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屁孩叫她第三遍“孟老大”的时候，孟神爱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你要干吗？”她一脸疑惑地问。
他踉跄了一下，终于站了起来，坐在地上的孟神爱这时候恰巧能和他齐平目光。这个位置聊天刚刚好，彼此都不会费脖子。
“你打赢了我，现在你是我老大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直了之后说。
孟神爱和魏灵筠对视了一眼，之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我没兴趣当你老大。”话语刚落下，他的双臂耷拉着垂下来，一脸沮丧。刚刚要找孟神爱单挑的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他突然说，“我还有一群小弟可以差遣，不骗你的。”
孟神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处拉帮结派，穿着校服跟人约架，还潜入联邦地方贮存仓库破坏车辆，任何一项拉出来都够痛打二十大板再去领几年强制青少年教育了，这小孩能活这么大还没被制裁也算是个天才。
而且……他的母父是完全不管他的吗？
交手的时候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异能是力量。没有被联邦军区收编的异能者会被联邦异能管理部门高密度关注，异能会被很大程度上抑制住，降低到最低水平，以避免这些异能者利用自己的能力伤害普通人。
也许是因为注射了异能抑制药物的原因，他使用起异能来并不灵活，也许只是比普通人类胜出那么一小截。只需要这么一小截，就可以让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对他唯命是从了么？
她的异能如今是完全自由生长、不受抑制的状态。当然，从前也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接受过异能抑制药物的控制，毕竟她的防御太过特殊，连好几次精密仪器的异能探测都能精准躲过去，被发现还仅仅只是一个月前的事。
看到他俯身向自己行礼，好像她真的是什么功德无量的大英雌，她心里面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
防御异能发展到极致，将来会对所有的物理攻击免疫。最强的盾同时也是最强的矛。这么一想，好像也能理解，为什么南冰宁愿把她们仨赶到废物处来，也不愿直接炒了她们。
把她放在这里有人管理着，比放她归于大自然，要安全和省事得多。
成展眼巴巴地看着孟神爱，她把思绪收住，抬眉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双眼亮了起来，朝着孟神爱走近一步，回答道：“我叫成展。你……你决定要收我为手下了吗？”
好想朝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会有人对抱大腿持有如此深的执着啊！
“哪个‘成’哪个‘展’？”孟神爱继续问。
“成功的‘成’，展翅高飞的‘展’。”他说，手一直在拍开黏在掌心的沙子。然而小孩的手掌就是湿湿的咸咸的，很难跟细沙彻底两断。
之后孟神爱又详细问了他在哪念的书，读几年级，家里几口人，为什么要打架。刚开始他还跟个小爷们一样扭扭捏捏的，直到孟神爱不耐烦地问他：
“刚刚沙子没吃够是吗？你还想要再打一轮？”孟神爱明明对这个小孩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心里面以为用拳头威胁他会很爽。但话说出来之后她又突然觉得恶心。用他的思维在教训他，好像跟恶魔并没有什么两样了。
可这招偏偏很管用。他立即乖乖就犯，老实巴交地交代了一切。点头哈腰的整个动作惯性一样的流畅。
八年级。家里5口人。养母父很忙，几乎是忙到，出差路上听到养子的死讯也不会掉头回来处理丧礼的那种忙。
八年级，个子只到孟神爱腰这里，喜欢发动异能来收编小喽啰。孟神爱几乎可以拼凑出他目前为止的青少年经历。无论有几种假设，暴力和欺凌不会少。
“成展。”孟神爱说，视线看进他的眼睛里。
他从失落中抬起头来，孟神爱继续说：“刚刚说过，我对当你老大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我要你做两件事。”
“什么事？”
结束训练之前，孟神爱提前跟易弦说今天不需要来废物处接她。
今天结束得尤其早，她可以乘坐轨道交通回到画眉山庄。但在此之前，还需要去趟别的地方。
不是说……要追他么。现在需要做点什么。之前跟他相处的时候，一直想的只是怎么才能赶紧摆脱这个人，根本没有问过他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一起下棋的时候也只是安安静静下，交流也是问一句答一句，淡淡的没有任何深入可言。
不过易弦倒一脸接受良好的样子。起码在她看来是如此。
要去市区采购，正好买点新鲜东西送给他。送花应该不会出错吧……小情侣不是一般都喜欢送花这种比较有仪式感的东西么。
但乱花迷人眼，真正走进花店里的时候她又纠结得要命。许多花也不知道名字和寓意，导购走到她身边跟她耐心讲解，但她能记下的也就花本身的颜色和气味。其他的……大概都是人类自己赋予它们的符号。是否记住变得不那么重要。
“我要这个。”她指着橱窗边边的那几株向日葵说。唯一眼熟的花就是它了。向日葵，不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十分阳光。送这个给要追的人总不会出错吧。
店员用旧报纸把向日葵包好，递给孟神爱的时候，她有种眼前一亮的欣喜。只是一朵，但少即是多，周围还有一些毛茸茸的蕨类植物一样的枝叶作为装饰。明艳的黄色好像永远不会耗尽的生命力。原来看着花，人的心情真的会变好。
……好神奇。
她问店员要了张小卡片和只签字笔。好久没有用手在纸上写字，握笔的感觉变得很陌生，就连字迹也是。写下的寥寥数语好像一个她好久没见的老同学，与她面面相觑地对望。写完之后重复看两次，当然只是为了检查有没有错别字。
但真的不能再看再久了，越看越觉得写下的东西很多余、很过度表情达意！再检查下去，她很有可能会把整张卡片都剪碎然后尽数丢进垃圾桶。
拜托！一切都是假的！孟神爱啊孟神爱，请你放松一点！
短暂的正念冥想结束。她把卡片放在花束里，之后离开了花店。
结束采购买好花，重新回到画眉山庄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易弦也应该回到家里了。这个时候去敲他门他应该在的。晚饭已经解决过了，孟神爱打算送了花之后就走。
第一次来到易弦家的时候，他就拉着孟神爱，在这里的安保系统里录入了她的个人信息。她的任何生物信息都可以是解锁别墅外围大门的钥匙。其实如果她想的话，别墅一楼的门她也可以任意进入。
孟神爱一只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只身站在木制大门前。房子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在她的顶部有一盏淡黄色的灯光，她的身影在地上留下一个不大的投影。
门铃按了三次，没有应答。风起得很突然，脑袋后方传来水流一样的潺潺风铃声。她转过头往上面看去，贝壳和木头在唱歌。这个小玩意应该也是易弦做的。
再敲一次。如果还没有应答的话就放下花离开。
木门旁面的一面小墙挂着一个置物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盆栽，有一些花没开，枝叶倒很茂密，有些则是安安静静地开着，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看到这些花，她心里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爽。易弦貌似什么植被都能养得很好，无论是棋室里的，客厅阳台上的，还是门外的，都无一例外。那些花复杂到她完全叫不上名字，视觉上的美感冲击就已经足够疗愈她的灵魂一阵子了。
他想要什么完全可以自己种，成活率百分百。相比之下，孟神爱手上的这束向日葵就有点不够看的。非常常见的品种，大众到近乎老土，加上平平无奇的外包装，甚至连她手写的卡片都显得多余至极。
写卡片也是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情况。假设了他会不在家，留痕表明送花的是她，目的只是为了用行动表明她的确有在好好践行“我要追你”这个几天前立下的旦旦信誓。
易弦这个人会怎么想她完全无法控制，也无意控制。可以预想的最糟糕结果是：他一边拿起花大声嘲笑，一边跟他的朋友吐槽：之前拼命推开他的那个女的现在主动给他送花了，以一种胜利者沾沾自喜的口吻。笑完之后把花扔进垃圾桶。
但是！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给人送花，能主动走进花店里并且把花送到他家门口，对于孟神爱来说已经是超级特殊的对待了。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她对他只是利用。她和她的伙伴需要离开废物处，而卫穹需要易弦的虹膜信息。
一切的开始只是一场交易。终点也只会是各取所需，各奔前程。事情的发展就应该如此也只会如此。
所以，就不要苛责自己了好吗！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声叫嚣。立刻！马上！停止这场突然乍起的自我攻击好吗！
她闭上眼睛做了两次深呼吸。树枝平静地息息簌簌，风声掠过耳朵。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消音。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这堵雕花大门依旧无人应答。
那就走吧。
架子上有一个位置空掉了。正好。
孟神爱把花束放上去，确认已经放置牢固后，她转身离开。
出摊[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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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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