰着这天下人。名刀却雪的寒光落在那眸子里,乍一看像是一闪而过的杀机,仔细看却又没有了踪迹,只是烛火的跳跃罢了。
“随他。”
随他?随了打听那人,还是随了大公子?
洛九后背冒了些冷汗。鉴于洛家父子三人的诡异关系,他不敢问,应了一声,低着身子出去了。
洛崇明用手指敲了一下刀刃,却雪的声音依旧悦耳。
他老了,伤了左肩,伤了右腿,往日驰骋的疆场成了回不去的梦。他是困于琼楼玉宇中苍老的鹰。
这把却雪,当初可是被他磨了很久。久到他现在都不习惯手边空空,久到落梅山的春秋寒暑都被它的寒光笼罩,久到它的刀刃里,揭开来就是尸山血海。别人承不住它的锋芒。
如今,他要再磨一把。
洛安丞进院子的时候正好遇到从洛崇明院子里出来的洛九,他顿下了脚步。
“大公子。”洛九停下来行礼。
“二公子来信了吗?”
“没有。”洛九的头更低了。
“嗯。”洛安丞点点头,像是就随口一问,径直走进了自己院子。
洛九直起身子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公子在家时虽然父子几人关系都不怎么亲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如今大公子每日都办公很晚才回来,有时干脆不回来宿在吏部。侯爷回来了也是经常坐在书房里擦自己的刀,一坐就是一整夜。
大公子一个文官,这冷漠的气势赶得上侯爷了。
哪家父子是这样的,就算在院子里遇到也只是行个礼喊一句父亲,话说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在书房里吵架了。
洛九有时在书房外面候着,生怕侯爷一个激动拿刀劈了大公子。大公子文弱,比不上小公子那纨绔抗揍啊。
韩钰押着迟勉三人进军营的时候,叶川不在大营里。
莫里和肖远从墙头跳下来,看着五花大绑的三人抱着手臂啧啧称奇。
“这就是老韩你拔剑相互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情节,结果你带回来三个臭男人?”
“少给老子贫嘴。”韩钰让人将三人看押起来,“将军去城中有什么事?”
“说是什么去长平传旨的言官路过,吴大人请了咱们将军去,估计就喝喝酒吃吃饭吧。”
“那大概晚上就能回来了。”佰季看着远处跑圈的洛卿书,“这是?”
“哦,将军让跑的,跑了个把月了,多少也有些进步了。”莫里挺挺胸,这里面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劳,天天都乐此不疲的早上去将这贵公子捞起来,盯着他跑。
“该加量了,一点都没黑,看起来将军一拳都能将他打趴下。”
莫里瞪着眼看了眼佰季的背影,想说什么被韩钰一把捂住了嘴。
“闭嘴。不想抄兵书的话。”
这话对于他们几人非常有用,不仅莫里,连肖远都默默用手捂住了嘴。
不过肖远还是在心里感叹,就军师那三脚猫的功夫,将军也能一拳把他打趴下。
能被将军一拳打趴下的军师回到营帐,翻了翻自己的东西,连摆在桌上的书都还在原地整整齐齐的摆放,被翻过的痕迹都没有,环顾了一圈,唯一有痕迹的就是另外一张床周围了。
果然贵公子,纨绔也是有家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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