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宋皇后盯着他看了许久,心中闪过惊涛骇浪,她从这张面孔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开口道:“听说你与二品翰林李青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我怎么瞧你的模样,倒是与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李迟意却当这是宋皇后为了拖住他,故意出此下策,于是不耐地回她道:“娘娘,我与李青云的确是亲兄弟,不过——”
皇后问他:“不过什么?”
提起李青云,李迟意眉目一动,他想到了脱身之策,“今日是他孩儿的满月酒,我虽曾扬言与他断绝手足之情,不过我作为舅舅,理所应当,还是要去看看刚出生的侄子的,再不去,可就喝不上满月酒了,娘娘,告辞。”
说完,他不顾宋皇后的反应,提步离开了殿。
裕王府,随着李青云一杯酒接着一杯下肚,宾客们纷纷鼓掌叫好。
一杯见底,很快斟酒的小厮取来酒壶,再次将杯子灌满。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李青云身上,杜若兰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她耐心地等待着,他五脏六腑被阴阳花粉的剧毒侵蚀爆裂开来,然后在众人面前,口吐鲜血,直到全身血流失殆尽彻底死绝的那一刻。
阴阳花粉虽然剧毒无比,但发作有时效性,且只此几杯,尚不能见其端倪,杜若兰心道,等饮酒过半,差不多就要发作了吧。
很快这酒就敬到了杜若兰的桌边。
杜若兰站起身,她没像别的女客那样以茶代酒,而是端起了酒杯,迎着李青云的目光,道了声:“恭喜李翰林,喜得贵子。”
虽是给宴春园下了帖子,但那是碍于表面走个过场罢了,谁能想到,杜若兰居然真的会来。
李青云也想不到,按杜若兰的性格,怎会来参加他与高柔孩儿的满月酒。
杜若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笑对他道:“李翰林,该你了。”
李青云眼神阴鸷地盯着她,将杯中酒再次喝了个干净,一滴不剩。
杜若兰嘴角的笑愈发灿烂,看着李青云的眼神透着股决绝和狠厉。
这时有护卫匆匆赶来,在李青云耳边耳语了几句。“姑爷,市舶司带人查封了装运银子的花船,李迟意也从皇后那里脱身,带人往风月楼赶去。”
李青云听后脸色突变,杜若兰见状目露惊喜,就在她以为他是毒发时,此人却脸色一转,变得云淡风轻。
她重新不动声色地坐回位置上。
李青云尚不知杜若云在他的酒中下了毒,方才听到转移脏银一事败露,心下难免惊慌,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了阵脚,他没有立马丢下满座来宾,而是继续面带笑意地与众宾陪酒说话。好在,他已经留了后手。哪怕脏银被搜到,也决计不会查到裕王和他的头上。
李迟意出宫后收到市舶司的消息,缴获到脏银的船是从风月楼出来的花船。
还有一批,仍在风月楼。
此时风月楼。
老鸨子来到荒凉的后院,打开一间废弃屋子角落的地板,弯身沿着暗梯走下去。
只见底下别有洞天,是一个和漓江水面相连的暗房。
几个哑巴小厮正在卖力地把暗房里的箱子,抬到小船上,再穿过狭窄的河道,将船划到停靠在漓江边的花船上。
一只船,只能装一个箱子,不然就得沉底。
这十几箱,来来回回慢得人心慌。
老鸨子也上手去搬,嘴里低声催促道:“你们快点儿。”
她已经收到消息,李迟意带了人正往风月楼赶来。
若是被他搜到官银藏在风月楼的暗房底下,那她便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眼下,先把银子运出去再说。
李迟意停在风月楼前,没想到短短月余,他再度光临风月楼,会是这样的光景。
这次他没有着便装,而是穿着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身后跟着一堆带刀甲兵。
气势凌人地进入了风月楼。短短半月,李迟意再踏入风月楼已是另一番场景,往日里风情万种的姑娘们卷了细软各自尖叫奔逃,
只见风月楼里的姑娘们没了往日的鲜亮美丽,她们神情惊恐,想来已经得了消息,各个卷了细软疯狂逃命。听说官兵来了,心中有亏的嫖客们更是衣不蔽体地跑出来,整个风月楼‘兵荒马乱’,混乱不堪。
有人逃命时被踩下楼梯,摔得头破血流,也顾不得疼,站起来就跑,生怕被官兵抓到。
这时李迟意抬头,看到二楼廊道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她扛了包袱,也在逃命。那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十分引人注目。
李迟意记得她,她说她叫小荷花。
他飞身上去,拦住这个姑娘。
那姑娘被他吓得站在原地惊声尖叫起来,回过神来,扭头就要跑。
李迟意一把抓住她的包袱,把她拉回摔在门上,问道:“你们妈妈呢?她在哪儿?”
那姑娘紧紧抓住她的包袱,正要抬头回话,她突然愣住,不知在李迟意身后看到了什么,只见她眼睛瞪得巨大,里面盛满惊恐,下一秒,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两眼一闭,被吓晕了过去。
李迟意缓缓回头,视线对上了一具被悬挂在二楼中央的女尸。
那女尸对着他双目圆瞪,口吐长舌,因为脸上涂着一层腻子般厚厚的白粉,使得她面白如雪,但因为窒息而亡,那诡异的白下透着青灰,脖子上挂着一根细长的绳子,从四楼被吊了下来。
这不是李迟意正在找的老鸨子,又会是谁。
李迟意收回视线,侧身抬头去看楼上,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提步追了上去。
此时庞武已经带人在暗房中找到了另一批官银。他赶在那些哑人正要把官银推入水中时,将他们抓获。
这边李迟意追着黑影,上了楼顶。此人轻功过人,动作灵敏,不似之前遇到的死士那般迟缓。比起之前遇到的死士,此人的身手要灵活数倍不止。
但是李迟意的轻功丝毫不逊色,他很快追上了黑衣人。
裕王府。
众人酒过三寻,醉的醉,倒的倒,纷纷散去。
杜若兰坐等右等,那装儿酒的酒壶已经见了底,李青云仍是活蹦乱跳,看不出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
直等到天色已晚,杜若兰仍是没看到李青云血吐而亡的场面。
她失望地闭了闭眼,睁眼时对上了一双澄黄色的双眸。隔着人群,宋清然清亮的双目望向杜若兰。见杜若兰也看向自己,他也不躲避,仍是静静地看着她。
见到宋清然的那一刻,杜若兰明白过来,哪怕她在此等到灯灭油枯,她也等不到李青云不得好死地暴毙在她眼前。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宋清然,就是那个把她变成笑话的人。现在他又出现,来看看他一手造成的她这个笑话,到底好不好笑。
计划失败,她面上难掩失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道:“蓉儿,我们回去吧。”
蓉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此时杜若兰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看着实在吓人。
两人走至王府大门,兴许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落差和打击,一阵恶心从胃部延伸至喉咙,杜若兰脚步一软,扶着门柱,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蓉儿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躯,小声劝慰道:“娘子放宽心啊,此次不成,我们下次再找机会就是了……”
别说杜若兰失望,受不住打击了,就是她自己也想不通,明明亲眼看到娘子把毒药放进了酒壶,可李青云为何没事?两人可是一路跟着那小厮,看着他把那壶酒端到李青云面前的。酒是那壶酒,可李青云没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毒药是假的。
杜若兰收敛心神,抬头见宋清然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等在她的马车旁。
宋清然见她脸色发白,扶着门柱干呕,脚下微动,想上前帮她看看。
谁知杜若兰漠然地看着他,从他身旁略过,上了马车。蓉儿紧随其后,她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也没有与宋清然打招呼,跟着杜若兰上了马车。
宋清然回头,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无从开口,也无力开口。
只能眼看着马车带着她离去。
马车驶入巷道,穿梭在纤杂陌乱的京城。
另一边李迟意追着人穿梭在飞檐楼宇之间,夜色里,只能听到房顶屋瓦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
那黑衣人见跑不了,转身与李迟意缠斗起来。李迟意下手狠厉,几乎招招对准要害,黑衣人不敌,被他一剑划破了胳膊,血液迸发飞溅,顺着胳膊竖流而下。黑衣人见打不过,捂着胳膊再次转身遁入黑暗之中。
此人对京城的地形相当熟悉,知道如何躲藏,可以更好地躲避李迟意的追捕。
这时,他眼睛余光瞥见一辆马车从巷道中缓缓驶来。
然后纵身一跃,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杜若兰闭着眼,此番大好机会,没想到是以这种结局收场。
一想到李青云还活着,守着妻儿甜蜜恩爱,她就恨。
自己带着满腔恨意来,以为可以畅快地看仇人血溅当场,结果在一声声宾客祝贺声中,看了整天他与人谈笑风生。而她呢,最后灰溜溜地,又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就这么离开了。
这还不够,一道黑影钻进马车,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一把明晃晃的剑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蓉儿刚要呼救,嘴刚张开,就被黑衣人侧肘打晕过去。
李迟意背着月光飞身落在马车前,赶马的车夫已经毙命。
他刚想执剑刺入马车,这时,从帘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他认出那只手上的玉镯,它属于杜若兰。
他急忙收剑,稳住身形后,看见杜若兰已经完全掀开了车帘,一柄锋利泛着银光的剑紧紧挨着她脖颈上的血管,从帘后探出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