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渐渐显现,青年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老板娘和一瞬先吃过饭以后,就开始百无聊赖地等青年醒来。
一瞬蹲下身,替青年套上新买的鞋子。瓦伦娜的药罐向来神奇,最多不出一小时,他就会醒来。
瓦伦娜的房子是用石头搭建的,太阳被云遮住的时候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借着这片刻的宁静,一瞬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神秘的青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过仓促,这次见面又光顾着看他的伤口了。他这才注意到青年身上穿的根本不是衣服,只是一片素白色的布料,在肩头草草绑了个结又在腰间绑了跟腰带,不让布料脱落。
这身打扮在贫民窟倒是常见,只是这人却明显不是贫民窟来的。住在一层的人天生就知道自己是底层人民。
一瞬在心中默数着时间,果然没一会儿,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颤了颤,缓缓睁开了。
那是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青年缓慢地眨了眨眼,当意识到自己在一片陌生环境后,他的目光在一瞬间聚焦,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像只警觉地野兽一般。
瓦伦娜的目光在青年身上流连,那双如黑曜石般坚毅的双眸在长睫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为这张本就精致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美感。
老板娘再次朝一瞬投去揶揄的视线,红唇勾起促狭的弧度。一瞬读懂了她的目光,她在说:这七枚金币花得值啊。
一瞬感觉百口莫辩,干脆不去搭理她。
“别紧张。”一瞬将自己的脸挤进青年的视线中,“还记得我吗?”
“你是……那天海边的。”青年的声音干涩,比一瞬遇到他的那天更加沙哑。他的嘴唇几乎没动,字句含糊得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老板娘端过来一杯水:“先润润嗓子。”
青年警惕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伸手。
老板娘也不勉强,随手将杯子放到一边。
“那天我去天梯找你了,一路都没有看见你。你是跑到哪里去了?今天还倒在城中天梯旁边。”一瞬把面包递给他。
青年看了一眼面包,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看起来是真饿了,对着这样的板砖面包都能馋。
他犹豫着接下了,却仍然保持沉默,一双眼睛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
一瞬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耸了耸肩膀,转身进了里屋。瓦伦娜女士明明是在自己的小药铺子里,却像是被下了逐客令。
青年见老板娘走了,迅速侧身。接着角度遮掩做了个小动作,一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但是当他转回来时,敏锐地注意到他在往腰带中藏着什么。
“我到了天梯,然后发现我的通行证不能用了。”青年终于开口,声音却依然嘶哑。
一瞬把水杯再次递过去:“然后呢?”
青年接过了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耐不住嗓间的干渴将水一饮而尽:“我想起你说可以到万事屋找你,求助。”他抹了抹嘴角,原本苍白的唇色终于泛起血色,声音也变得清润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城市,却找不到你在的万事屋。只打听到你常去城中天梯,就去哪里等。”
虽然场景不太对,还莫名其妙花出去七个金币,但是被一个大帅哥说在等他,一瞬还是觉得挺暗爽的。
“找我?”一瞬见青年对自己递过去的东西并不排斥,于是把那碗专门替他买的肉骨髓汤也递过去。
青年毫无防备地接下,边喝边淡淡道:“我问路人,万事屋在哪里……唔,好喝……但是你没告诉我万事屋的名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一瞬:“……”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瞬以前觉得自己的万事屋名字取得挺好的,幽默诙谐还和自己是“本家”,都姓“一”。没想到还能闹出这样的乌龙。
“咳咳……”一瞬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的万事屋就叫「一家万事屋」,名字就叫「一家」。”
青年:“……”
“而且。”一瞬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补充道,“万事屋在罗塔二层。”
青年:“……”
青年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手按住了太阳穴,仿佛在强忍头痛。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连眼角的那滴泪痣都显得格外生动。
一瞬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
“所以你能接我的委托吗?带我去第……第七层。”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青年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荒谬至极。
一瞬正仰头喝水,闻言猛地呛住,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虽然说一颗珍品夜明珠,换一次底层人去罗塔三层的旅行也绰绰有余了。
可是……七层?!
“二层我可以带你去,”一瞬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斟酌着用词,“三层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但七层……”他忍不住又打量了青年几眼,面露难色,“那可是王族的地盘,飞进去的苍蝇都要被查三代。”
青年那张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改口道:“或者你能不能先带我去二层?……多少钱,我会还清的。”
一瞬眯起眼睛:“你还去找过别的万事屋了吧?没有和他们提这个‘小小’要求吗。”
青年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提了,他们说二层都上不去。”
一瞬:“那你怎么确定我能带你上二层?”
青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最后赌一把。”
一瞬气笑了,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要是今天没有碰巧来一层的话,你就被拖去乱葬岗喂鼹鼠了,知道吗?”
青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道:“但是你刚才说,有办法带我去二层吧?”他说完后抬起头,一双黑眸坚定地看向一瞬,“我赌对了。”
青年明明还虚弱地躺在石床上,眼神却像出鞘的利剑般锐利。
一瞬和他对视了几秒,最后先一步站起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万事屋的职业素养。
“还能走吗?”一瞬拍了拍衣摆的灰尘,“带你上二层。”
“能!”青年摇摇晃晃地撑着石床站起来,他的脚踩在燥热的地板上却没有感受到反馈到□□上的温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凭空多出的布鞋子,喉结滚动了几下:“……谢谢。”
“小事。”一瞬笑了笑,随后朝里屋高声喊道:“老板娘!我们就先走了。药罐子我也拿走了,下次见。”
说着他将两个药罐子都装了起来,一个客户的,一个自己真金白银买的。开玩笑,价值六个金币的药罐子,他回去得把药汤当水喝才能值回本。
“赶紧滚——”老板娘的声音混着捣药声传来。
一瞬带着青年左拐右拐地回到了城中天梯。
天梯在城市中央,但是鲜少有人靠近,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登上二层。
这次有两个人同时靠近它,身周也不乏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不过路人的注视很快就如退潮般散去——生活在一层的人,早就学会了不对不可能的事抱持太久幻想。
就在一瞬打算施展魔法的时候,青年将手搭到了腰间,似乎想取什么东西出来。
一瞬挑挑眉,他想起青年今天刚醒时的口齿不清和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这家伙,之前不会是把自己的通行证藏在嘴里了吧?!
他饶有兴致地抱臂旁观,却在看见青年抽出一个金色的边角的时候,脸色骤变,连忙上前去摁住他的手:“别在这里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啊!笨蛋!”
“可是,没有通行证的话怎么上去?”青年不解。
“我都说可以带你上去了。”
“我以为你是要帮我修复通行证。”青年皱眉,“没有卡的话,连法阵都进不去吧?”
一瞬压低声音继续,轻轻呵道:“谁说没有卡的?”
青年将信将疑地收回手,将那抹金色重新隐入衣襟。一瞬这才松了口气,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突然摊开掌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青年一愣。
“通行证需要身份信息。”一瞬看了他一眼,“真名或者常用名,都行。”
青年沉默片刻:“无欢。”
“哪个无,哪个欢?”一瞬下意识地询问,却在视线触及他那双没有什么波澜的双眸以后了然于心。
他的掌心突然泛起和天梯相同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流动旋转,逐渐凝聚成一张纯白卡片。卡面上“无欢”二字,如烟如尘地浮现,墨迹游走间竟带着几分凄艳,最终深深沁入卡片肌理,消失地无影无踪。
无欢瞳孔骤缩:“你这是......”
“厉害吧?”一瞬得意地晃了晃卡片,法阵的蓝光映得他眉眼狡黠,“独家魔法——”
一瞬凑到无欢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恶作剧般的欢快:“专业造假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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