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混乱稍歇，13位乘务员像是被线牵引的木偶，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排，而夏凌川和徐九思，则被分在了另一排。
两排人员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对视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透着一股严肃又紧张的氛围，活脱脱像来到了一个大型的审判现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夏凌川和徐九思对视，显然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按照规则来说，列车是不允许抽烟的，而他们并未抽烟，因此也未必会被列车清洗。
238指了下夏凌川，示意由她先开始说。
夏凌川点了点头，皱眉装委屈道：“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因为我本身是敏感肌，有鼻炎，肺部又有问题，所以我在闻到有烟味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的在跑，不小心冲撞了各位领导。”她站起身朝着各位乘务员鞠了三躬，态度很是诚恳。
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有这些毛病，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冲撞了乘务员。只是她漏了一些动机没说，但这些动机只要不说出来，就不算谎话。
238非常欣赏这么有礼貌还这么漂亮乖巧的女生，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了。
1151和1057则是皱着眉，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这跟拜死人一样，清明没少跟着爸妈上坟吧。”1426吐槽道。
1151和1057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其他乘务员也都纷纷舒展眉毛，发觉原来是这里不对。
夏凌川确实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她发现这里的乘务员非常奇怪，车厢号越靠前的乘务员，死人感越重。
而编号靠后，通常还能保留一点情绪。
就像现在一样，238是最平和的，而1426是最反抗的，而1151和1057则是处在二者之间，会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徘徊。
“我那是在艾灸，因为我皮被削掉了，一到下雨天就阴冷的不行，骨头缝都是又痛又痒的，用艾草灸一下会好很多。”徐九思掀开红纱，露出一张被削了一半的脸，甚至还能看到里面阴森的白骨。
他也没说谎，自己是真的会感受到天气变化，一到阴雨天骨头缝就痒痒的，跟天气预报一样。
“领导，这都是误会。”徐九思双手合十，解释道。
“你难道忍心看一个前世功绩卓绝的人民好警察，壮烈牺牲后只能流落此下场吗？我是清白的，估计是这小丫头片子胆子太小，您就原谅我们两个吧。”徐九思摆出一个拜托拜托的动作。
238淡淡的看着他说话，不作任何言语，甚至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审判庭没有发出红灯警报，证明这两个人确实没有说谎。但也没有给出绿灯证明清白，那也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还隐瞒了东西。
1151和1057看到徐九思的脸，则是吓的龇牙咧嘴，两人下意识抱在一起，没抱多久意识到现在是在开会当中，于是便分开了。
两个人很傲娇的将头瞥向两边，想以此证明自己工作经验丰富，平时看过的鬼没上一千也不下五百了，压根不会被这些小伤口吓到。
而1426排名最后，也是情绪最激烈的一个，她直接一个助跑，纵身而跃，破窗而出。
整个会议室内都传来了惊呼，就连情绪最稳定的238都瞪大了双眼。
平时的温柔以及刚才的发怒，所有的情绪全都是她装的。
她来这上班这么多年，早就接受了那套一成不变的工作流程，将自己所有棱角磨平，所有鲜血烧干，只留下一具没有思想的皮囊。
但这次她却没有任何实现的演练，就做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像有一根针扎向心脏深处，痛的她头晕目眩。
再睁眼时，她看到了123。
在这辆列车上，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前一位或者两位是列车的编号，后面两位是他们在这节车厢上的座位号。
每节车厢都会经历一场厮杀，活到最后的那个人，会接任乘务员的职位，否则也只能和其他旅客一样，被列车清洗。
在经历无孔不入的死亡威胁后，即使是要永远留在这辆列车上，也没人能拒绝这份工作，他们真的不想再过一睁眼就死的日子了。
红月的光芒笼罩大地，唯一安全的地方，唯有列车。
所有乘务员没有大小的区分，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听从前一节车厢的乘务员的话，因为越往前就越接近驾驶室。
那边是权力的中心，凝聚着整辆列车的秘密。信息会从驾驶室开始，逐列车厢传来，因此在前面车厢的乘务员，得到准确信息的概率越大。
在这节杀人不眨眼的车厢里，所有人最惧怕的就是信息茧房。
而第一节车厢能得到完全正确的第一手信息，因此阵列车厢的所有乘务员，都不约而同的以他为尊。
238再难保持冷静了，她握紧拳头，直盯着1426破窗而出的地方，那边还残留着破碎的玻璃碎片。
而238则是跟发疯似的，“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同意启动审判！”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反复念叨，“怪不得123不在，审判也能成功推进！原来……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她精心算计好的！每一步，全都是她算好的！”
123也是气的握紧拳头，在乘务员开进行审判的时候，列车机关会重组，主驾驶室会将力量注入给会议室，以提高审判长的威慑力。
而在此期间，列车会因为失去部分力量，而短暂的和现实世界相连。
123重重的砸向桌面，桌面瞬间就起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机械齿轮，“没想到她一个十四号车厢的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周围的人厉声下令：“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活捉1426！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是！”
然而，话音刚落，123的神情却陡然一变。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缓缓勾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
他抬手说道：“不必了，还是像原先那样运送旅客。”他转身看向窗外那轮红月，红月的光芒妖异而朦胧，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扭曲。
红月的光芒笼罩大地，唯一安全的地方，唯有列车。
123从口袋拿出一枚勋章，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展示给所有人看，“有人认得这枚勋章吗？”
徐九思余光瞥见那枚勋章，满脸的不可思议，但他不敢过多表露情绪，只得将微微颤抖的眼睛闭上。
会议室内无人应答，123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在1426的休息室里找到的。”
——
马建文被123一脚踹开，他也顾不上身上的痛了，立马爬起来抱住123的脚，“领导，您等等，我想问问咱们下一站是哪啊？”
“看你的车票别问我，每个人的目的地不一样。”123耐着性子解释，烦起来时直接一甩脚，挣开了马建文的束缚，又在他胸口上踹了几脚。
马建文吃痛的松手，整个鬼痛的在地上直打转，“没想到当鬼了被打还会这么痛！”
123从1426休息室上的透明玻璃往里面望过去，凳子上没有坐人。
但这一平米的休息室实在是太小了，很多视角盲区，兴许有人正躲在什么地方呢。
123是这么想的，一想到能玩猫抓老鼠的把戏，他整了个兴奋的直哆嗦，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准备打开休息室的门。
见123要开门，马建文顿感大事不妙，如果被他发现陆见之就在里面，那遭殃的不止有陆见之和他，还有整车的旅客。
马建文生前虽然是黑心资本家，昧着良心赚了不少钱。但身为一个企业家，他还是接受了不少主旋律教育，平时没少做慈善公益。因此即使他忍着胸口上的剧痛，也要爬上前去阻止123。
马建文吃痛大喊道：“领导！陪我聊会儿天吧！”
123不管耳边的噪音，在他看来，没有权力的人，和蝼蚁并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是一只卑微且肮脏的蝼蚁，123更是不会多看一眼。
等试完最后一把钥匙，123还是没打开休息室的门，这才想起1426在上个月说休息室的门坏了，要找师傅重新装门锁。
他想的不耐烦，直接一脚踹开休息室的门。
整个休息室的框架都是用铁做的，这扇门更是一顶一的厚，但123踢起来却毫不费劲。
只用了一脚，就把厕所的门给踹开了。
马建文这才算是明白了，合着这辆列车的乘务员，人均怪力。
这么一脚下去，别说发现后被弄死了，就算是直接踹，也能把人踹成肉泥血雾。
马建文在胸口和脑门上画了个十字架，为陆见之祈祷，“再见了兄弟，我会记住你的英雄事迹的，人民会记得你的英雄事迹的，你就是人民英雄！”
“什么时候进来的！”123在看到休息室里的东西后，怒目圆睁，声音都因为极度声音而显得有些变了音色。
“完蛋了完蛋了。”
马建文甚至都不敢睁眼看陆见之被暴揍的画面，整个人闭上眼睛双手捂面，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他睁开眼睛，想看英雄的最后一面。
耳畔传来123猛踹椅子的声音，马建文吓的抱头，不敢出声，他怕对方会连坐到他头上来。
休息室里面发出一阵暴动声，是123在踹椅子踹柜子砸东西，很暴躁。但马建文始终没有听到陆见之求饶的声音。
估计是为了保持英雄形象，硬抗了下来，马建文是这么想的。
一分钟后，123出来了，手里还捏了个红旗徽章，因为太过生气，徽章都有些变形了，但还是盖不住熠熠生辉的五颗明黄色五角星。
“你，过来。”123指了一下马建文。
马建文立马麻溜的滚了过去，毕竟好眼力是生存之本，“领导，您有事喊我呢。”马建文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
“你认得这个吗？”123摊开手，一枚徽章闪耀在他手心，想黑暗中的一束光，虽然微小，但始终不灭。
让马建文下意识想起一句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像陆见之一样，虽然平时看着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但没想到被踹了那么久居然一声不吭。
马建文借着看徽章的名头，余光一直往休息室里面瞟，但奈何他刚好在另一侧，视线都被门给挡住了，看不清里面的人被打成什么样了，只能看到那张黑色电竞椅上被踹出几个灰脚印。
“这个我不认识。”马建文摇了摇头，毕恭毕敬地将徽章又还了回去。
毕竟对方是个易怒症患者，一言不合就对着别人一顿踹，编号又是123，不论体能还是地位，这都是马建文不敢惹也惹不起的佬。
123见他无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从他手里抢过徽章，“不认识接过去干嘛，我看你是想吃子弹了。”
“不敢不敢。”马建文见对方神情阴郁，忙开启一溜串的道歉，见对方终于有了要走的架势，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得去看看陆见之这小孩被打成什么样了，马建文在心中感慨，这么小的一个小孩，被大的一声不吭，估计是第一下就给砸晕了。
马建文越想越难受，拉开休息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123走到车厢中间，突然想起些什么，又返回问马建文道：“对了，你在这是等朋友上厕所是吗？”
马建文看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脑子瞬间飞速旋转，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这给123整蒙了，他直接伸出手给了马健文一大巴掌，没耐心道：“说人话。”
见马建文还是不讲话，他察觉到一丝端倪，上前紧逼道：“你朋友呢？”他伸手去拉卫生间的门，看向马建文，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
对方的嘴角虽然是上扬的，但马建文却感觉这个笑比厉鬼还恐怖，这个充满威胁挑衅的邪恶笑容，仿佛只要拉开没人就会把列车里面的所有人都生吞活剥。
马建文顶不住了，他要吓尿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别杀我！我什么都招！”
123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确实有蹊跷，他在马建文的绝望目光下，一脚踹开了厕所的大门。
马建文在一边头都要磕飞起了，边磕边求饶命，头撞到地上，鼻腔传来一阵铁锈味，脑子也撞的越发不清醒了。
马建文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陆见之。
“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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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彩云之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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