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砸在废弃学校的铁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在门外轻轻叩门。陆野撑着伞,看着眼前的“启明中学”,后颈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学校外墙的红砖早已斑驳,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几扇窗户的玻璃碎得只剩框架,像豁开的伤口,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粉笔灰和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陆野有些发颤,伞柄被他攥得发白。他盯着教学楼的三楼,那里有一扇窗户没完全破碎,窗帘是褪色的蓝色,正随着风轻轻晃动,像有人在里面拉着帘角偷看。
祁沉站在他身边,镇魂铃在口袋里轻轻发烫——这是靠近重怨之地的征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十年前,这所学校突然停课,说是‘校舍老化’,其实是因为连续发生三起‘意外’,学生不敢来,老师也走光了。”他掏出手机,调出提前查的资料,“最后一个出事的,是初二(3)班的语文老师,叫林晚秋,失踪后再也没找到。”
陆野的目光落在学校大门的铁牌上,“启明中学”四个字的漆掉了大半,“明”字的右边被什么东西刮掉,只剩下“日”,在阴雨天里透着股诡异的意味。“她的执念是什么?”
“不知道。”祁沉摇头,推开虚掩的铁门,门轴“吱呀”一声,像老人的哀嚎,“得进去找线索。记住,别碰任何带粉笔灰的东西——这里的怨气缠在粉笔灰里,沾到会被缠上。”
两人走进校园,荒草已经长到膝盖高,里面埋着半截断裂的旗杆,旗台的瓷砖碎成了渣,上面用红漆写着一行模糊的字:“还我……”后面的字迹被雨水冲得看不清,只剩几道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教学楼的入口堆着废弃的课桌椅,有的椅子腿断了,有的桌面裂着大口子,上面还留着歪歪扭扭的刻痕——“林老师”“我信你”,字迹被粉笔灰盖着,轻轻一吹,灰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更深的刻痕,像是刻字的人用了全身力气。
“林晚秋老师……”陆野轻声念着,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一阵极轻的读书声,是女声,断断续续的,像卡壳的磁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祁沉的脚步顿住,手电筒的光束立刻扫向二楼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教室门的“哐当”声。“是残响,”他的声音比平时沉,“是林晚秋生前教书的声音,被怨气困在了这里。”
陆野跟着祁沉走上楼梯,楼梯扶手锈得发绿,一摸就掉渣。走到二楼时,读书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滴答滴答”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厕所传来,混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像小孩受了委屈在偷偷抹眼泪。
“先去教室看看。”祁沉指向初二(3)班的教室,门是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不是自然光,是粉笔灰在空气中反射的磷光,淡蓝色的,像鬼火。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粉笔灰味扑面而来,呛得陆野忍不住咳嗽。教室里的桌椅歪歪扭扭地摆着,有的倒扣在地上,有的靠在墙上,黑板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板书,是《论语》的句子,末尾用红粉笔写着“还我清白”四个大字,字迹潦草,像是写的人在发抖。
黑板下方的讲台上,放着一本泛黄的教案,封面上写着“林晚秋”三个字,字迹娟秀。陆野刚想伸手去拿,就被祁沉拦住:“别碰,上面有怨气。”
祁沉从背包里掏出一**胶手套,戴上后小心翼翼地翻开教案。里面夹着几张学生的纸条,最上面一张写着:“林老师,我知道你没偷捐款,是他们冤枉你!”纸条的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星星,旁边写着“小宇”两个字。
“小宇是谁?”陆野凑过去看,发现教案的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是不是帮她说话的学生?”
祁沉点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地面,在讲台底下发现了一支断掉的红粉笔,粉笔头旁边,有一串小小的脚印——是小孩的尺码,鞋底沾着粉笔灰,从讲台延伸到教室后门,消失在走廊里。
“这脚印是小宇的,”祁沉推测,“他可能在帮林晚秋藏什么东西,比如被撕掉的教案页。”
两人跟着脚印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滴答”声更响了,是从最里面的隔间传来的。厕所里的灯早就坏了,只有祁沉的手电筒亮着,光束照在隔间门上,发现门板上用粉笔写着“小宇在这里”,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写的。
“小宇?”陆野轻声喊了一声,隔间里的哭声突然停了,只剩下“滴答”的水声。
祁沉推开隔间门,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马桶已经生锈,里面积着发黑的污水,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书包,是蓝色的,上面绣着一个星星,和纸条上的星星一模一样。
“是小宇的书包!”陆野声音发颤,祁沉用一根树枝勾出书包,打开后,里面掉出一本日记,封面已经发霉,页脚卷边,上面还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1998年9月10日,今天是教师节,我给林老师送了一支红粉笔,她夸我字写得好。”后面的内容大多是记录林老师上课的日常,直到1999年3月的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他们说林老师偷了学校的捐款!我不信!林老师那么好,怎么会偷钱?校长把她叫去办公室,我听到她在哭……”
再往后翻,日记的纸页开始泛黄,有的地方被泪水打湿,字迹模糊:“3月15日,林老师没来上课,他们说她跑了,带着捐款跑了。我去她的办公室找,发现她的教案被撕了,我藏了一页在书包里,上面写着‘档案室’……”
“3月18日,我去档案室找证据,校长突然来了,他骂我多管闲事,我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头好疼……”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几乎认不清:“林老师,我帮你找证据,别丢下我……”
陆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攥着日记,指节发白:“小宇……他是不是死在这里了?因为帮林老师找证据,被校长害死了?”
祁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指着马桶旁边的地面——那里的瓷砖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用手电筒照过去,还能看到瓷砖缝里嵌着一点蓝色的布料,和小宇书包的颜色一模一样。
“是血。”祁沉的声音很轻,“小宇应该是在这里摔破了头,失血过多死的,校长把他的尸体藏了起来,对外说他转学了。”
就在这时,厕所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从走廊那头慢慢靠近。陆野和祁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声音,像是女人的脚步声,和林晚秋的身份吻合。
脚步声在厕所门口停下,过了几秒,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门口,穿着灰色的教师制服,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脸。她的手里拿着一支红粉笔,慢慢走进来,停在小宇的书包旁边,蹲下身,像是在摸书包上的星星。
“林老师?”陆野轻声喊了一句,影子的身体猛地一颤,慢慢抬起头——她的脸惨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却挂着一丝极淡的笑,像是看到了熟人。
“小宇……找到证据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手里的红粉笔在地上慢慢写着:“档案室……账本……”
祁沉立刻明白,她的执念是找到学校的旧账本,证明自己没偷捐款。“我们帮你找,”祁沉轻声说,“你能告诉我们,档案室在哪里吗?”
林晚秋的影子点了点头,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脚步声“哒哒”的,像是在引路。陆野和祁沉跟在后面,发现她的脚没有沾地——她是飘着的,裙摆偶尔扫过地面的粉笔灰,灰就会自己聚成小小的星星,和小宇书包上的一样。
档案室在教学楼的三楼,门是用厚木板做的,上面钉着“档案室”三个字,字上积着厚厚的粉笔灰,轻轻一吹,灰里竟透出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锁孔里塞着半张纸,是教案的碎片,上面写着“林晚秋”三个字。
“锁怎么开?”陆野问,祁沉刚想掏出工具撬锁,林晚秋的影子突然飘到讲台旁边,指着一个旧粉笔盒——盒子里放着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一个星星,和小宇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是小宇藏的钥匙……”陆野的眼眶又湿了,他小心地拿起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旧纸张味扑面而来,比教室和厕所的味道更刺鼻。档案室里堆满了档案柜,有的已经倒塌,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大多是学校的旧教案和学生档案。天花板上的灯泡晃了晃,突然“啪”地亮了,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封面写着“启明中学1998-1999年度财务账本”,上面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
“是这个!”陆野快步走过去,刚想拿起账本,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一个档案柜突然倒塌,朝着他砸过来!祁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他,档案柜“砰”地砸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纸上写着“校长:王建国,挪用捐款5000元,用于个人消费”,下面还有王建国的签名,日期是1999年3月10日,正是林晚秋被冤枉偷捐款的前几天。
“是校长偷的!”陆野大喊,手里的日记掉在地上,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对着“校长骂我多管闲事”那句话。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砰”地关上,灯泡开始疯狂闪烁,昏黄的光忽明忽暗,照得档案柜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物的形状。林晚秋的影子突然变得激动,手里的红粉笔在地上飞快地写着:“还我清白……还小宇公道……”
祁沉立刻掏出镇魂铃,轻轻一晃,“叮”的一声脆响,灯泡停止了闪烁,房间里的阴风也停了。“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祁沉拿起账本和那张挪用捐款的纸条,“你看,是王建国偷了钱,嫁祸给你。小宇帮你找证据,他没白死。”
林晚秋的影子慢慢飘过来,盯着账本上的签名,眼睛里的黑洞慢慢变得明亮,像是有了光。她的手里的红粉笔在地上写着:“小宇……在哪里?”
陆野指着楼下的厕所:“他在二楼的厕所里,我们会把他的尸体找出来,好好安葬,让他和你一起走。”
林晚秋的影子点了点头,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手里的红粉笔掉在地上,化作一缕粉笔灰,被风吹散。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再见:“谢谢……你们……”
就在她快要消失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笑声,很清脆,像是小宇的声音。一个小小的影子从门口飘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红粉笔,走到林晚秋身边,拉着她的手:“林老师,我们终于找到证据了,可以走了吗?”
林晚秋的影子笑了,点了点头,两个影子手牵着手,慢慢消失在空气中。档案室里的灯泡“啪”地灭了,只剩下祁沉和陆野,还有桌上的账本和纸条。
祁沉摇摇头,拿起账本:“我们得找到王建国,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还要找到小宇的尸体,让他和林老师一起安息。”
两人走出档案室,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厕所的门自己开了,里面的“滴答”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轻的风,风里带着粉笔灰的味道,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走到厕所最里面的隔间,祁沉用铁锹撬开马桶旁边的瓷砖,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骸骨——是小孩的,手里还攥着一张教案的碎片,上面写着“还我清白”,正是林晚秋教案被撕掉的那一页。
“是小宇……”陆野的声音发颤,他小心地把骸骨捧出来,用布包好,“我们把他和林老师的骨灰一起埋在学校的旗台下吧,那里能看到整个校园,他们曾经在这里教书、读书,应该想留在这里。”
祁沉点点头,两人走到旗台,用铁锹挖了一个坑,把小宇的骸骨和林晚秋的教案,一起埋了进去,又在上面放了一支红粉笔,和小宇送给林老师的那支一样。
“林老师,小宇,”陆野对着墓碑轻声说,“你们的冤屈洗清了,安心走吧。”
一阵风吹过,旗台旁边的荒草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祁沉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把王建国挪用捐款、害死林晚秋和小宇的证据告诉了警方。
离开学校时,天已经快亮了,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陆野回头看了一眼废弃的教学楼,突然觉得它没那么恐怖了——那些曾经被困的冤魂,那些未解的执念,都已经得到了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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