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基亚!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瞬间的震惊之后,无数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在凯的思维中轰然归位。
——能让伽古拉这个向来独来独往、视规则如无物、连自己的命都时常不当回事的无幻魔人,不惜生剖一半本源之力去设下双重封印守护的人;
——能让伽古拉这个习惯了漂泊与黑暗的战士,心甘情愿在一个地球城市隐姓埋名,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五年,甚至学着做蛋糕、贴便利条、当“管家”的人;
——能让伽古拉在遭受如此重创、几乎油尽灯枯之际,依旧固执地拒绝更近的医疗行星,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赶回地球,只因为“他一个人我不放心”的人。
除了他口中那个“最认可最重要的朋友”,那个他曾经带着复杂情绪提起过的光之国的天才科学家,那个最终堕入混沌又陨落的托雷基亚还能有谁。
这个认知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凯的灵魂深处。
他当然知道伽古拉对托雷基亚的看重,那是伽古拉为数不多亲口承认、甚至带着某种惺惺相惜的挚友。他曾听伽古拉在微醺时提起过那个“聪明得不像话又疯得恰到好处”的优雅蓝族科学家,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视其为难得的“同类”,甚至为他的陨落迁怒于自己,迁怒于光之战士。
但凯从未想过,这份看重竟能沉重到如此地步,沉重到让伽古拉毫不犹豫地献祭自己一半的生命本源,沉重到让他甘愿放弃数千年来自由不羁的魔人姿态,像一个普通人般困守一地,只为守护一个失忆的灵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凯的心脏。这酸涩不仅仅是因为伽古拉此刻遍体鳞伤的惨状而心疼,更深层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尖锐的刺痛。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正悄然啃噬着他。
他与伽古拉纠缠了数千年,经历过最惨烈的背叛,也共享过最隐秘的温暖。他们像宇宙中两颗互相撕咬又互相吸引的星辰,在光与暗的边界线上跳着致命的双人舞。
那些在宇宙边缘并肩作战的生死时刻;那些因理念不合拔刀相向、却又在绝境中下意识为对方挡下致命一击的矛盾瞬间;那些在冰冷星球上相互依偎取暖的寒夜;以及,那些在酒意微醺或情难自禁时,于无人角落抵死缠绵的旖旎夜晚。伽古拉情动时嫣红的眼尾,刻薄又微凉的唇瓣,那紧致腰腹的触感,和低哑性感的喘息……
所有属于伽古拉的炽热与冰冷,都曾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他曾以为,这漫长的充满痛苦与欢愉的羁绊,是伽古拉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烙印。可此刻,看着伽古拉为托雷基亚付出的一切,这些记忆却像被投入了强酸,滋生出一种被比下去的尖锐的刺痛感。
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那混杂着心疼、酸涩、甚至一丝被背叛感的洪流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现实,伽古拉残破的身体还在他的光粒子包裹下艰难地维持着生机,那枚染血的芯片所代表的巨大危机仍未解除,现在不是沉溺于个人情绪的时候。他皱紧眉头,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伽古拉冰冷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心底的担忧缠绕得更紧。
伽古拉的伤势该怎么办?那枚蕴藏着恐怖力量的芯片又该如何处理?银河和维克特利成功与艾克斯会合了吗。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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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XiG基地的指挥室内,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景象似乎还在眼前。在延平队长掷地有声地部署中,众人抛却心底的惧怕,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来,只是望向那位清冷博士时的眼神无不透露着担忧。
格里姆德那如同来自宇宙深渊的充满无尽混沌与贪婪的低语,像一根淬毒的尖针,精准地刺入了雾崎灵魂深处那道早已摇摇欲坠的封印。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一种来自本源的、精神层面的共振与撕裂。
“咔哒”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在意识的最深处响起。那束缚着滔天巨浪的枷锁,似乎彻底崩解了。
刹那间,不再是零散的透过他人视角的梦境碎片,不再是旁观者般的游离感,海量的属于“托雷基亚”的记忆洪流,带着无可辩驳的真实感,如同决堤的星河,以排山倒海之势,蛮横地冲垮了他作为“雾崎”这些年来构筑的认知堤坝,汹涌地灌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光之国科技局恒久不变的清冷辉光,指尖划过冰冷控制台时金属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的等离子与能量液的独特气息,这些不再是模糊的背景板,而是他肌肤曾真切感受过的温度,是他呼吸间曾吞吐过的分子;
图书馆高耸的书架投下的阴影,翻阅古老典籍时纸张的沙沙声,独自一人时空旷回廊里脚步的回响,不再是遥远的场景,而是他日复一日沉浸其中的孤寂时光。那份深入骨髓的、被遗忘在辉煌角落的寂寥感,此刻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神经末梢;
还有……泰罗。那如同太阳般炽热耀眼的红色身影,他爽朗的笑声,他训练归来时带着星尘气息的拥抱,他眼中燃烧的对广阔宇宙的无尽向往,这些不再是隔着屏幕观看的影像,而是曾真切地温暖过他,又最终将他推向冰冷深渊的情感漩涡。每一次等待的焦灼,每一次目送他离去的失落,每一次在热闹庆典中独自返回实验室的孤寂,这些情绪不再是模糊的共情,而是他胸腔里曾真实跳动过的,名为“托雷基亚”的心脏所承受过的每一次悸动与刺痛;
那些关于光与暗本质的困惑,那些在孤寂长夜里啃噬理智的哲学诘问,那份在泰罗日益耀眼的光芒下滋生的,扭曲的不甘与自我怀疑,它们不再是需要费力解读的文本,而是他曾用整个灵魂去燃烧去探寻,最终将自己引向混沌深渊的刻骨铭心的思想轨迹;
甚至……博尔赫斯遗迹深处,指尖触碰到格里姆德封印时,那股冰冷宏大充满毁灭**的力量涌入体内的瞬间,那种灵魂被撕裂又被重塑的极致痛苦与随之而来的扭曲的“自由”感,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他不是在看一场关于“托雷基亚”的全息电影。
原来他本就是 托雷基亚。
所以那些情感和心境才会如此真实。
那些辉煌、孤寂、困惑、追寻、直至最终的堕落与疯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身走过的路,是他灵魂上无法磨灭的刻痕。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非简单的“记忆恢复”可以形容。它是对“雾崎”这个存在本身的彻底颠覆与重构。五年来建立在“失忆科学家”基础上的世界观、价值观、情感依托,在这一刻被轰然击碎。
格里姆德的低语,不再是外来的诱惑,而像是对他体内沉寂的混沌本源的唤醒。他能感觉到左眼眼尾那颗泪痣深处,被伽古拉以生命本源构筑的封印正在渐渐消失,一股冰冷而熟悉的力量正冲破枷锁,与那邪恶的呼唤遥相呼应。
“博士!振作起来!”泰迦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猛地将雾崎从意识崩溃的边缘拉回现实。他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雾崎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嵌入骨肉,传递着磐石般的支撑力。“不要被那邪恶的家伙迷惑!伽古拉前辈还在等着我们!这是他拼了命带回来的东西,是他用血换来的机会!”泰迦的目光灼灼,仿佛要望进他的眼底“我们一定要完全破解它,不仅是为了伽古拉前辈,更是为了这座城市,为了地球上所有信赖我们,需要我们保护的人类!博士,看着我,振作起来!”
泰迦的话语,像一束强光刺破了笼罩雾崎心头的浓重黑暗。伽古拉……那张倒在血泊中苍白如纸的脸庞瞬间浮现。为了他,伽古拉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份沉甸甸的用血与生命书写的托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雾崎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混乱与脆弱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幽邃所替代。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强行压下。他挣脱泰迦的手,动作自然得如同只是调整姿势,目光扫过指挥室里一张张写满担忧却又带着坚定信任的脸庞。
“抱歉,”他的声音冷静得出奇,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让大家担心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刚才的崩溃只是一场幻觉。
“我们继续。”他的指尖重新落回控制台,动作精准而迅速,调出之前的数据模型,“刚刚的干扰算法模型已经通过伽古拉,就是我那位挚友留下的‘创伤点’,成功侵入芯片核心层,结构扫描深度达到百分之九十。阳菜,重新校准能量探针,锁定崩溃节点A3、C7、E5,以峰值功率8%注入,模拟‘裂痕’干扰模式,强度提升至350%。镰仓,黄金斯特利姆炮模拟单元待命,目标锁定崩溃节点外围能量屏障残余反应区,一旦探针反馈屏障再生迹象,立刻模拟高能冲击波。”他的指令清晰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战斗状态。
“明白!”阳菜和镰仓立刻响应,声音中带着坚定和信任。指挥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和键盘敲击的脆响,之前的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凝重所取代。
泰迦看着迅速投入工作的雾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却又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雾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里面翻涌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温和探究或偶尔流露脆弱的清澈。是因为刚刚经历了格里姆德的精神冲击,加上对伽古拉伤势的极度担忧,导致的精神透支和强撑吗?泰迦压下心头的疑虑,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他必须守护在他身边,确保解析工作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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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暴雨敲打着窗棂。卧室内,暖黄的壁灯映照着伽古拉苍白如纸的脸。凯坐在床边,全神贯注地维持着光粒子的输送,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伽古拉的伤势太重,本源之力的枯竭如同无底深渊,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徒劳地试图用一杯水去填满干涸的海洋。然而,就在他内心焦灼万分之际,指尖传来的触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立刻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探查伽古拉体内的情况。伽古拉体内那几近熄灭的本源之力,竟极其微弱地增强 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萤火,但那不再是持续衰弱的趋势,而是一种缓慢却真实的 回流 !他的身体里此刻竟像枯木逢春般,从最深处滋生出一缕缕微弱却坚韧的新生力量。这股力量虽然细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活性,正如同涓涓细流,开始修补着那破碎不堪的本源核心,甚至开始缓慢滋养他那些狰狞的伤口。
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目光紧紧锁在伽古拉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紧闭的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眼睑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伽古拉修长的手指,在凯的掌心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虽然微弱得如同蝴蝶振翅,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丝生命的悸动。
“伽古拉?”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呼唤。
一直深陷昏迷的伽古拉,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紧蹙的眉头在痛苦地挣扎后,竟缓缓舒展开一丝。那双紧闭了许久的总是带着凌厉或嘲讽光芒的眼睛,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凯?”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微弱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昏暗的光线下,那人的眼睛虽然还有些失焦,但那里面确确实实有了微弱的光彩,不再是死寂的灰暗。
“咳……”一声咳嗽从伽古拉喉间溢出,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他试图动一下身体,左肩的贯穿伤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伤口深得很!”凯紧紧握住他的手,语气里是要溢出来的心疼后怕和如释重负。
伽古拉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他涣散的目光在凯的脸上聚焦,那双眼睛里残留着剧痛和脱力带来的茫然,但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精光——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被自己生剖出去用来构筑双重封印,本该随着本体重伤而濒临崩溃的本源之力,竟然正在一丝丝地回归 !
怎么回事?!
封印松动了?!
是因为自己重伤濒死导致封印不稳?
还是因为……难道那个烦人精发生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伽古拉心头剧震,他下意识地看向凯,想从对方眼中寻找答案,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剧痛让他没有力气去探寻更深的线索。他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所有翻涌的惊疑和警惕死死压在心底。
现在绝不能暴露,尤其是在凯面前。
凯看着伽古拉用那双眼睛茫然(至少表面如此)地望着自己,心里软成一团。那些尖锐刺痛他的酸涩,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所淹没。他放柔了声音,轻轻把人拥进怀里,“……水?”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用棉签小心地沾湿伽古拉干裂的嘴唇。
伽古拉无力反抗,顺从地微微张开嘴,感受着清水的滋润。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凯身后门口的方向,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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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工作中飞速流逝,窗外,暴雨依旧没有停下的势头,夜幕深沉。在雾崎精准的指挥和队员们高效的配合下,芯片的解析进度稳步推进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屏幕上,芯片内部那复杂的如同邪恶神经网络的能量回路图越来越清晰,核心加密层的轮廓隐约可见。
延平队长看着主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又看了看队员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尤其是雾崎那虽然依旧专注但眼底带着血丝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做出了决定。
“各位!”延平队长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专注的沉默,“今天的解析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这离不开大家的努力,更离不开雾崎博士那位挚友用生命换来的关键契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是,敌人穷凶极恶,我们面临的斗争很快将要升级!为了保持最佳状态,为了打好持久战,今晚我留下值守,其余人立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队长!”高山立刻出声,“您也累了一天了,您也休息吧!值班我来!”
“是啊队长,您是指挥核心,更需要休息!”镰仓也附和道。
延平队长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春野,你带大家去休息。我留下来,顺便整理一下今天的分析报告。执行命令!”
“队长说得对!”春野副队长的声音依旧冷静,“持续的疲劳作战只会增加失误的风险。博士那位挚友用生命为我们争取的机会,不容有失!阳菜,保存所有数据,启动最高级别休眠加密;高山,镰仓,跟我进行最后的设备安全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后,立刻去休息!这是命令!”队员们看着队长和副队长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博士疲惫的身影,最终齐声应道:“是!”
雾崎没有反对,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去消化那海啸般涌回的属于“托雷基亚”的记忆,去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而且他更忧心着伽古拉此时的伤势。
“数据模型已保存,次级逻辑节点映射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算法逆向解析初步框架也已建立。队长,如果有异常情况立刻通知我。”延平队长点了点头。
他快速保存好所有数据和模型,关闭了分析仪,和泰迦走出了指挥室。
回程的车厢内,气氛异常沉默。雾崎靠在副驾驶座上,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光影。他的内心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看似平静,深处却暗流汹涌,无数念头在碰撞重组。
我是托雷基亚……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未平息,随之而来的疑问、不解、以及对伽古拉现状的揪心担忧,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泰迦敏锐地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悄然竖起。他试图去握雾崎放在膝上的手,想传递一些安慰和力量。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雾崎却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顺势将手放回了身侧。动作流畅,毫无刻意痕迹,仿佛只是眼镜滑落需要扶正。但泰迦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微凉的空气。
一丝失落和更深的担忧划过泰迦心头。他默默收回手,握紧了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被暴雨模糊的道路,没有再尝试靠近,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雾崎身上悄然改变了。那层无形的隔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车子在雨幕中驶近那栋熟悉的房子,泰迦停好车,为雾崎撑开伞,两人快步走入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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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驱散了门外的寒意,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雾崎没有等关门的泰迦,他径直走向伽古拉的房间,凯正坐在床边低声和床上的人说着什么,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神色已比早上缓和许多。看到他们回来,凯微微颔首。
雾崎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床上,伽古拉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但那双总是带着凌厉或慵懒的蛇瞳,此刻正清醒地睁着,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痛楚。在看到雾崎的瞬间,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让雾崎心神一震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眼眼尾那颗泪痣深处,那道由伽古拉本源之力构筑的封印,正在崩塌溶解。那是属于伽古拉的力量,正在缓慢却坚定地回归本源。伽古拉的本源之力在恢复,虽然缓慢,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伽古拉!”雾崎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感觉怎么样?”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雾崎”应有的关切语气。
伽古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他看穿。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啧,烦人......死不了。”他深深地看了雾崎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万语——询问、警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最终,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告诫,又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然后疲惫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掩藏在眼睑之下。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四个各怀心事的人心头。
凯看着伽古拉闭目养神的脸,又看了看站在床边笑容尚未完全褪去却眼神复杂的雾崎,再瞥了一眼门口眉头微蹙带着探究目光的泰迦,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这沉默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凯站起身,对泰迦和雾崎低声道:“伤势暂时稳住了,但完全恢复需要时间,让他多休息。”
看到伽古拉情况好转,雾崎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凯先生,麻烦您照顾他了。冰箱里有吃的,有需要您自己取。”他低声说,随即转向泰迦“俊彦,我吃不下,我先去洗澡了。”然后径直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雾崎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任由水流拍打着脸颊,他脑海里开始梳理起这巨大的信息。格里姆德那句话语如同钥匙,彻底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大部分记忆汹涌归位。他是托雷基亚,光之国的叛逃者,混沌的追逐者,伽古拉认可的挚友,这些身份已然清晰。然而,关键的拼图依然缺失——
他与伽古拉分别之后究竟做了什么?
伽古拉的本源之力为何会在他身上?
他五年前为何会重伤濒死,坠落地球?
伽古拉又是如何找到他,并最终决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封印他的记忆和力量?
这些关键的时间节点和因果链条,依旧因伽古拉的本源之力未曾完全回归而被上锁,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早上他因伽古拉重伤暂时忽略的细节,此刻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个叫“凯”的“普通人类”,是如何在茫茫宇宙中精准定位到重伤濒死的伽古拉,并成功将他带回地球的?随着记忆的回归,他明白了不合理的地方。原因无他,凯就是那个记忆中和伽古拉纠缠千年宿命般的光之战士,欧布奥特曼。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凯能从宇宙中找到他并且救下他将他带回,而且伽古拉现在伤势好转,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记忆恢复本源之力的回归,刚刚他去看伽古拉时,感觉得到他体内还流动着纯粹的能量在滋养着伤口促使愈合,那应该就是凯的光粒子能量。想明白这些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是欧布守在伽古拉身边的话,那么他的伤是不用担心了,毕竟他们千年纠缠的羁绊情感在,伽古拉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一个更大、更迫近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俊彦。
这个他全身心依赖、对他满怀爱意、一直小心呵护陪伴在他身边的“人类队员”,为什么会称呼凯为“前辈”?为什么会称伽古拉为“前辈”?此刻答案同样清晰得令人心悸:
俊彦也是光之战士!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串联起之前所有被忽略的疑点。几次怪兽袭击时,俊彦那“恰到好处”的不在现场;自己深陷危机时,那巨人总是及时出现,无言却强大的保护;以及特拉尼布之战后,俊彦腰侧那道位置形状,都与当时被怪兽巨尾扫中的奥特战士受伤部位惊人相似的、深紫色的巨大瘀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俊彦就是那个数次救他于危难的沉默的巨人先生。
从他称凯为“前辈”的行为上来推测,他一定是新生代或者之后的哪一位奥特战士,而他头上显眼的奥特天线那么独特,且面容跟泰罗有着说不出的相似感。受制于记忆未完全恢复的局限性,他暂时无法准确辨认出俊彦的真身究竟是谁,但他此刻心底更担心的是,俊彦是否知道他就是托雷基亚?那个背叛光之国、堕入混沌、劣迹斑斑的托雷基亚?
“呵……”雾崎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冷笑,水流顺着他紧抿的唇角滑落。他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问他:
“托雷基亚,如果他知道……如果俊彦知道……知道站在他面前、被他拥入怀中、被他热烈亲吻、被他珍视爱护的人,就是那个曾经蛊惑人心、制造混乱、甚至可能伤害过他同伴的混沌恶魔……你猜他是否还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你?是否还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身前?”
这提问声让他的心仿佛都被揪起来,泛着苦涩的悲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俊彦的感情。是的,从基地初遇开始,直到那晚终于面对自己的心意,爱意无声滋长。随着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那人蓬勃的生命力、真挚的关切、以及偶尔流露出的笨拙的占有欲,都像最甜美的毒药,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他深陷梦魇、被格里姆德低语侵蚀时,潜意识里看到的,也是俊彦将他拉回光明的怀抱。以及他曾抱着他的手指在他巨大手心中俯瞰城市风景时内心的雀跃,还有他用后背为自己生生挡下格鲁扎姆熔岩射线时无法言喻的震动。
“你如果知道了我是谁……”雾崎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脸颊,“……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良久,他关掉水阀,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居家服。镜中的脸依旧清隽漂亮,左眼眼尾的泪痣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却似乎淡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重新压回眼底深处,推门走了出去回到了卧室。
泰迦推门进来时,看到雾崎已经靠在床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水汽,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眼中立刻盛满了担忧。
“你……”他快步走到床边。
雾崎抬起头,拉住他的手,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疲惫的放松笑容:“没事,俊彦。”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我只是今天有点累,分析芯片耗费了太多精力,加上基地今天遇到袭击,而且又一直担心伽古拉。现在看到他恢复了,而且芯片也有突破,我就放心了。”他顿了顿,语气自然,“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洗漱吧,我们早点休息。”
泰迦看着他似乎恢复了精神,也没有了车上那股疏离,眉宇间的忧虑才稍稍散去,他捏了捏雾崎的手,点点头:“好,我很快就回来。”于是转身走进了浴室。
雾崎听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用力握紧了藏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无论你是谁……无论未来会如何……”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眷恋,“至少现在……至少今夜……还待在我身边吧……”
泰迦洗漱完,又轻手轻脚地去伽古拉的卧室看了一眼,凯依旧守在床边,伽古拉似乎陷入了沉睡,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脸色也好了少许。
泰迦和凯来到客厅,低声交流了几句今天基地的情况,包括芯片的进展以及遭遇格里姆德精神侵袭的诡异事件。但关于雾崎的身份,他依旧只字未提。即便对方是凯前辈,即便对方可能已经从伽古拉的行为中推断出了真相,泰迦也不敢赌。光之国与混沌使徒的对立是刻在骨子里的原则,他无法要求其他光之战士像自己一样,对托雷基亚抱有如此复杂且逾越立场的感情。他只想用尽全力守住眼前的人。
凯的目光深邃,心下了然。他静静地听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沉声道:“知道了。没想到竟然是格里姆德卷土重来,银河和维克特利已经给我回复了讯息,他们已经成功和艾克斯会合,并且加入了芯片的解析行动,我们在这边要时刻保持警惕。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他扫过泰迦疲惫的脸,带着某种深沉的复杂情绪。
泰迦回到房间,关上门,掀开被子躺下。他习惯性地伸出手臂,将雾崎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伽古拉前辈睡下了,伤势正在恢复,凯前辈守着他,别担心了,放心睡吧。”
雾崎顺从地点点头,一只手紧紧地环住了泰迦劲瘦的腰身,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他贪恋这份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暖意,贪恋眼前这个人毫无保留的守护,贪恋这份建立在虚假身份之上却无比真实的感情。即便心知肚明,这温情脉脉的表象之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残酷现实。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的过往,关于他们注定对立的立场。
但他依旧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死死地抱紧泰迦。哪怕下一秒就是狂风暴雨,哪怕这拥抱如同饮鸩止渴,此刻,在泰迦温暖而安全的臂弯里,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嗅着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雾崎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份偷来的安宁之中。
这怀抱是他也是托雷基亚灵魂深处渴望了太久、也孤独了太久之后终于可以停靠的港湾。他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泰迦的颈窝,感受着皮肤下炽热的搏动。他吻了吻那块皮肤,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温暖之中,隔绝外界所有的冰冷与喧嚣。
他想,至少在今夜,让他暂时先忘记托雷基亚,依旧只做泰迦怀里的,属于他的唯一的雾崎。
凯:我一整个吃大醋!
伽:烦人精恢复了?!
虎:老婆怎么有心事?
托:他还会爱我吗qaq
嘶,怎么闻到了刀子的味道[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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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贪恋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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