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夫妻俩都慌了，汤丽洁脸煞白，瞬间就冲到了沈维祯跟前，想碰他又忍住了，柔声惊呼：“天呐，好好的怎么突然流鼻血了，还流了这么多，维祯，听话，千万别仰头，用手按住止血。”
沈维祯伸手按住鼻翼根部，小心望了爸爸一眼，立刻又遭到爸爸怒斥，“都这时候了，还看我干嘛，先去止血啊。”
这鼻血流得真是好时候，沈维祯庆幸逃过一劫，转身快步走进洗手间，一手捏住鼻子止血，另一只手在水龙头下冲洗。
汤丽洁站在门口问他，语气担心：“没事吧？”
捏住鼻子半分多钟，血很快止住了，沈维祯简单洗了下脸，轻松一笑：“没事。”
汤丽洁声音慌乱，看向丈夫：“那怎么会流鼻血啊？要不要带儿子去医院检查下？”
沈维祯小时候体质弱，常常进医院治疗，但在上了初中后就很少生病了，也极少有流鼻血的情况，他想了想赶紧说：“不用去医院了，可能是那个茶包的问题。”
“突然太补了身体受不了吧。”
沈智伟冷静下来，也认为可能是这个原因，对于独子，妻子向来很舍得花钱，他轻声道：“那先把茶包停了观察两天，要是再出现流鼻血的情况及时跟我们说。”
“还有，以后少给儿子准备什么补品，他还年轻呢，暂时不需要这么补。”
“我也是怕他学习太辛苦。”
汤丽洁见鼻血止住，脸上的担忧方淡去，“知道了。”
因祸得福，好不容易让爸爸暂时把他逃课的事抛到脑后，沈维祯觉得还是别在爸妈面前露脸了，飞快拿上换洗的衣服，一阵风般逃进浴室洗澡，他特意拖延，多洗了十多分钟，偷听到客厅没动静了才出来。
等他一身清爽从浴室出来，外面只有过道灯还在亮，夫妻俩已经进了卧室休息。
沈维祯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沾沾自喜，长舒了一口气，打开冰箱拿了两颗橘子，慢悠悠踱步回卧室坐下，门一关，就是他的小世界了。
橘子瓣仰头抛着吃也没人管，沈维祯尤其喜欢睡前独处的半小时，两颗橘子吃完，手指变得黏腻，他起身去洗了把手，刚坐下，另一桩事忽然在脑海里浮现。
家里每月订购的杂志不少，主要是爸妈的职业性质决定的，沈维祯偶尔也会翻来看，往往是看了就忘，不会看第二遍。
具体是哪个杂志，第几期，沈维祯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想起那期的封面应该是一只落在树枝上的漂亮虎皮鹦鹉，是生物科学类的杂志。
书房门紧挨着夫妻俩的卧室，不知道爸妈到底睡着没，沈维祯尽可能将动静降到最小，推门时还不忘屏息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光是开个门就让他紧张不已。
为了谈维祯，他真是什么都做了。
好在他经常帮忙整理书架，杂志放在什么区很清楚，开灯后，沈维祯一本接一本仔细翻找起来，找了十多分钟还没找出来，人也越来越困，他渐渐想放弃了。
干脆跟他说找不到好了，反正就一篇文章，他想了解阿德勒目的论的知识，买别的书也一样能看，他也是突发癔症了，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事干。
沈维祯哈欠不断，重重眨了几下眼睛，忍着困意继续翻找下一本，时间过了零点，一点一滴流逝，就在他真的要放弃时，终于找到了那本杂志。
没时间再读一遍文章内容，沈维祯匆匆把书房收拾好，回了房间睡觉。
早上上了车，知道父亲肯定会发现书房的变化，他主动开口坦白：“爸，我昨天把你书房那本《生物信息》第87期借走了。”
“怎么想起来借这本了？”
“有个同学想借来看，等他看完就还。”
沈智伟笑道：“《生物信息》很冷门，一般人都想不起来要看这本，你这个同学是在准备生物竞赛吗？很好学啊，难能可贵。”
谈维祯？好学？
沈维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压下笑容淡定回答：“他学习还好吧，挺努力的。”
沈智伟喃喃了句努力就好。
谈维祯一如既往踩点到教室，沈维祯看梁文群还没来，将杂志递给他，“你要的杂志，想看的内容在第36页。”
“谢了。”
谈维祯按照他的提示迫不及待翻开了杂志。
在他来之前，沈维祯已经把这篇文章又读了一遍，看时的心境不同，自然也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莫名有些在意谈维祯看完文章的反应，早读频频偷看他。
文章不长，他看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就读完了，看完后就将杂志随意跟书桌上其他书堆在一起，轻浮散漫的态度让沈维祯慢慢拉下脸，他是为了谁牺牲睡觉时间熬夜找杂志啊。
谈维祯完全没意识到这点，堂而皇之拿出一张纸，在默写。
早读一结束，沈维祯就朝同桌伸出了手：“杂志看完了吗？看完就还我。”
“呃，看是看完了，不过你这么快就要吗？”
谈维祯一脸懵，但疑惑归疑惑，还是听话把杂志拿出来还给他。
沈维祯表情冷淡，将杂志拿回来紧接着又问他：“还有借你抄的作业呢？也还给我。”
“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谈维祯被他搞得也来气了，胡乱翻着桌上的作业，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推给他，语气不忿，忿忿不平嘟囔：“大早上的谁又惹你了。”
沈维祯瞪了他一眼，谈维祯眼神立刻畏缩，他耐心从一堆作业中挑出自己的作业，“这是你的。”
随手翻开的一本作业，里面的字体飘逸灵动，乍一看有三分像他的行书体，沈维祯差点看走眼，他察觉到异常之处，转头拿着作业问他，“这是你写的吗？别告诉我你连抄作业也是花钱找人帮忙。”
谈维祯脸色闪过一丝羞赧之色，嘴唇蠕动，“不是。”
“我觉得你的字很漂亮才……不知不觉跟着仿写。”
他动作变得扭捏起来，“要是你讨厌的话，我以后就不仿了。”
那双灵动的眼睛炯炯有神，真挚又热烈的眼神直直看向他，彷佛能烫穿他内心的阴暗面，沈维祯愣了几秒，为自己下意识看贬他而感到愧疚，磕磕巴巴说道：“没没关系，你想仿就仿吧。”
“我写的行楷其实不太标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靠谱的行楷字帖。”
他眼睛一直是深棕色吗？睫毛看上去好长啊，鼻梁也很高挺，水润的嘴唇，薄厚也是刚刚好，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怎么会生得如此完美。
不对不对，全乱套了。
心跳变得好快，冷静冷静，是不是盯他看太久了？不能继续看下去了，沈维祯慌张别过头，对了，他刚刚说到了要给他推荐字帖，理智重新占据高地，他轻咳一声，“不过现在练字有点晚了，你这个月要准备NOIP考试吧，还是把时间放在竞赛上比较好。”
谈维祯挠头：“是啊，想到要考试还有点紧张呢。”
头不自觉又转了过来，之前他说话时喉结上下起伏有这么明显吗？
喉结，看上去好性感。
谈维祯使劲摸了摸脸，“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维祯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谈维祯面露狐疑：“那是我错觉吗？因为我看你从刚才开始好像一直在看我的脸。”
沈维祯急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对不起，我刚刚一直在发呆，在想昨晚那道趋肤效应题该怎么解。”
“原来如此，学霸果然是学霸啊，我连什么是趋肤效应都不知道。”
看到他露出放松的表情，沈维祯直呼好险，感谢伟大的物理学！过去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会端出学霸架子，要跟谈维祯好好讲讲什么是趋肤效应，但这次他罕见收敛了傲气，只傻傻笑了两声。
这一异常没逃过谈维祯的眼睛，他追问道：“你真的没事吧？今天你很奇怪。”
“没事。”
沈维祯舔舐干燥的嘴唇，谎话面不改色说出来：“就是这道题太难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解出来，让我很烦恼。”
“慢慢来，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解答出来的，我去学习了。”
谈维祯说完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疯了，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的神经紊乱，否则他怎么会因为谈维祯安慰的话感到高兴，竟然还嗯了声作为回答。
第一节课是生物，铃声响起，沈维祯看着身侧空白的座位，轻拍胸口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听课状态。
从上个月中旬开始，为了筹备NOIP考试，谈维祯除语数外以外，其他科目的课都不来，他不像谈维祯还有高考作为保底，历政地和物化生的成绩又一般，只能舍弃其他科目的上课时间全力拼信竞。
下午英数连上，熬了夜，午休也没睡好，反而睡得肢体僵硬酸疼，英语课结束后，沈维祯为了保持清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身体。
刚坐下，一只耳机飞快塞到了他左耳里，宽大温热的手掌意外碰到他耳廓，一触即离，传达出来的热度却让沈维祯整个人像熟透的虾般红了起来，他激动扯下耳机线，“你干嘛？”
“大课间，时间长，看你困成这样，听歌提提神啊。”
谈维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调侃道：“怎么？耳朵是你敏感点啊？”
“下回提前说一声。”
越来越不对劲了，沈维祯重新把耳机塞进左耳，音乐一响，他就听出是《说谎》，催道：“换一首，这个听了要睡着了。”
谈维祯切了歌，“这首呢？”
“不行。”
“这个呢？《可爱万岁》，节奏感够了吧。”
“可以。”
沈维祯打开了题集，小声叮嘱他：“机灵点，等会儿老师来了别被发现了。”
“万一发现了手机会被收走。”
谈维祯满不在乎道：“收走就收走呗，大不了再买一个。”
一会儿觉得他人很好，一会儿又觉得他蠢得很欠揍，沈维祯有时候真想给他帅脸来上一拳，“找打是吧？是再买一个的问题吗？”
谈维祯不乐意，振振有词反问：“那凭什么是我盯着？我也要学习啊。”
沈维祯心想以前没见你这么珍惜学习时间，不耐烦道：“轮流，轮流行了吧？一人盯十分钟。”
他做题的时候，谈维祯就跟同学聊天，边聊边放哨，刚开始沈维祯还很害怕会被老师逮到他们在班里使用手机听歌，这么轮流盯梢几次后，发现老师很少在课间来，私下里别的同学也没少这么做，基本不会告密，慢慢习惯了你盯梢我写作业的模式。
尝到甜头后，听歌时间由一开始的课间，扩张到大课间，再到午休时间。
分享喜欢的音乐这一行为在沈维祯看来充满了私密意味，是侵入个人思想领域的行动，起码谈维祯不排斥，虽然不理解自己在高兴什么，但沈维祯清楚，他确实很开心。
连着一周，谈维祯手里的歌被他们听了个遍，沈维祯于是冒险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为彰显独特的音乐品味，他甚至提前在手机里下载了一批琵琶乐，其中就有他弹奏的几首曲子。
沈维祯知道他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是什么样，谈维祯会全然沉浸进去，身体随着音乐律动，嘴里低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情为难，急着要他切换歌曲。
沈维祯生气按了暂停。
“我更喜欢听流行乐，要不还是听我的吧，我昨天刚下载了一批。”
谈维祯笑容灿烂，将耳机插.头换到他的手机接口，歪头笑问道：“这首怎么样？今年的热门曲目，《美》。”
沈维祯心不在焉回了句好听，看着他快乐摇动身体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但欢快的音乐节奏一停，两首歌切换的短暂安静间隙，他忽然意识到谈维祯的可怕之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开始下意识顺着谈维祯了。
而这个言笑晏晏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置于危险的冰面之上，任由他脚下的冰面破裂，直至堕入冰窟。
沈维祯浑身冰冷，慌张摘下耳机。
“老师来了吗？没来啊。”
谈维祯迅速望向门口，试图捡起耳机重新给他戴上。
沈维祯轻轻拂开了，“我去趟厕所。”
谈维祯点开手机屏幕按下暂停，“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听，够不够义气。”
沈维祯没回答，快步走出教室，扶着栏杆大口喘气，不该是这样的，他跟谈维祯根本不是一路人。
变化太大了，有什么他没意识到的东西在脱离掌控，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沈维祯在走廊上一直静站到上课铃声响起，一回来谈维祯小声追着问他为什么去那么久，被被他一句上课了我们不该说话堵回来后，愤愤不平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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