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外，下山路口，绝色的女子撑着油纸伞，驻足停留，似是在等人。云层之后，一道阳关穿透空气，来到女子跟前，正巧映在她的衣裙上。数不尽的绒毛附在裙上，在阳光的照映下格外温暖，到叫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上一翻。
鱼怜相与崔婉兮甫一走出白云山，见到的便是这位笑容嫣然、花容月貌的女子。一吊弯眉似柳上月，一撇笑容似春日雪。
便是崔婉兮，都忍不住一时看愣了神。
“来者不善。”鱼怜相小声提醒到。
崔婉兮目光清明，回神：“知道。”正色朝向那女子：“敢问姑娘是？”
绝色女子笑意不绝：“奴家单名一个冥字，旁人皆唤——冥冥。”
冥冥……
“没听过。”鱼怜相道：“你跟先前那只妖什么关系？”
冥冥道：“仙友敏锐，实不相瞒，那妖正是我的仆从之一。”
鱼怜相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报仇的？”
冥冥勾唇，淡了目光：“其实，此番终归是他自作自受，不探清实力便冒然出手，死了也是活该。但，我毕竟是他的主人，若是不替他报仇，旁的妖还怎敢追随我呢？”
鱼怜相右手一摊，唤出佩剑：“那还说什么？来吧。”出手刺去。
冥冥迅速防守，左手一挥，弹开鱼怜相的攻势。鱼怜相见一击不成，干脆顺着力道转了个圈，换了个方向攻击。
两人就此，一来一回，打得火热。
鱼怜相见冥冥难缠，放开佩剑，任它自由攻击。双手却是迅速结印，道道法力涌动，迅速缠住冥冥。就这样，在剑和术的配合下，一时间，倒逼的冥冥略处下风。
“小姑娘，功力不错嘛。”冥冥眼瞳一闪，撕开术法，邪肆一笑。
鱼怜相迅速放弃术法，倏忽一下，来到冥冥身后。
光芒大闪，竟是以手做刃，直直劈了下去。
冥冥面色陡变，五官变形，化出三只眼。随着眼中猩红闪过，鱼怜相肉眼可见的痛苦皱眉，手中刀刃也随之停顿。
不好！
崔婉兮大惊，迅速逼近冥冥，抬手，强行注入一道紫白相间的法力，打断了冥冥的术法。
“碍事！”冥冥大怒，侧身避开鱼怜相的攻势，愤恨地瞧着崔婉兮。伸手，抓开自己的脖颈，鲜血渗出。
与此同时，周遭渐渐响起妖魔的嘶吼声。
这是，召唤吗？
霎那间，远处黑潮渐近，虫潮般密集的妖魔蜂拥而来。
“你去对付那些，冥冥交给我！”崔婉兮果断道。冥冥的术法刁钻，以鱼怜相的阅历，怕是不容易对付。她如是想。
身随心动，崔婉兮簌簌两下靠近冥冥，意图顶了鱼怜相的位置。
冥冥眼眸微动，哪里看不穿崔婉兮的算盘，心道：没用。
下一刻，迅速有妖魔自地下窜出，挡在了崔婉兮身前，直直切断她的计划。
“小姑娘，你还是与我的仆从玩玩儿吧！”冥冥大喝，抬手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鱼怜相带去了数十里开外。
没有崔婉兮碍事，她有足够的把握解决掉鱼怜相。届时，鱼怜相死，纵使崔婉兮能侥幸活下来，也会因消耗过大而败于她手。
思及至此，她不禁暗叹一声：真是可惜了，两个天资不错的小姑娘，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鱼怜相正面受力，避之不及，被冥冥带离了妖魔群。半空中，她强稳身形，抬腿一脚踹上冥冥，同时借力落在地面。目光，却是担忧地瞥了眼远处，黑漆漆的一团，看不清其间状况。
冥冥冷笑，挡住了鱼怜相的视线：“相较于她，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罢，三眼七瞳泛光，一股波动外震。
鱼怜相大骇，深知方才控住她的，便是这招。当即收拢法力，保护自身。
可怎料，那波动却是径直无视了她的防守，如白毛浮绿水，轻易逼近她身。
怎么可能！
鱼怜相大惊，但终究无可奈何，只得破罐子破摔，干脆硬吃了她这一招。
轰的一声。恍若三魂七魄出窍，鱼怜相精神恍惚片刻，强行收拢心神，勉强稳定了下来。
她明白了。这妖攻击不在□□，反在灵魂。倒与传闻中的鬼怪相似。
“你真的是妖吗？”鱼怜相捂着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伤痕，冷厉问到。
“啧。”冥冥咂了咂嘴：“怎么这么快，没弄死你呢。”神情颇为遗憾。
鱼怜相冷笑：“赌的就是你一次杀不死我。但接下来，我不会再让你有第二次了。”
“是么？”冥冥笑：“你就这么自信？”
鱼怜相勾唇：“试试？”
那一战，只打得天昏地暗，后，终以鱼怜相一剑结束。
冥冥僵着身子，死不瞑目，三眼之中，有两眼渐渐黯淡，但仍有一眼，光芒依旧，甚至比之此前更甚。
鬼使神差地，鱼怜相伸出手，剜下了那只眼睛。
身后，忽地，一阵呼唤。
“师妹……”
鱼怜相猛地回头，见到的，正是一脸疲惫的崔婉兮，虽然惨淡，却笑意盈然。
鱼怜相下意识将那只眼睛藏了起来，拖着一身血色的身体走到崔婉兮身前。“都解决了？”
崔婉兮无奈一笑，摇摇头：“没有。这些妖魔受冥冥召唤而来，一感受到冥冥死亡，便四散而去，不好追。”
鱼怜相点头：“既如此，我们回去吧？”作势欲走。
可身后，却迟迟未有动静。
鱼怜相疑惑，转身，却见崔婉兮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鱼怜相问。
崔婉兮不答，只是一个劲笑，笑着笑着，目光渐渐忧伤：“我不回去了……”
鱼怜相不解：“什么意思？”
崔婉兮吐出一口气，道：“我说，我不回去了。这里妖魔猖獗，单是今日所见，便有数千往上，其中不乏修为高深者。若是任由它们在此活动，我不安心。”
鱼怜相道：“你要留在这儿？解决它们？”
崔婉兮点头。
鱼怜相道：“可那么多，凭你一个人，要多少年才能解决的完？”
崔婉兮故作轻松：“所以啊，我才说我不回去了。行了，你管我做什么？我这么多年在外游荡惯了，本就不爱待在天瑶山，你自己回去吧。”
说着掏出一个荷包，抛给鱼怜相：“回去把牡丹泪给掌门，至于其它的灵药，都归你啦。”脸上虽是溢满了笑容，可却叫人感觉分外苦涩：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多想点赚钱的法子，修行不要那么古板嘛。别说到时候几年不见，又成当初那个没钱的穷丫头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鱼怜相沉默，不作声。
“不过你脑子笨，赚钱是有点为难你了。要是真养不活自己，师姐我也不介意给你托托底。天瑶山我的房间里，还有几箱银子，都归你啦，开心吗？”崔婉兮絮絮叨叨不停。
鱼怜相依旧是默不作声。
若是往日，纵使崔婉兮话多，也绝不会啰嗦至此，此时此刻，与其说她是在道别，更不如说她是在交代临终遗言。
“我和你去。”
终于，鱼怜相出声了。
崔婉兮闻言，倒是一丝意外都没有，只道：“不行。你还有别的事。牡丹泪会消散，虽说瓶子上有我的法力维持，但最多也就半月了。你不尽快将它带去给掌门，我们这次就算是白来了。”
鱼怜相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半月后，我再和你一起……”
崔婉兮道：“不行，半个月太久了，它们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总之你别说了，赶快回去送东西吧。如果速度快，半个月后来接应我不是也可以？”崔婉兮作势催促。
鱼怜相心下纠结万分，终究妥协，转身飞速而去：“那你小心，等我回来。”
她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冲向云霄。可最终，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再看崔婉兮一眼。
可这一看不打紧，却是径直惊到了鱼怜相。
只见云端之上，鱼怜相的眼里，崔婉兮周身隐约一轮光晕，紫红交融，却又隐约透露着白色。
那是什么？
彼时的鱼怜相不解，但，直到——
天瑶山后，花海中，屈弥似是早已等候多时。鱼怜相甫一踏入，见到的便是负手而立的掌门。
“掌门。”
屈弥转身，见来者是鱼怜相，诧异一瞬：“哦？竟不是崔婉兮么？”
鱼怜相忙将白云山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可意外的，掌门对此却是淡漠异常，仿佛毫不在意崔婉兮的生死，只抬起手，管鱼怜相要牡丹泪。
鱼怜相莫名一阵心寒，但想着崔婉兮还在等着她，也不敢过多耽误，依言将装有牡丹泪的瓷瓶给了屈弥。
“掌门不派几个人去帮忙吗？”鱼怜相不死心。
屈弥抬眼，瞥了鱼怜相一眼：“为什么要派人？那是她的选择，不是旁人的选择。”
末了，又道：“你也不必管了，近几日，就在天瑶山内休整罢。你修为不错，往后还有很多任务。”说罢，转身便走。
瞧着，是真不在意崔婉兮的生死。
日光下，鱼怜相心灰意冷，怎料，余光一瞥，见中央花株泛着光晕，那感觉，却是同崔婉兮身上的一般无二。
—
又是一阵淅淅沥沥的细雨，可这次，雨却没有树叶的阻挡，径直落了进来，落在干秃的树梢，又落在半空中那人的衣上。
鱼怜相淋着雨，无视周遭被束缚住的妖魔，疯了似得闯进来，挥手意图斩断这方天地所有的法力白藤。
可，任凭她耗费再多力气，哪怕用尽全身修为，亦是不可撼动，哪怕分毫。
“崔婉兮！”鱼怜相哭着，雨水夹杂泪水，遍布她的脸庞。
半空中那人似是听到了动静，缓缓回头，勉强扯出一丝笑，语气虚弱：“你来啦……”
鱼怜相哭喊：“你不是说好了等我的吗！这是在干嘛！”
崔婉兮一如既往地笑着：“没办法啊，知道你强，但这里，可是整个东州的妖魔。”
鱼怜相道：“那你就可以一声不响的去死吗？”
崔婉兮笑，哪怕已到了弥留之际，还是戏谑着开玩笑：“怎么能这样说？我这可是为大义献身，死得其所啊。”
鱼怜相埋头，猛地捂住耳朵：“谁管你！”心下却是悲痛欲绝。
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她不信……她不信……
“我不信！”鱼怜相大叫着，毫不顾及形象地，用手、用牙，总之用上一切能用的，只为撼动那法力。
崔婉兮看着鱼怜相的悲痛之态，到底不忍，随着眼中一丝悲悯闪过，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开口：
“来我这儿……”
鱼怜相不理会。
崔婉兮无奈，道：“难道你连我的最后一句话都不愿意听吗？”
鱼怜相愣怔，这才住手，飞向崔婉兮身前。
那天，淅沥的雨水中，一道烟云般转瞬即逝的声音回荡，却永远留在鱼怜相脑海：
“其实……我还有个名字，叫……钟微尘。”
刹那，耳边轰鸣。
只一句话，便叫鱼怜相感到何为生不如死，何为痛不欲生。
“你……你……你说什么……”
鱼怜相哽咽着说不出话，慌乱地抱住崔婉兮：“你说什么……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崔婉兮双眼无力耷拉着，气若游丝：“所以……你不必为我伤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语落，气绝。
与此同时，周遭景色变幻，待鱼怜相再次回神时，眼前早已没了崔婉兮及众多妖魔的身影，有的，不过是初次来此的所见所闻。
竟还布了阵法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