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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半天朋友 上

先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像姥姥昨天晚上炖的猪肉边角料,筋和肉怎么也咬不开。

再是小臂上的血管疯狂鼓动。像卧室窗下摊位上,永远扑棱着翅膀的满笼鸡鸭。

最后才是疼痛。

比在学校里打疫苗疼,比和班上男生打架疼,比一个人在房间里硬扛着发了一周高烧还要疼。

这就是被铁栏门上的钢筋插进小臂的感觉。

黎明明今年快十岁。这座铁栏门后面的单元楼,就是她从前生活了快七年的地方。但她已经快三年没回来了,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来。

昨天晚上,她和姥姥大吵一架,吵到满楼上下都快亮灯,吵到她哭着睡倒在床边。今天一睁开眼睛,她就跳出被窝,拔腿往门外跑。

她还是想回从前的那个家,那个总是空荡荡、但至少说出去有妈有爸的家。

那个家不在菜市场里,不会总是那么难闻,不会让她再被说是“杀猪婆家的野种”。

推门前,黎明明收回手。

妈妈和爸爸,应该都在家里吧?

她转回厕所,认认真真地接了一盆水,开始洗脸、梳头。对着镜子,她尽力把那头乱蓬蓬的短发往下压,还是盖不住额前翘起的凌乱呆毛。

此时天色尚早,姥姥应该正在楼下不远处备货。黎明明一路东躲西藏,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车站。坐上前往城东区的公交时,太阳已经照亮了她目之所及的所有建筑。

而当穿着橙红色制服的消防员把她和插入她身体里的那截铁栏杆一起送上警车时,乌云已经密布天边,大雨将落未落,空气里有血的腥气。

黎明明躺在手术室那张硬得像水泥地的床上,绿衣服们把她围在中间。血肉淋漓的场面,黎明明没有一点印象,等再醒来时,她已经被转移到了公共病房,胳膊上也已经包好了厚厚的敷料。落地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走廊上的病人家属们叽叽喳喳聊着天。

“这孩子这么小,怎么没有家长陪啊?”

“是消防员从城东区那儿送来的,来的时候胳膊上还插着钢筋呢,哎哟,整个刺穿了,说是区里的医院没人敢处理,才送到我们市立医院来。”

“阿弥陀佛,胳膊还没钢筋粗,真是受苦了。”

“城东区本来就偏,要不是有路人发现报了警啊,小丫头不知道还要疼多久。也真是福大命大,刚刚我听李医生他们说啊,再偏一点就伤到骨头跟神经了。”

“那怎么没打电话给她家长啊?再怎么说也是这么重的伤,总要有爸爸妈妈来陪着的呀。”

“那就不知道了,要我说,还是小孩儿太皮了,这才刚放暑假……”

在病床上蜷成一团的黎明明被挥之不去的疼痛和聒噪声惹得心烦意乱。她想跳起来大叫,让周围的人都闭嘴,可是她也实在好奇,怎么自己就落到了这幅狼狈的境地?

她记得,那个发现她的好心阿姨先帮她给妈妈打了电话,打了三次没接通;又给爸爸打了电话,接通后被当成骗子挂断了。当然,自己和姥姥住的事儿,黎明明完全不乐意提起。

耗到最后,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已经对这对家长极其不满的阿姨终于打给了119,才算是把她救下来。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雨已经停了。在床边椅子上打着瞌睡的人被黎明明的异动惊醒:是姥姥。冷冽的白炽灯下,黎明明忽然就注意到了那一头花白的发,而离家前夜把她从地板抱回床上的臂弯属于谁,答案也不言而喻。还没满十岁的小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天光大亮,姥姥才回家出摊。黎明明没滋没味地吃完医院提供的早饭,闲不住地四处跑动。她发现手术室最多的楼层是三楼,骨科的手术室总在走廊尽头,还发现地下二层的标牌上写着一个她之前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太平间。

这名字寓意这么好,会不会是医院里最太平的地方?姥姥就有串珠子,时常边摩挲边念叨着什么,说是叫祈福。百无聊赖的黎明明决定去看看,说不定祈祈福,胳膊上的伤口还能好得快些。

通往太平间的专用电梯只有医生护士能坐。大清早,黎明明一个小萝卜头,穿着极不合身的白色病号服,对着电梯口踌躇好几圈,实在形迹可疑。

终于,一位路过的白大褂发现了她:“小朋友,你在做什么?”

“我想去太平间玩。”黎明明一甩脑袋,一双警觉的亮眼睛,顶一头蓬松毛躁的乱发,“你是不是能带我去?”

王医生瞬间认出面前的小病号就是前天刚在她手下做完手术的倒霉蛋,哭笑不得,直接把人带进邻近的住院部电梯:“黎明明?你怎么又在一个人乱跑!太平间可不是给你玩的地方,跟我回病房休息去。”

“这就是那个带着铁栏杆进手术室的小皮孩儿?”另一位白大褂紧随王医生进了电梯,随口接话道,“这也太小了,看着比我女儿还小些。“

“我已经十岁……”黎明明刚抗议到一半,就被一声清脆的“爸爸”打断了。

一个比她足足高了一个脑袋的小女孩,像过年时候放的二踢脚似的,一溜烟冲进了电梯,小辫儿风风火火地扬起来。

“王阿姨,早上好!”二踢脚不忘向王医生打招呼,紧接着只用一眼就把黎明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迅速仰头宣布,“爸爸,我要和她一起玩。”

说着,趁电梯门还没关,她拉上黎明明没缠纱布的那边胳膊,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大人们还没来得及叮嘱什么,已经双双被关在门后。

“你叫什么名字?”大红色T恤,水洗蓝牛仔背带裤,崭新运动鞋。二踢脚女孩一直把黎明明领到一片僻静的小花园才松了手,气喘吁吁,笑容张扬。

“你又叫什么名字?”黎明明收起看她的目光,不甘示弱,用自认很酷的姿势向后一倚,靠在某棵细弱的树干上。

“我?我叫李鹤舒,仙鹤的鹤,舒坦的舒,我爸妈是在鹤城医科大学认识的,希望我过得舒舒服服。我上周刚过九岁生日,住在星星岛,在雨洲第一小学读书,下学期就上四年级啦。”李鹤舒是个活泼的小话唠,毫不在意黎明明那阵暗藏的挑衅劲儿,小手一挥,背台词一样熟练大方地介绍了一长串,“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喊我鹤小公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鹤小公主”?黎明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嗤之以鼻:下学期都要上高年级了,还这么幼稚!和她同级的黎明明,可坚决不会同意让其他人叫自己什么公主、什么王子的。

那我叫什么名字呢?黎明明想了想。

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很小的时候,她似乎也曾问过爸爸,为什么自己叫这个名字。记忆里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记得没头没尾的一句,“明明该是个男孩”。

小学的自我介绍,几乎每个同学都能说出自己名字的寓意、典故——就像李鹤舒一样——有的甚至还有一整段故事,但她的名字,却这么普通。甚至,每次数学书里的例题出现“明明”“小明”之类的人物,就总有几个好事的男同学,指着书上奇形怪状的漫画小人,笑话她是个“男人婆”。

黎明明感受得到其中的恶意,每次都挥起拳头回击他们,还因此被找过好几次家长。

对“明明”这个名字,她只觉得厌烦。

尤其是在对方这么骄傲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之后。

李鹤舒有一双圆而润的眼睛,此刻一眨不眨地看过来,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那我该叫什么名字呢?黎明明决定了。

“南宫问黎。”

她脱口而出。

“我叫南宫问黎。”

她看见旁边的“鹤小公主”了然地点点头,对这个略显古怪的名字没有一丝惊讶,接受十分良好:“南宫问黎。诶,你是不是和《神兵小将》里的问天、问雅一个姓?”

黎明明不置可否。

“哇,你的名字真特别,我得给你想个更特别的昵称。问黎……黎……嗯……以后我就喊你阿黎吧!”李鹤舒刚说完,忽然眼疾手快地把黎明明往自己身上一拉。

“李鹤舒,你到底要干什么?”黎明明吃痛,整个人几乎埋在李鹤舒身前,没来由的不满终于要爆发,刚回头却看见一团绿茸茸的毛虫从树上直直落地,正在她刚刚倚着的那块地方。

“喏,这种虫叫洋辣子,挨上皮肤的话可痛了。”李鹤舒自然地放开了她,往草坪上一指,“快谢谢我吧。”

“……谢谢。”黎明明虽然不怕毛虫,但到底还是承了李鹤舒的情。她抬头望向虫子下坠的方向,视线却瞬间被满满的紫薇花团淹没了:初夏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一片桃红粉白浅紫色,和白云混杂在一起,是一副“千朵万朵压枝低”。天空碧蓝,树叶翠绿,此时正是早晨,这花园看着又像是个医院内部人士才知道的地方,因此,周围除了鸟叫虫鸣,竟连一丝喧嚣也无。

“这里真的很漂亮。”像是在替黎明明说出心里话似的,李鹤舒喃喃道。说着,她又冲黎明明咧嘴一笑,眼神清澈明亮:“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处秘密基地了!现在你也知道啦。”

九岁半的黎明明,性格应该是随了姥姥,执拗倔强,敢吵敢闹,常被大人们说是个活泼、甚至过于活泼的孩子。可当她再次抬头重新看向面前这个扎着精致小辫、衣色鲜亮、明眸皓齿的小背带裤时,却第一次有了种懵懂的顿悟感:原来她过往太多自认活泼的瞬间,都只是防御状态下虚张声势的变种。

是不是像李鹤舒这样,眼睛不盛一点愤怒和悲伤,才是真正的活泼开朗?

“看个头,我年纪肯定比你大吧?”李鹤舒亲亲热热地拉起黎明明的手,“问黎,不对不对,阿黎,别怕!我知道,受伤总是很痛的,不过,相信鹤舒姐姐,这里的医生们都很厉害,你很快就会好了。”

妈妈也好,爸爸也好,姥姥也好,都不是会照顾孩子的家长,导致她从小饮食不规律,一直比同龄人更瘦小些,经常被陌生人误会比实际年龄小。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女孩那声自称的“鹤舒姐姐”,还是听得黎明明心里别扭。她想说“其实我比你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的小手还牵在一起没放开——就连手,李鹤舒的也比黎明明长了小半截。

李鹤舒用另一只手在背带裤正前面的大口袋掏了又掏,摸出一根扁扁的棒棒糖来。

“给你!我妈妈说,身体痛的时候,嘴巴必须多吃点甜的。”

她收回手,贴心地撕掉了包装,直接把糖贴上了还在发愣的黎明明的嘴边。

黎明明下意识张嘴,一股陌生的水果清甜带着奶香冲击上舌尖。

“好吃吧?芒果牛奶,我最喜欢的口味。这是最后一根了,很难买到呢。”李鹤舒没有掩饰自己的略微惋惜。

“芒果……”黎明明低下头,像是在思索,因为吃着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我没吃过芒果。”

小花园里除了各色紫薇花树,还有团团簇簇的针状灌木,低矮茂密,结着星星样的果实。再往深处走,倚着墙根,有一座顶儿尖尖的小凉亭。

李鹤舒自认大姐姐,在她的全权带领下,两个小女孩在凉亭里玩起了过家家:黄色的月见花是炒蛋,绿色的树叶是青菜,白色的紫薇花团是米饭、粉色的是烧肉、紫色的是果盘……

好无聊的游戏,黎明明心想。她混迹菜场整三年,对这些“假冒伪劣”之徒颇没兴趣。然而,直到医院敲响正午十二点的钟声,黎明明才意识到,她已经坐在落满花瓣的石凳上玩这个无聊的游戏玩了一整个上午。

“李鹤舒——别玩啦——吃饭啦——”几乎是随着钟声一起,从墙根上侧的某扇窗户里传来女人的呼喊。

“哦,是妈妈喊我吃饭了。”李鹤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恋恋不舍地看着面前的一石桌“美味佳肴”。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瞬:“诶,阿黎,我陪你去食堂领饭,我们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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