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赵云卿捏捏手指,意识到缺少了什么。
犹如资深的烟民离不开烟草,赵云卿从来都难以离开电子产品。
“我感觉我好像进了一趟戒网瘾学校?”赵云卿笑道。
“有用吗?”陈仲斯道。
“当然没有。谁借我一下手机?”赵云卿期盼道。
陈仲斯拿起手机,单手操作几下,递给后方:“游客模式。”
“很有安全意识嘛。”赵云卿接过来。
屏幕亮着笔记页面,陈仲斯刚打的一串字:
【沈然(你旁边那个)的爸爸去世了,你别说错话。】
赵云卿看着这一句,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抬头,往窗外看,没有答案。她又低头,那一串字也不是她恐怖的幻觉。
她还惦记着,想跟他真正地谈几句。她觉得沈诲也乐意的。
赵云卿熄灭手机。把它放到副驾驶座上。
陈仲斯余光瞟见:“……这么快?我怎么觉得你真戒了。”
“没,头晕,我眯一会儿再说。”赵云卿闭上眼睛。
沈然一直看着窗外,一副忽视现实的样子,僵直的脊背仿佛雕像。
陆昭爬起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
宿醉之后的脑袋疼得不行,他烦躁地甩甩头发上粘着的脏东西,感觉自己像条流浪狗。
这他妈是哪儿。
他站起来往外走,一边往怀里摸,妈的,就剩一个小破炸弹了,这顶个屁用,枪呢?谁他妈偷了他的火箭炮?是那个该死的疯子吗?不可能,他要是看见自己躺这儿早就一枪过来了。
该死的姓沈的,追得他跟条狗似得到处躲,操,老头子从哪儿找来的,真他妈实验室炼出来的改造人?
“醒了?”身后阴森的一声。
操。
陆昭一个趔趄往旁边扑,他背后那面墙轰隆一声巨响被炸得稀碎,尘土满天飞。
真把我火箭炮偷去了?!这不他娘的完蛋了!
陆昭连滚带爬地往前跑,炮弹总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背后,不近不远,跟他妈逗着玩儿似的。
“操,沈诲!”陆昭一边咳嗽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前跑。
“这个速度跑起来显得你腿长。”沈诲一只脚打着拍子,随手抬炮轰击。他的皮鞋崭新铮亮,在炮火中不可避免地沾上越来越多灰土。
“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沈诲!你先别炸我!”陆昭大叫。
沈诲笑起来,把炮筒一丢,跳下屋顶,抽出枪来:“你还有什么遗言?”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改造人?”陆昭躲在墙后大叫。
一个子弹从陆昭鼻尖儿前擦过去。陆昭没心没肺地一笑:“差点儿!”
沈诲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完蛋了。”
“我知道,你想杀的人没有失手的,”陆昭道,“但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杀老头子吗?”
“我杀他干嘛?”
“那你杀我干嘛?”
“少废话,滚出来。”
“哈!”陆昭哈哈大笑,“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傻成那样?我出去不就……啊我去你是壁虎吗又爬上墙了?”
陆昭躲避着子弹,捏着手里仅有的那个炸弹:“拜托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不是改造人?还是机器人?仿生人?喂!沈诲!告诉我!”
“你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你根本就没有后援!”沈诲漫不经心地调整弹道方向,慢慢把陆昭往死胡同里逼。
“至少我能多活几秒!不过我是真想知道!”
陆昭往前面看,清楚地知道沈诲的心思:天天一睁眼就得面对这疯子的追杀,很难不知道他的路数。
“至少我的□□是完全人类的,所以我比你会用枪可不是因为什么机械改造。”
“那实验室那一说呢?”陆昭惊险地躲过一发流弹,吓得冷汗和热汗混在一起。
“哪个版本?”
“呃,你出生在实验室吗?”
“我怎么知道。”
“你小的时候在实验室吗?”
“关你什么事。”沈诲烦躁,一弹击中陆昭的肩膀。
“因为我小的时候也在那种地方待过一段时间。”陆昭疼得龇牙咧嘴的,但硬是没吱声。
要不是他对自己的枪法有绝对的自信,沈然甚至略略有一点怀疑是不是没射中。
沈然跳下墙头。
陆昭满头是汗:“真的不骗你,我是边缘区的非法实验体来着,试药所的。”
“巧了,我也是。”沈然掂着手里的枪。
“啊?你不是战争机器孵化领域的吗?”陆昭扯下块衣服上的破布裹住伤口。
“那是后来的事。”沈然觉得这块布一定会帮助他感染。
“你没逃出去吗?我记得实验体看管没那么严密。”陆昭死死扎紧,脸色惨白。
“你猜我为什么说那是后来的事?”沈然冷眼看着。
“你跑出去又被那边捉去了?够倒霉啊。边区最臭名昭著的地方,听说他们还月考,是真的吗?”陆昭同情地看他一眼。
“真的,从小学到高中都月考。好在我进去的时候年纪不小,他们给我做了个入学考核,把我直接分到高一了,所以也没考过那么多。”
“他们还有学制?真教你们写字看书吗?”
“教个屁,”沈然被这话整笑了,“高一是基本冷兵器加现代科技基础,高二是基础枪械加黑客技术实践,高三是总复习,天天实战。我烦死高三了,还他妈搞周考,每次月考死的人是之前的两倍。”
“那真不容易。”
“还行吧,我就没掉出前三。考第三那次是因为前两名谈恋爱互帮互助了,被发现之后不久他俩就被干预了,好像委托了别的实验室吧,做了改造,排异反应严重,一块儿死的。”
陆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死在你手里确实不丢人。”
“是吧?”沈诲笑起来。
“那你怎么到老头子这里来的?他买来的?”陆昭问道。
“切,他有那么多钱?”沈诲嗤笑,“因为我不想高考。高三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他们同时向政府和**供应人员,我他妈很可能要为某位总统之类的工作,保镖?或者暗杀之类的。第一名可不便宜,政府又舍得花钱。反正我不想干那种蠢活儿,我就跑了。说得社会化一点叫什么,逃学?辍学?”
“他们能让你跑?”
“当然不能,所以我稍微杀了几个。当时有一群人都厌学,我的战争规划课又回回接近满分。”
“酷。我那时候可能就在为糟老头子卖命了,西,我那时候真拿他当佛祖一样供着,所以他才把我安进军队。”
“所以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因为我在那个位置看到了不少他妈的脏事,我最后知道就是他杀了我全家把我卖到他妈实验室。”陆昭恶狠狠地。
“喔,好悲伤。”沈诲勾着嘴角,轻飘飘地换弹。
“还有更悲伤的,”陆昭恶意地笑,“你知道我也看见了你的档案吗?”
沈诲的笑容消失了,转移到陆昭脸上:“不然你猜这段时间我为什么锲而不舍地尝试跟你说话?你以为我跟你玩儿呢?”
沈诲冷着脸举起枪。
陆昭耸耸肩:“开枪吧。”
沈诲就开枪,子弹击中血肉,发出一声闷响。
陆昭的另一只胳膊也垂下来。
陆昭惨白着脸,嘴角抽搐:“我不知道你还好这一口。虐杀?你们学校的好学生都这样吗?”
“谁他妈虐杀你,”沈诲道,“你有两分钟的时间阐述——我们学校的口试时间。”
“你们还口试?口试能考什么?枪型介绍?我以为那可以直接笔试。”
“两分钟。”
“我也不算太清楚,你的档案改动很多次,但确确实实和你的基因序列对得上。你出生在边缘区,但不是实验室的人造婴儿,你的基因经过精心筛选,你家长应该蛮有钱的,okok我快点儿——你是老头子的外甥,哦你知道外甥吧,就是老头子姐姐的儿子。”
“什么?”沈诲的表情简直是裂开了。
陆昭即使在疼痛中也乐得不行:“我去,真该有人给你录下来。”
“你编也他妈有个限度。”沈诲又举起枪。
“句句实话!”陆昭保证道,“我手里有那份档案。”
“老头子怎么可能让你拿到?他怎么可能保存那种东西……”
“所以说现在我通过这场考试了吗?你还打算一枪毙了我吗?”陆昭道。
沈诲蛇一样盯着他,半响放下枪:“不用我再开枪,你一会儿血就流干了。”
陆昭哼了一声。
沈诲又端详了他一会儿:“你兜里不是还有个炸弹吗?我给你留的,你掉了?”
“在这儿呢。”陆昭一松手,那东西掉在地上,滚在灰里,沈诲一脚踹开。
“你刚才怎么不用?我等着呢。”
“我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用个屁。”陆昭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修过人体解剖?我开的枪我不知道?”沈诲道。
“我杀你干嘛?就因为你要杀我?”
“别扯屁话。”沈诲皱眉。
“我要老头子死。我已经告诉你这些了,你肯定会去查,很快你就知道老头子干的那些破事儿,然后你就会杀了老头子,我的目的一样还是会达成,就算我死了,我都他妈稳赢。”陆昭笑着,神色很邪恶,眼里是纯粹的仇恨。
“我要是不杀他呢?”
“呵,”陆昭听见笑话一样,“我还不知道你?你还是什么良善之辈不成,你不杀他的唯一原因不就是还没有充分的理由吗,你不怕麻烦,不怕流血,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你杀谁都是轻轻松松的一下。你骗得过老头子骗不过我,在那么变态的地方还他妈有心思争第一,你这种人不可能让任何人骑在你头上,你还留着老头子,不就是为了模仿他,学习他的处事方式,装出个人样儿来吗!”
沈诲盯着他计算着。
“你把老头子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而且我告诉你,老头子嗅到这一点也是迟早的事,不信你就看看我。”
“你不是也长脑子了吗?”沈诲突然一笑,撕开衣服下摆,给陆昭处理伤口。
陆昭不确定地看着他动作:“……你真没染上他们那些虐杀的毛病吧。”
“口试算你通过,不过有点小瑕疵:我他妈还是认同自己的人类身份的,所以不准说我没有正常人的感情,很他妈冒犯。”沈诲手里用力一紧。
“喔,”陆昭龇牙咧嘴地,“抱歉?”
“车在那边。”
陆昭很新鲜地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物种:“所以我说抱歉你会消气吧?正常人都会消气的……”
“闭嘴。”
陆昭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也不想爬起来。他闭着眼睛,陷在绝望里。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年过半百,按理说该知天命,看开生死,祝福……谁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呢。真的离开了吗?今天是头七吧。真的死了吗?人就这么死了吗?为什么?
陆昭不想再想这些。混乱的大脑向他推送着记忆的碎片,都是些很好的回忆,好像妈妈拿着糖来哄哭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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