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年10月12日，21:00，时光照相馆的暗房被红色安全灯染成血色。陆光猛然从折叠床上惊起，手指下意识按向左胸——那里还残留着梦中程小时鲜血的温热。日历上9月13日的红圈在灯影里摇晃，像滴在时光长河里的泪。
笔记本被风翻开，七年前的结婚照滑落：程小时穿着白衬衫靠在梧桐树下，颈间挂着陆光送的银杏叶银饰，笑得像偷喝了蜂蜜的孩子。陆光指尖抚过照片上爱人的眼睛，忽然听见儿童房传来陆诚的奶声：“程爸，神明去哪了？为什么没有惩罚小猫和小狗？？”
他推门进去时，程小时正蜷在小床上给两个孩子讲当年自己编的故事，七岁的程璐把画板藏在身后，发梢沾着金粉——那是她偷偷翻了颜料盒。“神明呀，”陆光蹲下身，指尖掠过陆诚乱翘的刘海，“或许偷了个懒，恰巧“放过”了小猫和小狗呢。”
程璐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覆在他衬衫下的左胸。陆光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小女孩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爸爸的星星…在打鼓。”她小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袖口的纽扣——那里缝着程小时去年绣的“平安”二字，此刻正被冷汗洇湿。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北海道看星星呀？”程璐突然仰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看世界上最亮的星星。”陆光一愣，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几天前，自己随口许下的承诺。看着女儿纯真的脸庞，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等天气暖和些，我们全家一起去，好不好？”程璐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拉钩！”陆光与她勾了勾手指，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这个承诺，或许永远无法兑现了。
陆诚早已抱着恐龙玩偶睡熟，程璐却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那只银蝶又来了，翅膀上有着齿轮纹路，上面刻着2029年10月13日0：05分。从三年前的跨年夜开始，她就经常看见它。
“算了算了，不管了。”她在心里想。恍惚间，Vein叔家念夏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上周通话时，小姑娘举着电话满屋子跑，"我爸爸带我去北海道看星星啦！漫天都是会眨眼的小钻石！我爸爸还说会把星星给我摘下来呢！"听筒里夹杂着海浪声和欢笑声，衬得她身后两个父亲的催促都甜得冒泡。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爸爸很快就会带我们去看星星了。”她用指尖摩挲着刚刚上色的画作，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月光爬上窗台，温柔地覆在她蜷起的后背，终于将思绪揉进了带着鸢尾花香气的梦里。
落地钟敲了九下，程小时正在镜前解衬衫纽扣，银杏叶银饰在锁骨处投下阴影。“你今天抱孩子时…手抖得像筛子。”他转身时，看见陆光倚在门框上，睡衣领口敞着，胸口的血管在月光下显出异常的青色纹路。
陆光走近，指尖掠过他颈侧的皮肤。“程小时，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他低头吻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显影液的气泡。程小时疑惑地皱起眉头，握住他的手：“你今天怎么了？净说些奇怪的话。最近你身体到底怎么了？别瞒着我。”
陆光强作镇定，抽出被握住的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你看，报告上不是都说正常吗？别瞎想。”程小时将信将疑地拿起报告，仔细翻看，陆光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谎言能再多维持一会儿。
“如果我先走了，你要带着孩子们去看遍全世界的晚霞…别把我的照片调成黑白，要洗成暖黄色，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火烧云。”陆光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小时的手环上他腰，带着体温的掌心贴在他后颈：“胡说什么…我们还要看着陆诚娶媳妇，程璐穿婚纱。”陆光笑了，泪却落在他指尖：“对，还要教诚诚修相机，听Vein讲冷笑话…你看，还有这么多没做完的事。”
时中正指向22：00，一切重新归于平静。风儿翻开暗房里的童话笔记本。最新一页是陆光今早用左手写的：当月光染回轮回井八次，神明会收取第九条尾巴作为利息——字迹歪斜，像极了三年前他第一次心绞痛发作时的笔触。
而此时，程璐的画板上，刚刚上色的鸢尾花悄然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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