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涯骑着拉布拉多,顶着烈日行走在市井之中。
河西一带说白了其实就是康朝进出货物的经济重要纽带,这里会缺少些什么呢?
顾涯从客栈出发,一直在郎城里转,实在是找不出河西到底缺少什么。
不要说日常的柴米油盐,无论是针织衣物,亦或者是珠宝钗饰,这里应有尽有,就像是个被无限放大的百货商城。
硬要说的话呢就是这里买不到这个地带能够种,并且适宜种植的瓜果蔬菜。
那就以河西不适合生长,需要从别地运来的瓜果蔬菜为例子吧。
首先,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去运输到那些瓜果蔬菜的。
而且这些属于“个别” ,又并非必需品,如果非要走这条路的话,先不说成本,卖出去可能都是个难题。
其次,这些运过来的瓜果蔬菜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会因天气闷热腐坏,能够留下来的少数,若是不把价格抬高了卖,就回不了本。
这样一来,这些“稀有”的瓜果蔬菜的受众就成了那群上层阶级的人,并且他们还不一定愿意购入。
所以总结来说,如果没有成熟庞大的资金帮助和运输体系,这个方法最好否决。
明明还是春日,天气却实在是热的厉害。
街上人挤人,叫卖声此起彼伏,顾涯买了顶草帽,戴在头上用以遮阳,颇有一番武侠小说中浪迹天涯的主角风味。
他穿过一条条街市,观察着每一条街市的商业状况,繁荣程度,然后又分别记下了已经有所营售的物件。
这些事情不出意外,耗了他许多时间。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他终于彻底否决掉了,凭自己的力量去获得河西没有的并且是日常所需的东西,然后以低价出售给平民百姓这个方案。
他选择出了郎城。
郎城周围其实没有什么大的状况,就和其他城郊一样,荒芜边际的树丛,满是小石子的沙道。
他骑着拉布拉多在城外绕了一圈,并没有没什么发现。
这时候的拉布拉多忽然站立在了原地,走都不走,无论顾涯如何“哄”,都停住脚步,丝毫不肯往前挪动半分。
顾涯看了看天,已经黑了大半,确实快到晚上了,但是,也不应该那么黑。
“啧,快下雨了。”顾涯抬脚刚准备跨上马背,拉布拉多去先他一步,冲进了一旁的树林里。
“喂!拉布拉多!”顾涯实在不明白拉布拉多到底怎么了,但出于担心自己的爱马,他还是冲进了森林里。
顾涯认为,估计是关延这小子给它喂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拉布拉多找厕所去了!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像是夜幕一样,却又没有缀着星,像是一块厚重的幕布。
开始下雨了,树叶开始哗啦作响,雨点鼓动着树叶开始演奏属于自然的交响乐,开始了属于它盛大的狂欢。
一开始是星星点点的雨滴拍打在脸上,在一瞬间又变成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拍打在顾涯的身上。
“靠……”他抬手遮挡着向自己猛砸而来的雨点,忍不住爆了句粗。
因为暴雨的缘故,脚下的泥泞变得湿滑难走,十分容易滑倒,也不方便行走。
碎石将身上刮的都是伤痕,在脏污雨水的冲刷下,疼得不像话。
他在雨中大喊:“拉布拉多!”
好吧,树林里没有马能回应他,回应他的只有风雨声。
他狼狈地行走在树林里,整个树林忽然像是变大了似的,怎么样也走不完,怎么样也走不出去。
他的五感在减弱。
可神经依旧清醒,但是紧绷。
拉布拉多可能不是拉肚子了,可能是发现了异常。
而且这场雨大得很不像话,顾涯莫名有些猜疑,这场阴云密雨,就像回应自己的墓怨一般。
行吧,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
作为通墓官,在确定完解除了墓怨之后,就要找到在墓幻之中的墓心,然后再利用婆金符破开,然后就能够出墓怨了。
而作为有特殊能力“墓怨感知”的顾涯,在靠近墓心时,五感会慢慢闭塞,但不会完全消失。
只是会变得极其微弱罢了。
原来墓心在这里,可是…为什么会在郎城呢?
他分心了,脑中的思绪不断喷涌,脚下的路再也没有看。
顾涯一脚踩空,那是一个斜坡,如果踩空的话很有可能会直直掉入斜坡底。
为了减少伤害,他立即做出反应,将整个身体贴着斜坡滑了下去。
湿滑的泥巴划过他的脸颊,将他从坡上送下去,他坠入了无名之地。
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他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窜出半米高的火光,还有在火光后嚼着湿哒哒的草的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你化成人来救我了?”
拉布拉多片头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继续吃草,即使那些草都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
顾涯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外面依旧是滂沱大雨。
“你无事吧?”突然有人出了声。
顾涯整个人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突然就被吓了一激灵。
“你……你是?”
不仅仅是眼前这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整个山洞如复制粘贴一般,有十多个这样的人。
刚刚那个出声询问关心他的人回答道:“我们住在这儿。”
顾涯总算清醒了些,坐直了身,嗓音有些沙哑:“住…住在这儿?”
“我们是流民,是被国师抛弃的孩子…”
“你们是从外城逃来的是吗?”顾涯立刻反应过来。
有流民出声回答:“对…你怎知道?”
顾涯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在迟疑中,看向眼前那个在他刚醒就开口关心询问他的人:“可以从这位公子开始,报一下大家都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整个山洞里共有十三个流民,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依次报了出来。
“秦封国,沙河。”
“楚封国,江州坝。”
“诸葛封国,莲塘。”
……
“康朝都内,骊州。”
最后一人话落,顾涯整个人的神经,就感觉像是被加冰了的薄荷水贯通了一遍 。
他看着这些可怜的流民,就像是看到了身患沉疴疑症的康朝。
他们信奉国师卢风清,在不同的地方遭受到了不同的压迫,却怀着如神般的信仰往前逃着。
可殊不知,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局,因为整个康朝,已经患上了不可拯救,无可挽回的疾病。
“小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终于有流民开口问道。
顾涯抬起头,神色有些不忍,终于又开口询问,表情严肃认真:“我想请问一下各位。”他作揖行礼:“敢问当今康朝国况如何?”
流民们沉默不语,但是有流民下意识说道:“仍旧处于繁盛时期!”
“可天禧盛世已经过去了快……”顾涯下意识想反驳,可是看到他们质疑并且疑惑的眼神又止住了口。
他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来河西啊?”
“我们那儿啊,多少都还是……唉,粮价高啊,那个别的县官又自私自利,不把百姓放在眼里…河西是经商大地,我等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在河西闯上一闯,等以后成功了再返乡!”
顾涯听完这番话啊,感觉心脏被重重揉了一把,他从这段话里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关延,长明,柳恺,还有王亮……
他的眼神也带上了锐利与质疑:“我想说,既然有这么多的流民,各位就没有怀疑过康朝的统治是否已经开始出现腐朽了呢?”
有流民慌慌张张地将手指竖在嘴前:“这可不能乱说,会被说为抹黑国师,抹黑康朝的,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呀!”
顾涯看着他们悲怯又弱小的模样,内心五味陈杂:“原来怀疑康朝的统治就是等于抹黑国师……”
在场的人似乎顿了一刻,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他这番话。
多么荒谬,但是却又是事实的一句话呀。
顾涯脑中有些混乱,扯开了话题,看向他们:“各位有什么一技之长吗?如果想要在河西行走下去,没有一技之长是不可行的。”
“俺们最大的特长就是能吃苦!”一个胖乎乎的流民笑着说道。
“从秦封国来到河西的路这么长,俺也走完了!”
在场的流民都笑了起来,开始互相攀比起了谁更能吃苦,谁从更远的封国过来。
他们像是苦中作乐一般,将自己所受的苦当作骄傲的徽章,向周围与自己一样处境的伙伴介绍。
顾涯原本正静静地听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站了起来,开口询问:“大家都很能吃苦?”
“必须的呀,小兄弟!”
他眼中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有些急切地询问道:“那各位愿意跟着我一起干吗?我们就在河西,就在河西干!只要能吃苦能卖力!”
有流民上下打量着他,疑惑问道:“小兄弟啊,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我们怎么跟着你干呢?”
“我只需要你们帮我送货,运送物资!我有资金!若是各位不愿意再过忍饥挨饿的日子,就可以过来!”顾涯眼神坚定。
“我发誓,我可以保证你们暂时的衣食住行。”
顾涯为了让他们更信服,便扯了谎 ,严肃并且认真地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代经商人,我继承了他的衣钵!我保证能带领各位行走在河西中,不为衣食所困!”
流民们开始有些动摇,但是又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真的行吗?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就当答谢你们救了我。”顾涯微鞠了一躬。
“所以有愿意的吗?我不强求!若是愿意,天一亮就和我走,若是不愿意,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流民们沉默了一瞬,没有人起身。
那个在他面前关心询问他的那个流民苦笑着,站了起来,不是拒绝,而是走上前,拍了拍顾涯的肩膀。
“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相信你小兄弟!我叫郑豪。”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顾涯看着他们,重重松了口气。
那个被自己认为有些异想天开的“古代外卖”计划,大抵是可以实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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