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臻被吓得好半天说不上话来，他愣愣看着周衡睿：“你……你想干什么？”
周衡睿却没再理他，收敛起表情，整个人又变得阴测测下来，他冷冷看着贺臻道：“赶快去告诉你的新主子，除非把菜谱藏好，否则我是一定会拿到的。”
接着他重重一拂袖，转身离开。
贺臻却是出离的愤怒，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他说过如此难听的话，不过也因为如此，等他愤怒过后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他想愤愤反驳什么也没机会了。
“……简直欺人太甚！”
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来，贺臻不可置信般望着周衡睿远离的方向，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菜也不做了，把铲子一抛，气势汹汹往外走，迎面碰上闻声赶来的周才福，对方笑得比哭还难听，低声下气拉住贺臻劝阻：“贺公子，您消消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二少爷他性情大变，刚刚只是……只是口不择言罢了。”
周才福嗫嚅两句，还是咬牙说了。贺家他得罪不起，但周衡睿他更得罪不起，况且一个是尚有理智的正常人，一个却是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发火的古怪主子，他只能暂且得罪远的，不然他怕明日他妻儿就得给自己收尸了。
不过贺臻虽说不是从小天之骄子长大，顺风顺水从小捧着是没问题的，他从未想到自己受父辈所托到清河镇周家，在周二少爷眼里，居然是来给他们当奴才的？
他敢当着自己叔父再说一遍吗？
总之贺臻越想越气，他还没怎么说呢，周才福被他愤愤然的表情吓得慌了神，居然就这么直直跪了下来。
“贺公子，小的代我家二少爷给您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可否不再计较？”周才福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说边磕头，贺臻不说原谅他就不起来。
可这样又何尝不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软刀？
贺臻最后还是开口让周才福起来了，不管如何这是他和周衡睿的事，且他肚量还没这么小，不至于为难一个下人。
不过台阶是给了，但并不代表贺臻不生气，他等周才福颤巍巍爬起来站好后，立马一言不发径直走了，末了留下一句：“有本事让你家少爷自己做吧，反正小爷我不伺候了！”
周才福大惊失色，下跪磕头都做了，他还以为贺臻已经消气，没想到这位青州贺家来的主看似好说话，脾气也如茅坑里的石头，硬得很。
福泰酒楼这边当然不知道品香苑那边发生了什么，等到午时约定的时刻，众人纷纷前往品香苑，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跑堂的上菜，一问居然连厨子都跑了，顿时议论声众多，等周才福匆匆上前出言安抚，效果也大打折扣。
“大家中午不可能不吃，不如我们一起去福泰酒楼吧？”
不知是谁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结果立马有好多人响应。有人还有些犹疑，认为不好拂了周老爷的面子，紧接着就有人信誓旦旦：“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让我们一屋子人就这么等着厨子回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言之意下，便是是周老爷先对不起他们，做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停了，哪家酒楼有一直请人假装人满为患的道理？再说了，总不能就这么饿着肚子吧？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向外走，任凭周才福怎么劝说都没人停下来，他只是一介下人，其他商户怎么会听他的？
到了最后等人都走光了，他才脱力般软倒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要是让二少爷知道是他把今天这事搞砸的，一定不会放过他。
周才福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起身，悬在脖子上的刀让他顾不上其他，腿脚飞快回了后院，不一会儿就收拾了一堆金银细软，又赶紧赶回临街的家中，顾不上交代前因事由，只让妻儿把金贵家当收拾好。
不出一刻钟，昔日品香苑的掌柜周才福已携全部家当带着妻儿逃走了。
——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阿五本在前堂和另一个跑堂的闲聊，结果就看到一群人乌泱泱走进来，两人皆愣在原地。
还是阿五反应快些，他拍了拍同伴的肩，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到后厨报告给贺泽，自己笑颜一展，热情招呼这群客人。
好在后厨的菜每日都是新鲜准备的，前几日客人虽然只有零星几个，但食材其实是一直备着的，当时阿五还很不解，贺泽笑笑没说话，留个悬念让他自己猜。
因为接触了贺臻的缘故，贺泽了解到许多品香苑近段时间的内幕，知道迟早有一天局势会瞬息变化，每日备菜浪费的银子开张一天就能轻轻松松赚回来。
因此当那么多客人一下子走进福泰酒楼，众人也没有惊慌，有条不紊按照往日的流程招待客人。等菜一端上来，吃到熟悉的味道后，更是有好几个客人忍不住高声称赞。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不过都带着善意。在品香苑作戏了这么长时间，彼此差不多都熟悉了，时不时停下来交流一番想法，酒楼里居然呈现出诡异的和谐氛围。
至此，周家强行给品香苑盖上的遮羞布，被彻底揭开了。
晚上差不多到了打烊的时间，贺臻走了进来。他先招呼阿五给自己倒杯水，又招手让他过来，问：“诶你师父呢？”
阿五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赶紧压低声音：“贺公子！我在外边不能喊贺掌柜师父的。”
贺臻从善如流：“好好，你快去把你师——”他接收到阿五瞪过来的眼神，讪讪改口，“我是说，把你家掌柜叫过来。”
阿五这才不情不愿往里走，没一会儿贺泽就出来了。
“贺兄，你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一天贺泽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局势几乎是在一夕之间逆转，周家尤其是周二少爷，怕是要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不过贺泽巴不得这样，他没落井下石都算好的。
坐下给自己倒杯水，贺泽先连连喝了三杯才停。今天这么多客人突然到来，他可是忙了好一歇，刚刚才把账粗算出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别说喝水了。
憋了一会儿，贺臻突然道：“你知道品香苑的那个掌柜，逃走了吗？”
听到这消息贺泽有些讶异：“真的？”他摇摇头，“这我还没听说。今天忙了一天，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小菜，咱们喝上两杯便行了。”
和往日相反，今天的气氛格外沉默。贺泽轻啄一口，转了下酒杯又放下，看着贺臻道：“贺兄，你是不是不开心？”他顿了顿，问得更直接，“是因为我们福泰酒楼抢了你们品香苑的生意？”
贺臻摇头勉强笑了笑：“怎么会？你知道我不是诚心帮助周家的，而且这里面还有我的推波助澜呢。”
上午发生的事他气不过，冲动之下跑到周老爷面前把周衡睿做的全说了，还说如果他们周家不满意自己，他会主动退出回青州。贺臻以为周老爷顶多为周衡睿道两句谦，再不痛不痒训斥他一番。以前他做错了事情父亲便是这样做的。
但他没想到周老爷会这么狠，手臂粗的棍子说砸就砸到了周衡睿身上，没挨几下人就受不了了，鲜血从周衡睿嘴角流出，但这样周老爷犹不解气，看得出他十分愤怒，最后一脚踹翻周衡睿，沉着脸让下人把这个废物拖走。
转头周老爷却如变了一个人，神情温和地对贺臻笑了笑：“贺小公子，这样您消气了吗？要是还没有，下次由你亲自动手怎么样？”
贺臻当然觉得不怎么样，他只觉得不愧是父子，都是一样的变态，令人恐惧。
从周家出来后贺臻神情便有些恍惚，被侮辱了他自然很生气，但他本意并不是想让任何一个人受伤，可是现在周掌柜逃了，周衡睿被重伤躺在床上，品香苑大概逃不过关门的结局吧。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贺臻说的很轻，但很认真：“品香苑变成这样我可能也不会再待下去了，不过这段时间很感谢贺泽兄，你的厨艺确实很棒，也比我厉害多了。”
贺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多说什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端起酒杯示意：“没什么好说的，喝了这杯酒，咱们继续当兄弟。”
说罢，便一饮而尽。
又陪着贺臻喝了几杯，他心情终于好些了，贺泽开玩笑般道：“如果不急的话，再多留两天吧。过两天就是宋老爷的生辰，再顺便给你举行个践行仪式，人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而且你还没见过我夫郎吧，我跟你说，我夫郎可好了，长得又漂亮还聪明，比我还会赚钱。”
说起这个贺泽一下子兴奋起来，夸沈长乐的话是不带重复的，把贺臻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行，那我就多留几天。”贺臻笑起来，前几日整天在厨房里忙，都没有在附近走走，现在一下子空闲了当然得放松一下。
而不知怎的，听到贺泽滔滔不绝在他耳边念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萦绕上心头。
贺臻若有所思，他为什么会觉得贺泽兄十分眼熟亲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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