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踏进家门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骆枕木屋子的装修总是给人一种格调很高的感觉,像是误入了电影片场的感觉。
老太太虽没什么鉴赏水平,但也能看出这这装修不便宜。
特别是在杨桨给她介绍,门口那幅画要小一万的时候,她彻底坐不住了。站在门口看了那画好久,都没看出哪里值一万块。
“那幅画哪里能值一万块?”婆婆问杨桨。
杨桨其实也说不上来,他最初来的时候,也看不出哪里值。后来的某个雨夜,他才将那幅画看顺眼。
婆婆见杨桨不回答,有些痛心疾首地锤了捶胸口,“糟蹋钱啊......”
杨桨笑了笑,给婆婆接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道:“画好看就行了,您就别操心这些了。”
婆婆抬起眼看了杨桨一眼,正想教育杨桨要节俭一点,但这一眼,却让她沉默了。
之前光顾着叙旧还不觉得,这会儿她却看出,杨桨这几个月,几乎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头发稍长了一点,但并不油腻,反而显得更加清爽。
身形也长壮了不少,不似几个月前那般精瘦,尚且带着稚嫩但已经足够高大。
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态与眼神,不似之前那般阴沉,反而带上了几分少年气。
总而言之,杨桨正脱胎换骨着。
婆婆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好拿起水杯,猛喝一口水,将多余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她环视了屋子一圈,从踏入这间门开始,格格不入的就只有她罢了。
骆枕木把杨桨养得挺好的,甚至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模样,甚至觉得一万块的画并不糟蹋钱。
婆婆神色隐晦地看了看杨桨,又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着的骆枕木。
正巧这时,骆枕木从厨房出来,站在餐桌边喊了一声,“吃饭了。”
骆枕木懒得做饭,买回来的大多都是半成品,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吃了。
五六个菜摆满了小餐桌,骆枕木甚至把之前拼好的乐高放到了冰箱上,才勉强能坐下三个人。
“随便吃点。”身为主人的骆枕木开饭前也说了句用来招待客人的话。
听的来干巴巴的,也不算热情。
不过其余两人也没那么讲究,坐在桌上沉默地吃着饭。
“......”骆枕木也不是多么会调动气氛的人,这会儿也只能闷头吃饭。
“我们明天去古街玩。”吃到最后,骆枕木宣布。
婆婆抬起头,没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看着杨桨,问:“耽误你学习不?”
杨桨摇摇头,“不耽误。”
“那好。”婆婆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吃完饭,杨桨自觉去了厨房洗碗。
婆婆跟了进去,想要接过杨桨手里的活儿,却被杨桨赶了出去。
“你是客人,你好好休息就行了。”他这句话说得太理所应当,甚至乍一听都没什么问题。
可是,要真论起来,杨桨也只能算是一个客人。
婆婆表情又有些怪异,却还是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没再进厨房。
骆枕木也一直坐在沙发上,这会儿正在玩开心消消乐。
屋外狂风乱作,把窗户拍得“啪啪”作响,但屋内却很安静,只有开心消消乐的特效音伴随着水声,再无其他声音。
这种寂静大概持续了两分钟,骆枕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电视遥控板打开电视。
“中央气象台报,第一波冷空气将于这周抵达蜀都......”
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冲淡了屋内的寂静,但诡异的气氛却一直持续着。
等到杨桨从厨房出来,这种诡异的气氛才戛然而止,婆婆又露出了笑容,对着杨桨说:“过来陪婆婆看电视。”
杨桨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拒绝,坐在沙发上陪婆婆看着无聊的八点档。他其实还有很多作业没写,但看到婆婆期许的眼神,还是乖乖听话了。
等到时针转到九点,婆婆抵不住睡意先去睡了,只留下骆枕木于杨桨两人。
“哗啦——”
开心消消乐的声音在客厅异常明显。
骆枕木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关掉的电视,然后也把游戏关了。
他向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像是散了骨架似的瘫在那儿。
杨桨这时候才慢慢开口,“婆婆来,你是不是有点不适应?”
他能感受到骆枕木的不自在。
若是放在平时,骆枕木不会如此沉默地在那儿打游戏,他就算要打游戏,也会放着小说,一边听,一边躺着玩。
“......”骆枕木没立即回答,转而望向窗外。
外面的风根本没有要停下的趋势,估计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骆枕木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骆枕木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懒洋洋道:“我能有什么不适应的?”
他一半的脸埋在沙发里,声音朦朦胧胧的,听着有几分心虚。
杨桨也没继续追问,他顺手把一直放在沙发上的小毯子收了起来,像是防止被不断翻身的骆枕木压住,又像是在提醒骆枕木,要到睡觉的时间了。
“行吧...你什么时候回车行?”杨桨低着头,装作不在意地问。
之前骆枕木就说过,要是婆婆来了,他就去车行住宿舍。
骆枕木像是才想起这茬,他看了看外面狂风乱作的天气,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又看到杨桨手上拿着的小毯子,张口:“算了,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得了。”
杨桨低着头,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睡沙发吧,你就睡你房间。”
骆枕木看了眼杨桨,杨桨抱着毯子,一脸理所应当。
“正好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写作业,刚好能不打扰人。”杨桨将毯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放在上面,平静道。
骆枕木一向在这个事儿上懒得争辩,他既然想睡沙发,就随他,“行,随你。”
说完,骆枕木缓缓站起身来,撑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精瘦的腰,在杨桨视线快要落上去的时候利落转身,看着他,“我先去睡觉了。”
然后不等杨桨有什么反应,就闪进了房间拉过了门。
杨桨莫名笑了笑,“......晚安。”
-
第二天骆枕木起来的时候,杨桨和老太太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沙发上了。
餐桌上还留着给他的早饭。
他顶着鸡窝头走出来,乍一眼看到客厅中央坐着的老太太还吓了一跳,尚且不算清醒的神经立马各司其职,让还晕着的骆枕木想起今天要干嘛。
他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多。
已经算是他起得比较早的时候了。
老年人就是觉少,他想。
想完,还看了看同样起得很早的高中生,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高中生也觉少。
等他收拾好,带着钥匙出门的时候,时间才堪堪不过九点。
外面的太阳甚至才上班呢,他就带着一老一小赶往景点了,简直比旅行社还敬业。
他们要去的那条古街,是蜀都赫赫有名的古街。
骆枕木上大学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那么多年都没机会再来。
这次来才发现原本还算有古韵的古街可谓是大变样了,到处都是商业化的痕迹,甚至街边全部摆着花花绿绿的纪念品,像是生怕游客不消费似的。
老太太,一个工农阶级出生,仇富了半辈子的老太太,都差点陷入了这资本的陷阱。
好在她看的那花茶八百一斤,干瘪的钱包让这老太太看清了资本的丑恶,骂了一句就自动远离了那些商贩。
到了中午的时候,古街才真正的热闹了起来,他们三个被挤在人群之中,逐渐走到了古街的尽头。
“拍张照吧。”都要走出去之时,骆枕木才转过头,对杨桨和婆婆说。
老太太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紧紧拽着杨桨的胳膊,站在一座假山前。
他们身边,还矗立着一根蠢得可怜的宣传牌,上面写着“我在蜀都很想你”。
骆枕木笑了笑,指导道:“再靠近一点。”
两婆孙又靠近了一点。
随着“咔擦”一声,两个身影定格在骆枕木的手机之中。
骆枕木没有多看,传给杨桨之后马上就删了那张照片。
“你要不要来拍一张?”杨桨走到他跟前,问。
骆枕木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用了。”
说罢,他没等杨桨有什么反应,就迈着步子走出了古街。
中午他们去吃了蜀都特色的火锅。
年纪最大的婆婆反而是他们中最能吃辣的,反而年纪最小的杨桨,看着满锅的辣椒,只敢吃点蕃茄锅里的菜。
吃完饭骆枕木又带他们俩去了蜀都最繁华的商业街玩。
老太太看着几十层的高楼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个劲儿地担心这到底会不会塌。
“这当然不会塌。”骆枕木随口敷衍着。
“这么高都不塌?”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修这么高的楼,就是不会塌。”
老太太像是在思索这句话,久久没出声。
一个下午,他们都在商圈周围逛。
一直到夕阳西下,骆枕木带着他们去吃了一家中餐。
那家中餐味道不算太好,只能说位置不错,坐落在蜀都在繁华的写字楼内,往下一看就能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
当然,这么好的位置,价格也不便宜。
老太太看到178一份的菜时,差点拉着杨桨和骆枕木走了出去。
好在骆枕木早就在手机上点好了菜,并且告诉婆婆这不能退,这小老太太才安静下来,安心吃饭。
其实骆枕木也没吃过这么高级的餐厅,他知道这家餐厅都是车行有几个彩毛带着女朋友来吃过,他才知道的。
吃完准备回去之时,一直兴奋着的老太太才表现出困意。
靠在车窗睡了过去。
车辆行驶在二环的高架上,远处的天被渲染成紫红色,有一线火红点缀期间。
道路两边全是高耸的写字楼,透出的暖黄色灯光比路灯更明亮。
夜风透过开着的车窗吹乱了骆枕木的头发,他微微眯着眼,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开始找烟。
“她好像很开心。”骆枕木没由来说了一句。
杨桨微微一笑,“当然,她现在是整个村里,最时髦的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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