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的吻，充满了浓烈的占有欲。丁茹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瞬间冲向头顶。
对方的气息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笼罩，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因缺氧而眩晕的时刻，季岑希才松开了她。
两人近距离地喘息着，温热气息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极度暧昧又紧绷到极点的气氛。
季岑希垂眸，看着丁茹被他吻得迷蒙震惊而尚未回魂的眼神，心底那点郁气奇异地散了些。
丁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抚着红肿湿润的唇瓣，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将她一直以来用理智构筑的防线冲击得七零八落。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岑希，不敢置信：“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协议之外，我无法容忍。”
声音低沉沙哑，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密闭的车厢里震颤，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丁茹的心上。
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什么？无法容忍她和郭铭文接触？还是无法容忍她脱离他的掌控？
“可、可是你说过……”丁茹的大脑一片混乱，“合作不包括……”
“去他的合作！”季岑希打断她，语气烦躁，“我现在不想跟你谈合作。”
丁茹微微有些惊讶。这样粗鲁的字眼竟会从那两片总是抿着得体弧度的薄唇间吐出。
那副永远清贵自持的面容上，像是精心维持的假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终于隐约窥见其深藏的真实的一面。
丁茹僵得片刻才觉出狂喜，几乎要脱口而出积压已久的心意。她心底漾开一抹得意的笑：她就知道，这世上哪有她丁茹拿不下的男人？
然而，就在这情感即将决堤的瞬间，季岑希眼底那翻涌的浪潮却像是遭遇了急流勇退，仿佛是突然从一场迷梦中惊醒，他猛地松开了钳制着丁茹的手，甚至向后微微退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暧昧不清的距离。
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季医生，丁茹这才发觉他有些不对，疑惑地看他，问：“怎么了？”
“……抱歉。”季岑希有些僵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刚刚冲动了。”
丁茹的心随着这两个字猛地从云端坠落。
“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季岑希语气平淡，“我们的关系一切以协议为准。我不该越界，这是我的失误。”
冲动？失误？所以刚才那一切，那个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吸走的吻，只是……一时冲动？
狂喜瞬间冻结，转化为一种被戏弄的屈辱和巨大的失望。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丁茹翻了个白眼，恨恨道：“季岑希，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被你撩拨，又可以随时被你用‘协议’两个字打发的玩物吗？！
“……”
“你冲动了？你的失误？”丁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承不承受得起你的冲动？接不接受你的失误？！”
季岑希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
丁茹愤愤骂道：“季岑希，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混蛋！”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知道有失公允——他并未真正抛弃她，至少此刻还没有。
可她就是要骂。
那股挫败的无名火灼烧着她的理智，让她迫不及待地要将所有难听的字眼都往他身上砸。
“丁茹！”见她情绪失控，季岑希低声喝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丁茹猛地拔高声音，“你一边推开我，一边又来招惹我！你可以冷静地划清界限，要求我不准探询你的内心世界，那么我的社交圈，我与谁交往，又与你何干？”
“……”
“给我一点点虚幻的希望，然后又亲手把它掐灭！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残忍？！”
“我玩不起你的游戏了，季医生。”她深吸一口气，“协议我会继续履行，直到结束。但在那之前，请你也要严格遵守规则——合作之外，互不干涉。”
说完，她不再看他，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走向公寓大楼。
季岑希坐在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可那些不受控制的话，那些冲动的行为，却将两人之间那根本就脆弱的弦，彻底绷断。
*
生活仿佛暂时回归了某种平静的假象。
丁茹努力压抑着内心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愫，更加专注于扮演好“契约女友”的角色。在季家亲友眼中，她和季岑希俨然是一对即将修成正果的恩爱情侣。
然而，潜伏的危机总在不经意间爆发。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下午，丁茹正陪着季母在常去的美容会所做护理。她躺在舒适的美容床上，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季母在一旁和相熟的太太低声聊着天，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珠宝首饰。
突然，季母的声音戛然而止。丁茹察觉到异样，睁开眼，侧头看去，只见季母拿着手机，脸色铁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猛地射向丁茹。
“阿、阿姨？”丁茹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丁茹！”季母的声音尖利刺耳，猛地将手机屏幕怼到丁茹眼前，“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丁茹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是本地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八卦论坛的热帖标题：
「惊！季家‘准儿媳’竟是百万粉匿名辣妹博主‘Wild Daisy’！清纯小白花皮下竟是夜店女王，私生活混乱不堪！（有图有真相）」
标题下面，配着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一张是“Wild Daisy”账号的主页截图，那大胆火辣的头像和简介与她本人判若两人。另外几张，则是她在夜店穿着性感、与朋友热舞的照片，甚至还有一张她穿着吊带热裤，在某个音乐节上对着镜头飞吻的抓拍。
照片里的她，眼神迷离，笑容放肆，与此刻躺在美容床上这个穿着素雅、眼神纯净的女孩，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帖子内容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列举了“Wild Daisy”账号上一些大胆出格的言论、奔放的穿搭照片，以及暗示其私生活混乱的“知情人士”爆料。下面跟帖已经炸开了锅，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卧槽！真是人不可貌相！”
“季医生这是被下降头了吗？找个这种货色？”
“白天装纯，晚上卖骚，真是恶心透了！”
“季家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这种女人也想进门？”
“心疼季医生，被这种绿茶婊骗了！”
丁茹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最深的秘密，她小心翼翼隐藏的另一面，就这样被**裸地公之于众，暴露在她最需要维持“乖巧”形象的季母和整个上流社交圈面前。
完了。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季母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从美容床上坐起来，指着丁茹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丁茹！装得可真像啊！在我面前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们季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美容师和其他客人都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纷纷投来诧异和探究的目光。
丁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慌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阿姨，你听我解释……”她声音微弱。
“行啊，你解释，我听着呢。”季母侧过头斜睨她，“怎么哑巴了？是还没把谎话编圆？”
“阿姨，我……”
“别叫我阿姨！”季母厉声打断她，眼神厌恶至极，“我原以为你至少比林娜体面些，谁知也是一样的破烂货！我告诉你丁茹，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们季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给我离岑希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季母狠狠瞪了她一眼，抓起自己的包，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美容院，留下丁茹一个人，承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丁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美容院，怎么回到家的。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拉上所有的窗帘，躲在黑暗的角落。
手机不停地振动，是各种陌生号码的骚扰电话和辱骂信息，还有亲朋好友或关切或质疑的询问。
她不敢看，也不敢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仅和季岑希的“合作”彻底告吹，她自己的名声也毁了。父母那边……她简直不敢想象他们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
就在丁茹陷入绝望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星空头像——季岑希。
她看着那个名字，心脏揪紧。
他会说什么？是来宣布合作终止？还是来质问她，嘲讽她？
她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季岑希一如既往冷静，甚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的声音：“在哪里？”
“……家。”丁茹的声音沙哑干涩。
“待在那里，不要出门，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也不要看网上的消息。”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马上到。”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丁茹握着手机，愣住了。他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只是让她待着，然后……他要过来？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了。丁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透过猫眼，看到季岑希站在门外，依旧是一身挺括的衬衫西裤，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锐利。
她犹豫着打开了门。
季岑希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她苍白憔悴、还带着泪痕的脸，以及她身上凌乱的家居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开门见山，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帖子源头正在查，初步判断是林娜找人做的。”
丁茹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是林娜？她竟然用这种毁人清誉的方式报复？
“她拿到了你的一些网络活动痕迹，结合线下跟踪偷拍，制造了这场风波。”季岑希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缝隙，观察了一下楼下是否有狗仔，然后重新拉好，“目前舆论对你很不利。”
丁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对不起……是我搞砸了我们的合作……结束了是吧？”
她以为他会顺势解除合约，毕竟她现在是个巨大的麻烦。
季岑希转过身，看着她：“合作是否结束，由我决定，而不是由一场卑劣的构陷。”
丁茹怔住，呆呆地看着他。
“你的那个账号，‘Wild Daisy’，”季岑希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我粗略看了一下。言辞大胆，风格**，但与帖子中指控的‘私生活混乱’、‘**’并无直接证据支持。大部分内容可以解释为年轻人追求个性释放和网络身份扮演。”
他竟然……去看了她的账号？而且在为她分析辩驳？
“可是阿姨那边……”丁茹想到季母那厌恶至极的眼神，心有余悸。
“我母亲那边，我会处理。”季岑希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冷静，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一切交给我。”
一切交给我。
这五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混乱的心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这个她以为最不可能站在她这边的人，却以一种强大而冷静的姿态，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感激、依赖，以及一丝更深沉的东西。
“为什么？”丁茹忍不住问，“我现在是个大麻烦，你完全可以撇清关系……”
季岑希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邃：“第一，你是我的合作者，在你履行合约期间，我有责任确保你的安全和名誉不受无故侵害。第二，”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我讨厌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第三……”
他没有说完第三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李律师，是我。关于网上那个帖子，立刻启动法律程序，收集证据，发律师函，追究发帖人和主要传播者的法律责任，重点是名誉损害和**侵犯……”
“王院长，抱歉打扰，有件事需要麻烦您帮忙，关于网络舆论……”
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动用着他的人脉和资源，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她构筑防线。
丁茹站在一旁，看着他冷静指挥的背影，那颗被冰冻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开始一点点复苏，跳动得更加有力。
他不仅仅没有放弃她，还在用实际行动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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