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繁对长辈还是有敬畏之心的，尤其俞诸还是教导主任，第六感感觉俞诸要到，他们便撒开了牵着的手，俞归絮去办公室准备材料的时候，他便坐在教室里闲地又做了几道数学题。
两个人是一起回操场的，开幕式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没多久，刚要开始第一个比赛项目。
看台中间有个主席台，主席台上有几个特长生在播报比赛项目以及运动员名单。
等到广播结束，所有运动员都在跑道上就位。
伴随着裁判员一声枪响，他们皆如离弦之箭！
就在这时，看台某一角发出一声嗡鸣，下一秒一道男声震响那一片，没有说整个操场都能听到，但是动静也不小。
“钱识勇敢飞！！铜钱永相随！！！”
“钱识加油！！再快一点！！超越他们！！冲冲冲！！冲啊！”
林夕繁和俞归絮刚走上看台，两人刚偷摸摸从没人的小路腻腻歪歪走到操场，手方才松开，就被这动静惊了个正着。
俞归絮听着觉得耳熟，不光这声音耳熟，连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过，再一回头看到林夕繁露着一副“太没面子”的样子，问：“你们班的？”
“对。”林夕繁捂住脸，“很难想象实验班能这么有活，多亏了陈多炽。”
“他？”俞归絮说，“他带的喇叭啊。”
“嗯，你记得吗？小时候他就有这想法，也算不问初心了。”
俞归絮眉头一挑：“说我反正不参加项目不如拿个喇叭给你们俩喊加油的那次？”
“你居然记得啊。”林夕繁之前猜测俞归絮十之**忘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记得。
“记得，当时你不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吗？”俞归絮笑他，“现在怎么不加入？”
当时是觉得这个主意坑俞归絮不错的林夕繁把头一撇。
他们正站在看台入口的楼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时候运动会的事，跑道上一轮比完又开始了第二轮。
一班位置的喇叭声又响了起来——
“宋华勇敢飞！！花花永相随！！”
“宋华加油！！！你就是最强的！！”
突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三两步就从北边看台下来，脸上双下巴一弹一弹的，竟快速地跳上了南边这的看台。
冲过去大吼道：“干嘛呢？！哪个班的？！这是学校还是菜市场啊？”
林夕繁和俞归絮后撤一步给他让着位置，林夕繁凑近一些告诉他：“高一的教导主任，可凶了，常年在高一高二做教导主任，想爬副校长想很久了，可惜你爸一来就压他一头，估计这两年又没机会了，我们这一届他没带过。”
俞归絮轻轻一点头，看着方亦天和陈多炽在远处被教训了一顿。
一些正在玩手机的慌张地藏起来，装作没事人和旁边的人聊天。
之前打扑克牌的几个人还好提前把牌收起来讲八卦了，不然也得遭殃。
絮繁两人正如无事发生的吃瓜人。
教导主任可不打算放过他们，对这吵闹的班级又骂了一通：“你们班班长呢？哪个？”
方亦天和陈多炽四周望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远处的两人身上。
教导主任也遂着他们的目光回头。
林夕繁刚换了个吃瓜姿势，一只胳膊伸开搂在俞归絮后边，两个人黏得不紧，但能看出来关系很好。
“班长都乱跑？有没有点规矩？！”
“老师，”林夕繁举了下手走过去，“老师对不起，是我没管好。”
“哪个班？”
“一班。”林夕繁露出标准的可怜兮兮无辜乖学生的表情。
教导主任受用一秒，怒火降低一层：“没见过这么皮的实验班！”
林折萦坐得远，看着她哥卖乖，偷偷和刚熟起来的柯七小丁双双吴西媛说：“这一套林夕繁最开始发现有用是对着俞归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就是这个表情最有用，有次啊，初中时候吧，他把俞归絮的书弄沙发底下去了三次，然后抱着我们家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说真的是不小心了三次，心胸宽广我絮哥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去捡了第三次，他一边捡我哥一边往沙发底下塞……”
旁边的三人凑得紧，比打牌还开心，求知若渴：“还有吗还有吗？”
*
这一整天都在忙碌的运动会中度过，高一的教导主任来骂了五分钟，巡视一圈南边的看台，又把陈多炽他们的大喇叭收走了。
施为华上午开幕式开完就回办公室了，下午也没在，这位赵主任找她很多次都扑空。
晚上才回教室给同学们上晚自习，她拿着个大喇叭进来的时候，同学们啼笑皆非。
“今天呢，你们开运动会，我去打排球了，但是某些人不是去开运动会的呀，是去菜市场叫卖的？拿个大喇叭。”施为华撑着桌子，语气不算高兴，打开喇叭开关，立马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响，施为华被气笑了，伸手把它关了问，“谁的？”
“我的，老师。”陈多炽颤巍巍站起来。
“谁是同伙？”
“是我，老师。”方亦天也颤巍巍站起来。
“卖的哪两个菜？”
两位无辜受难的四百米运动员也颤巍巍站起来。
“唉，”施为华把讲台上一只粉笔丢进粉笔盒里，看着四个站着的小屁孩叹了口气，“干坏事之前也不看看有没有领导在，真傻。”
听到班主任的语气软下来，几人便明白了，这是在吓他们，也没真的怪他们调皮。
方亦天抬头说：“老师，我们观察过了，南面看台没有老师的，他是从北面看台过来的！”
陈多炽也说：“对啊对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还说我们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实验班！”
“还有脸说，”施为华指了指他们两个，“他下午给我打电话说要给你俩吃处分，被我保了。”
“谢老大不杀之恩！”
“谢老大不杀之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感谢。
“我跟他说——”施为华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说你俩成绩都在校前三十，吃处分留案底不好。”
“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台下已经有同学开始偷偷笑了，因为这俩的成绩在理科榜前六十都悬，哪次运气好了才能堪堪考进三十名。
“所以啊，你们期末考试考不到前三十，赵主任要是没在楼下红榜上看到你们的名字，可能就追着来给你们处分吃咯。都坐吧。”施为华一笑，大手一挥。
“啊——”两个轮流给班级垫底的人倒在座位上，一命呜呼。
“下课跑班长那边给你们补课去。”
运动会还没结束，月考试卷都还没有凉透，两人就已经背上了冲刺期末的任务。
林夕繁的三千米在第二天下午，是倒数几个项目。
一班经过昨天一遭，安分了不少，带手机的也不玩了，带扑克牌的也不打了，带喇叭的也不喊了。
林夕繁没有跑过这么累的项目，前两天练过一次，跑是跑下来了，成绩也不算好，站上跑道的时候没来由地紧张，手心都出汗。
心跳很快，巧的是起跑点正好在a班位置的下面，林夕繁一眼扫过看台，看到有一个人往前走到了看台栏杆处，瞧见他望过来，笑着朝他挥着手。
他想起来小时候，在幸福桥，无数次去接俞归絮，对方也是像这样的动作趴在桥的栏杆上无数次挥过手，衣角连带着笑意都会被风吹起。
“嘭！”一声枪响，和其他运动员一起向前冲去。
往前跑了五十米，看台上传来熟悉的声响。
“喂喂？OK能听见吗？OK。”这是在测试喇叭是否还能正常启用。
“繁繁勇敢飞！！繁星永相随！！”这是陈多炽的声音。
“林夕繁加油！！！”这是一班所有人在大喊，透过喇叭放大无数倍。
原紧张的心情在看到俞归絮的那一刻基本就一扫而空了，这会儿听到喇叭声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感动得热血沸腾。
他闷头往前跑，把自己的呼吸调在一个较为平稳、有节奏的频率。
脚心和心腔都在发烫，只有温热的风和练习的那一晚不一样。
领口在第四圈的时候被汗水打湿，他跑得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总是能看到俞归絮，不是陪跑，也不是幻觉，但就是非常准时地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出现在余光中。
跑过看台也能听见同学们在喊他的名字，还有主席台的广播似乎也有关于他的加油稿。
但是他都听不太清，不知过了多久，裁判员开始在终点线提醒倒数的圈数。
最后他和那晚一样，跑过终点线十几步后歪进了俞归絮怀里。
腿都是软的，却被人稳稳支着。
班上关系不错的全来拥在周围关切地递着水，有点吵，但是林夕繁就那么扒着俞归絮死也不撒手。
他脑子里浑浑的，扒在俞归絮耳边说了好多胡话。
“你当时在俞归絮说啥啊？把他耳朵都说红了你知道不知道？”陈多炽后来好几天都这样追着他问。
他借着这个问题差遣陈多炽做了很多事，却没有透露一个字。
因为他也不记得了。
他也追着俞归絮问，但是这人也不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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