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曾萃就跟她讲述了一番项目内部和外部的利害关系。
起初魏小鹿还对曾萃很排斥,听完这一顿分析后,她也情不自禁地担忧了起来。
资金不足,技术部门能力有限,用户的高度期望与时间的难以把控,内部各种资源的争夺,以及无数个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而相对的,维护起来就不那么费事,产互部维护技术不到位,其实可以直接找个外包,省时省力还省钱。
这些从来不纳入魏小鹿思考的东西,现在却搅得她有点儿内耗了。
当初她说放弃,只是那么随口一提。
是不是也有暗中推动沈思衍做决策的作用?
魏小鹿拿不准了。
“反正本来就是个烂摊子,她又给弄的更乱了,”曾萃摇摇头,“她一个有背景有权利的领导,现在谁也不敢反驳她,也就是你,能在她旁边稍微说说了。”
“啊?”魏小鹿被这么说,感到一点不好意思,抬手抓了抓耳挠了挠腮。
“以后咱两个部门还可能合并,我是真不想看你们出事儿。”
“明白,曾总。”魏小鹿说。
曾萃又感慨了两句,一则电话打来,他跟魏小鹿抬手示意了下,打着电话走了出去。
之前的睡意也冷却了,魏小鹿抓起咖啡喝了口。
清甜的味道散在口中,很明确的滋味,要是此刻她的心绪也能这样清晰就好了,但是那种模糊的感觉又很真实。
是一种意识到职场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但不理解这些复杂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然后被莫名其妙地赋予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期望、却发现自己心里根本没有办法融入这个系统后清澈的游离感。
很让人无措的一种感觉。
魏小鹿啃着吸管,胡思乱想了一会。
不多久,沈思衍开完会回来,和开会前的状态差别并不大,魏小鹿想知道项目重启推行得怎么样了,但有些词穷,问不出口。
正巧陶薇发消息喊她来休息室喝个下午茶,手上也没有着急的工作,魏小鹿就端着咖啡赶去赴约了。
意料之外的,休息室人很多。
公司每个部门都有一间单独的一个空房,摆着很多零食和茶水,平时过来,也就一两个人在这儿嘴不停息地吃吃吃,但今天,屋里所有的人都在嘴不停息地说说说。
沸沸扬扬的场面。
“小鹿,这儿。”
魏小鹿循声看过去,陶薇在靠窗桌边坐着,正在和艾槿说着话。
“薇薇,”魏小鹿跑过去,和艾槿打了个招呼,“艾经理好。”
“坐这儿,”艾槿拍拍手边的椅子,递给她一支奶酪棒,“刚才没看你去开会啊?”
“谢谢艾经理,对,沈总没让我去。”魏小鹿笑了笑。
“那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个事儿。”
随后艾槿把会议经过给她稍加简述,魏小鹿才知道,沈思衍一个推翻重来的举措,给部门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这……这有点超纲啊。
教科书里哪学过这种事情,魏小鹿不知道这算不算策划翻车?或者就是曾萃所说的谋略失误?
“我刚开始感觉这方案可行,但现在你看大家什么反应吧,”艾槿摊开手指了指周围,“我又感觉可能不太现实了。”
陶薇也跟上一句:“沈总是不知道咱从头弄一个项目要费多大的劲儿。”
“她在本部那两年肯定跟过项目。”艾槿说。
“那又不一样,”陶薇欲说还休,“毕竟咱们部门嘛……”
对于现在的情况,魏小鹿的状态基本上就是盲人摸象,她听着俩人聊天,就只会“哇哦,啊呀,天呐,真的吗”这样提供一些避免冷场的情绪价值。
凑个热闹,吃吃瓜,就差不多得了。
反正说到底,这些事情跟她没关系嘛,不管怎样都是沈思衍来承担后果。
又聊了几分钟,陶薇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就起身准备走:“哎我得回去干活了。”
“去吧。”艾槿跟她挥挥手。
三个人的局里,那个你熟悉的人走了,剩下的两个就会进入面面相觑的莫名尴尬中。
魏小鹿嘬了两口咖啡,实在没找到话题,也想效仿陶薇开溜,艾槿却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我跟你过去。”
“去找沈总吗?”魏小鹿说。
“嗯,总得有个人跟她说实话呀,”艾薇拎了拎衣领,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大伙儿原来这么不情愿,刚才开会都没一个人敢吱声反对她的。”
魏小鹿想起曾萃跟她说的那些,差点一个激动之下就把“那我去说吧”给喷出口了。
但还是及时闭嘴了。
毕竟她堂堂一介实习生……好像没啥资格替一个经理代话。
回办公室,魏小鹿就去自己的小窝待着去了,偷偷竖起耳朵,听艾槿和沈思衍汇报情况。
最后艾槿给的建议是,让沈思衍再考虑下,大家的非议声真的很大,后面执行起来也会很困难,不如及时止损,采用正常的维护流程。
沈思衍听完后,面色平和地抿了抿唇。
“我了解了,”她看向艾槿,“谢谢你呀艾槿,跟我反馈这些情况。”
艾槿和她客气了两句,最后听到沈思衍说“我回去再想想”,就点到为止地离开了办公室。
在艾槿离开办公室后,沈思衍忽然往后仰躺进座椅,右手转笔,左手搭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
又开始琢磨了。
魏小鹿只能从这些小细节上看出来沈思衍的心情变化,因为这人表面上实在无懈可击,不做言语的时候,就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从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明暗交错地落在她脸上,使得沈思衍整个人都清冷宁静了起来。
这样唯美的静态图仅限于此刻。
十分钟后,沈思衍又变成了那个面面俱到、长袖善舞的领导了。
晚上魏小鹿和她在公寓吃饭,沈思衍还像没事人一样,和她聊一些有趣但无用的话题。
听到沈思衍对咖啡因免疫,魏小鹿流下了羡慕的口水:“我喝咖啡就不行,可容易失眠了。”
沈思衍正夹起一块茄子,闻言,眼尾一挑:“下午你喝了半杯,是不是要睁眼到半夜了?”
“不一样嘛,”魏小鹿绞尽脑汁去圆自己嘴馋忍不住喝了的事实,“那可是大美女给我买的咖啡呀。”
沈思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待会睡下试试,睡不着就出来。”
“出哪来呀,沈总?”魏小鹿没懂。
手指在水杯边缘打着转,沈思衍语气平淡地说:“我今晚也要睡不着了。”
魏小鹿瞬间就懂了。
她现在的领悟能力也是好起来了。
沈思衍说睡不着,她当下就能立刻总结出,“领导在为白天的事情忧心”与“领导需要深夜陪伴”的双层含义。
“那我陪您一块儿看月亮。”魏小鹿说。
“今天初一,”沈思衍笑了笑,“哪来的月亮啊妹妹。”
“这儿呢。”魏小鹿指了指客厅窗帘上的星空图案。
沈思衍瞥了眼,慵懒地笑了起来:“连星星一块也看着了。”
魏小鹿在讨喜这方面还是很出彩的,不然魏踪庆和汤晓纷也不会从小就宠她赛过她哥几十条街。
逗笑沈思衍后,魏小鹿又讲了些好玩的话。
失眠这件会给社畜带来负担的事情,在她描绘下逐渐变得浪漫起来,沈思衍似乎也随着她的讲述,变得内心松弛了几分——魏小鹿猜的,因为沈总自始至终也没紧绷过。
“我还会煮茶呢,我们月下饮茶更有那味儿,”魏小鹿又突然拨起了头,“不对不对,喝茶更睡不着了。”
沈思衍抬抬下巴:“我也耐茶。”
“哦,那小鹿给您倒茶。”魏小鹿拿起水壶,给沈思衍快喝完的水添上了些。
沈思衍愣了下,说她自己来就好,顿了顿,还是补了句:“谢谢妹妹。”
到这会儿该说的其实都说完了,两人的饭缸也见底了,按魏小鹿的生活习俗来说,此刻她该与床同行,与被子枕头相亲相爱了。
但就是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在怂恿着她。
让她在离开餐桌前,向领导发出了疑问:“您是不是还在想重做财税这个产品的事情呀?”
沈思衍在水杯上打旋的手指停顿住了。
随后她很轻地“嗯”了一声,说:“你跟大家有接触吗,他们的态度怎么样,是不想重做吗?”
回想起下午在休息室的场景,魏小鹿实话实说道:“我下午去休息室,听的是这样,技术那边……就是说难度太大了。”
沈思衍将双手撑在饭桌上,下巴搭在手背上想了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总,我,”魏小鹿心里也很不舒服,纠结地皱了皱眉,“我之前说放弃,但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事。”
“嗯哼。”沈思衍冲他挑了挑眉。
魏小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不该那么说的,我不知道重做根本走不通……”
沈思衍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事儿妹妹,”沈思衍伸手在魏小鹿头上顺了下,把她刚挠乱的头发压了下去,“不是有我呢,这事是我决定的,错了也跟你没关系。”
魏小鹿看着沈思衍,以及她背后偌大的一扇窗帘,突然间地,感觉白天的那种身在局中心在外的模糊感消失了。
因为她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是有立场的。
她已经在站队了。
——站在沈思衍的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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