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齐文姝闻声跑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哭着喊道:“大哥!”
随即,她边哭边朝着沈骁安跑去,抱住沈骁安,埋在他的后背啜泣。
院子里的枫叶泛了黄,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对不起大哥......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寒了你的心。”
她越哭越伤心,沈骁安原是一肚子郁火,顿时被她的泪水扑灭了。
“行了,大哥的后背都要被你打湿了。”沈骁安回过头来,计划的那些训话也说不出了,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板着的脸破了功,勾唇轻笑:“看你哭成什么傻样。”
“大哥!”齐文姝扑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我以后都听你的......”
院中的其余人快要站成排,庄秋桐捏着帕子捂脸,低声吸了吸鼻子。
“女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要是也有一个哥哥就好了。”她看着这一幕,眼里闪动着艳羡的光波。
如果有兄长在,当年定会劝说父母罢。
“女君想岔了,重要的不是拥有哥哥还是弟弟,而是生命中碰上像大公子这般负责任的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语惊醒梦中人,庄秋桐的瞳孔不由得晃了晃,抬头撞见沈骁安瞥来的目光,刹那间,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脸颊温热而发烫。
*
直到回锦绣苑,庄秋桐才发现袖子里的纸条。
「戌时云鹤戏楼一叙」
铜镜中的朱唇微微扬起又抿平,最后贝齿轻咬努起:“你要我去我便去吗?”
话虽说着,发髻上的珠花玉簪却没再拆下来。
“青莲。”
正在屏风另一端插花的青莲闻声小跑过来:“女君有何吩咐?”
庄秋桐在衣柜前挑衣裳,背对着她:“想去逛逛灯会。”
青莲几乎立即默契地意识到什么,女君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更遑论京城灯会每半月就举办一次,她这种人都嫌腻了,很显然,女君有其他事要去办。
而当她远远就瞧见云鹤戏楼前的血刃时,心底顿时明了。
“桐夫人里面请。”闻寂和血刃端正站在一起,嘴角憋不住笑。
庄秋桐见戏楼的大门紧闭,问他们:“怎不见看客进出?”
“既是宴请桐夫人,我家公子自然是要包场的。”
闻寂笑得快要岔气:“桐夫人快些进去罢,热闹着呢。”
血刃用剑鞘戳了下他侧腰:“克制点。”
说着,自己又憋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庄秋桐知晓沈骁安大抵是想缓和关系,鉴于如今的处境,她知道自己没时间置气了,所以这次她必须顺着台阶往下走。
青莲紧随其后,却被拦在门外。
“诶这是何意?”
“放心罢,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里头的画面不宜让你瞧见。”
闻寂越描越黑,青莲推开他的手就要进去:“莫要拉拉扯扯!你这侍卫,懂不懂何为男女之别?”
“怪我怪我。”闻寂双手举起,挡住她的去路:“只是这戏楼大门,姑娘可进不得。”
庄秋桐并不知外头吵得不可开交,楼内没有掌灯,只有月光从四围的板棂窗流泻而下。
“沈大哥?”
她试着唤了声,声音绕梁回响,紧接着,高台成排的栏杆座桌灯以及檐枋雀替上的灯笼依次亮起,诸乐师拨弦起奏,中间的舞女流仙袖掩面,烟紫八破裙束腰,上面的曼茶罗纹珠链在柔光下流淌着灵光细闪,只是这舞女的腰肢瞧着有些硬朗,个头也过分高了。
庄秋桐狐疑地沿着两侧金丝楠木椅的过道走近,当清风的脸缓缓从舞袖中露出,饶是有所准备,她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平滑轻快的乐曲回荡在偌大的戏楼内,清风笨拙努力地扭动僵硬的身躯,舞姿滑稽,脸庞肉眼可见地涨成猪肝色,一支异域天竺舞虽没有妩媚美感,倒有几分熟人搞怪的风趣。
紧接着,头顶飘落娇艳的牡丹花瓣,乐曲变得舒缓而轻柔,庄秋桐抬头望去,只见穹状彩绘木雕上飘着一红裙......男子。
花瓣飘零,一袭艳红舞裙在空中飘逸,相较于清风脸上的扭捏,沈骁安似乎格外自在地舒展着四肢,犹如踩着祥云飞身而来,软纱披帛勾缠过庄秋桐的面颊,俊美的五官在浓妆下愈发妖冶,仿佛摄人心魄的男鬼,松木烟香扑面而来,刹那间,庄秋桐瞳孔晃动,心脏顿时乱了节奏。
一个瞭望势舞姿再度飞天,漫天的花瓣散开,几瓣砸在白皙的面颊上,顺着乌睫滑落,庄秋桐望着上面的男子有些失神,恍惚间,周围的画面都被模糊,只余下眼波如丝的沈骁安。
这哪里是钦封的一品天策上将,手段比之清倌儿还了得。
舞曲落幕,沈骁安搭着清风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怎么样?客官可还满意?”
清风红得耳根都在滴血:“上次的事,是属下小人之心,这些时日属下每每想起当时都夜不能寐,所以特意学了这支舞......”
他重重鞠躬:“还请桐夫人能原谅属下!往后桐夫人让清风往东,属下绝不往西!”
“我的罪名呢,就是没在他开口的那一瞬一巴掌扇过去。”沈骁安笑眯眯覆她耳侧高语:“不过他睡得挺香的。”
“公子你!”清风面红耳赤,羞愧到无地自容,惹得在场无不发笑。
庄秋桐也不由得掩嘴,然而场内欢快的氛围随着响起的鼓掌声撕裂。
众人闻声看去,不知沈靖安何时入了戏楼,跟在他后面的是面色窘迫的闻寂等人。
“还真是热闹呢。”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沈靖安自然地箍住庄秋桐的腰身,对外散发出强烈的占有意味:“不过兄长请自家弟妹单独赴宴,恐怕容易惹来闲话罢。”
沈骁安笑着摘下耳夹,余光扫了眼他揽过庄秋桐的手:“二弟莫要多想了,先前我的手下误会南罗山一事皆是桐夫人的自导自演,为表歉意,我们这才筹备了这支舞。”
“哦?”沈靖安眼尾缓慢扬起,目光阴测测地落在庄秋桐身上。
须臾间,庄秋桐便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意从脊背往上蔓延开来。
感受到微妙的气氛,沈骁安问道:“二弟可是有何疑虑?若要说何故将青莲拦在外头,你也瞧见了,我们这身装扮,着实不太文雅,当然是少些人看见为好,不过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兄长,靖安还没有刻薄到如此,我夫人能与兄长处好关系,我自是欢喜的。”沈靖安看了眼沈骁安,又看向庄秋桐,眼底已是冷意:“只是她在床笫之间与我说,是清风特意嘱托她请老巫医去南罗山的,怎的清风还能误会?”
这一瞬间,所有人神情微变。
“二弟莫不是在怀疑自家夫人?”沈骁安笑着摇头,转身倒了两盏茶水,漫不经心地走来,递给沈靖安一盏:“她花了所有的嫁妆钱才救活了我,我要还她却不要,你可知为何?”
沈靖安默了默,挑眉:“大哥不妨直说。”
“她说用这份恩情,换我在官场上提携与你。”
沈靖安搭在她腰上的力度收紧了几分:“你说的?”
庄秋桐没吭声,藏在袖口里的指甲紧张到深深陷入指腹,掐出醒目白痕。
“至于清风误会,是因为事后我们途径霄云镇,却撞见弟妹与沧海阁阁主在一起,这才生了误会。”
沈靖安反握住她的手:“你还认识沧海阁阁主?”
然而庄秋桐并未回他,负气似的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跑。
“诶!兄长我先走了。”说罢,沈靖安连忙追了上去。
随着她们离开,戏楼的大门再次合上,侍卫们边收拾边夸奖自家公子反应快。
“险些就连累了桐夫人,这二公子还真是生性多疑。”
闻寂拿着扫帚清扫地面的花瓣:“那可不,怎么说他与公子也是兄弟,却嫌少与公子来往。”
“诶公子,上去换衣裳罢。”
清风走过去提醒,忽而听沈骁安喃喃:“不是传他们琴瑟不调?”
大抵是无意识说出心里话,察觉到身侧的人,他故作慵懒地拍了拍清风的肩膀:“好。”
他这句话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心思细腻的血刃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失意落寞,接触她们颇多的清风也隐约发现了什么,唯有神经大条的闻寂边拨玩着琵琶弦边笑道:“桐夫人生得貌美端庄,简直是人世间的清冷白玉兰,纵使二公子对她无甚感情,定也抵抗不了男人本能罢。从前是掺杂着庄洛禾的恩怨,可如今二公子看清了那女子真面目,软香美玉在枕边,岂会毫无心思?”
他刚说完就被清风一个肘击,沈骁安没有理会他们的打闹,只是沉默地上楼。
沈骁安没有着急换衣服,而是打开了那扇窗牖,目光搜寻了会儿,落在街角拉扯的二人身上。
只见沈靖安从袖中拿出一物哄她,沈骁安定睛细看,正是陈国进贡而来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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