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没睡着。
路程很短，还没进入梦乡就到了。师傅还特别贴心地绕了半圈把他们送到正门。
杨纪枫背上包，从车上下来。
这儿的市场算是本市挺有规模的一个花卉市场，近几年整改得相当不错。
市场大门是环形拱门，上面弯弯绕绕爬满了绿藤，藤上开满了粉红花朵，有的已经谢了，零零落落一地的花瓣。走过去还能看见花前挂了木牌，上面写着：安吉拉月季，底下附着花卉的详细介绍。
市场里面，空地两旁用栅栏围着，好几种花树分区种开，应季的大多都在开花。只是在暗黄的路灯下衬不出颜色，只能看出饱满的形状。
两人并肩走进去，杨纪枫双手插在卫衣兜里，边走边看，对周逸说：“我也好久没来了，大致的方向还是记得的。不过哪家店里卖什么花、花要怎么挑、哪种花好养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没事，先过去看看吧。”周逸走得快了些。
市场中间是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向里又分出了很多小路，里面聚集着数不清的花店。
他当时志愿活动也只在主干道上照顾人家摆摊、帮忙搬搬东西什么的，也没仔细逛，现在发现花市里的布置还是按季节来的，应季有应季的花，开得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一路走过去开门的不少，周逸挑了家店面大一点的。这家店的灯光在这一片打得最亮，从店里迸出刺眼的白光，透过玻璃门，照亮了门前的路。
店门口摆了好几盆开得艳丽粉红的花，灯光从后面照过来，在地上投出招展的花影，花枝下挂着纸板，上面也写着介绍。
两人一齐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阿姨，穿着天蓝色围裙在裁包装纸，面前放着一排干花，灯光就是从她头顶发出来的。
她听见动静，抬头去看，见是两个学生。
“阿姨好，我想买花。”没想到竟然周逸先开口了，杨纪枫微讶。
阿姨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眯了几眼说：“你们先看看要什么品种的，那边有几盆月季开的不错的，屋里花架上的随便挑。”
接着裁纸的咔咔声继续响起。
店面虽然挺大，但里面还是很挤，中间的四方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绿植，郁郁葱葱的。天花板上还垂下来几株绿萝，角落里的花架足有五层高，都是各种盆栽，旁边还摞了几箱花泥。
“有没有打理比较方便、花期比较长的花？”周逸在花架那边问。
杨纪枫来陪看，没他什么事，就转到另一边看盆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独树一帜的盆景，煞是雅观，有一盆铜钱草里还养了两只小乌龟，悠闲地在水里乘凉，四方天地里甚是闲适。他伸手逗逗，拨拨嫩绿的铜钱叶片，由衷觉得老了以后在这开店卖花也不错。
店主终于忙好过来，给周逸挨个介绍：“你要是在家里当盆栽的话，月季品种比较方便，花也很好看的，而且一年四季都开！外面摆的粉扇月季现在就很不错。想要花量大一点的话呢，有莫海姆、蓝色风暴这些小朵花，外面右边花架上是蓝色风暴，要是家里有花架的还可以看看这种……”
店主还挺热情，见周逸认真听讲得更起劲了，一边乱看旁听的杨纪枫还得了她给的一小束干花，是刚刚包花剩下的满天星，有蓝有粉的。
……
最后杨纪枫抱着盆仙人掌跟两手空空的周逸走出了店门。
周逸的花明天上门送，因为太大了。他好像买了好几盆，那阿姨还额外送了他一些种子。
他们走的时候还连连保证：只要照顾得好，那盆月季肯定会爬满整个花架！还加了周逸的微信，说有什么养花问题尽管问她。
杨纪枫本来也想买花的，但是转念一想：他没时间管，郑晓薇又不经常回来，放阳台也是等死。还是算了，只挑了个最好活的仙人掌，阿姨也说，要是养不活尽管来，包换包售后。
出市场的路上，大部分店都关了，只剩少数店前招牌上的霓虹灯在亮。
“你给你妈妈买的花吗？我看她店里那几盆开的真好。”杨纪枫没话找话。
“不是。”周逸背着包，手插兜里回他话，“给我奶奶买的，她喜欢。”
“哇，那她肯定很高兴。”杨纪枫觉得冷。阿姨给他的满天星已经放包里了，手里的仙人掌外面还套了塑料袋怕扎着他，但是不能放包里，只能抱着。
单手把卫衣帽子戴上，他接着问：“我听赵鸿宇说，你俩小时候一起上学，他经常吃你的零食玩你的游戏，说你奶奶人可好啦！你之前就是跟你奶奶一起住的？小时候还在这上过学？”
“嗯。之前一直在这住，后来才走的。”周逸淡淡回他。冷风吹过，嗓音里也带着风。
“哦……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转过来？”杨纪枫问完感觉不太妥，改口补充说，“我是说这都开学两个月了，不应该开学初就来吗？”
“有些事情没办好，拖了一会。”
“哦。”好复杂。
这里的弯弯绕绕他不懂，因为他没转过学。杨纪枫又想起之前赵鸿宇说的话，之前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现在听他说好像只有奶奶了，于是他掂量着问：“那你回来过吗？回来看你奶奶？”
“嗯。”
周逸话是真的不多，一个字就回了杨纪枫两个问题。
他再接再厉愈挫愈勇，乘胜追击又问：“那你奶奶身体好吗？之前听赵鸿宇说她还给过他糖吃！”
周逸听他说完，像是也想起来，嗓音柔和了些，低头看路：“前段时间不太好，在住院。最近好些了。”
“哦哦。”
“你之前来这做过志愿活动？”他突然问。
“啊，是啊。”没想到他会问这茬，杨纪枫想了想，又补充说：“是社区组织的，那会儿刚好没事，报了名就去了。”
“只有你自己吗？”周逸转头问他，目光看向他怀里的仙人掌。
“当然不！社区还有一大群人呢，不过都是一些年纪特别小的小孩，我在里面都算大的了。”他像是想到好玩的，转身向着他说，侧过来走路导致声线不太稳，
“我就去了一次，那次碰到的店主都可热情啦，该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一人一支花，我得了一支向日葵！还碰见一个奶奶，她自己住在这里，还要留我吃晚饭！不过我没去，最后她还从她的古董罐子里给我抓了一大把糖！真是个很好的奶奶！”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他们俩的说话声和风声，萧瑟的秋风呜呜地吹，杨纪枫的话里却满是生机。
他这样走了几步，像是有些不太安全，看不清路，又转回去。周逸再听他的声音就觉得远了些。
“但是我刚刚从那个路口里看，那边没有光透过来了，可能是睡了吧，老人家都睡得早。”
“嗯。下次可以再过来看。”
风渐渐小了，这里又归于平静。
从花卉市场出来后，两个人就该分开走了，临走前杨纪枫还对周逸表示他的物理试卷写得真不错，虽然周逸没说话，但是杨纪枫觉得他应该是心情好的。
回去路上杨纪枫看着手里小巧可爱的两片仙人掌，一大一小，绿油油的充满生机，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回到家，他妈妈在叮叮当当，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
杨纪枫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听见郑晓薇在客厅问他：“你怎么买了个仙人掌回来？”
“那个阿姨跟我说很好养的，放在阳台上也不用怎么浇水就能活。”杨纪枫走到餐桌边给自己盛汤。
“咱家养活过什么很好养的东西吗？”她拿起那盆无辜的仙人掌，仔细打量。又去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你妈我唯一的成就就是把你养这么大还没什么磕磕碰碰，其他除人以外的活物活过三天吗？”晓薇女士言辞凿凿语之有理：
“你小时候闹着要买的金鱼，死了；我养的绿萝，死了；那盆别人送我的招财的金桔，也死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那盆仙人掌放到了阳台，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回去找小喷壶路过还揉了把杨纪枫的头，装上水细致地喷了点。
杨纪枫不说话，乖乖给妈妈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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