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卯，聊聊好么？”
韩辛卯不说话，她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值得聊的。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不存在什么话题。
丁烁大约是习惯了她这样沉默，接着开口说道：“你对我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韩辛卯：……
又来是吧。
“烁总，我们不熟，没有必要。”
丁烁似乎是在琢磨这个“不熟”的说法，顿了片刻，“海王？”
韩辛卯明白了，这是上午的事儿记仇呢，来质问她。
她不想解释，公司这么多人，背后互相八卦吐槽，被传来传去，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太常见了，都是成年人了，只要不是造谣诋毁，也就一笑置之。
再说，丁烁风流声名在外，全网都知道，又不是她造谣。
丁烁像是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低了些：“哪里海？绯闻你当真啊。”
何止绯闻。
韩辛卯似乎意识到，丁烁从来不知道，自己随心的行为，是有问题的，他的情绪能量感染力，高调耀眼，是极易会引发别人情绪涟漪的。
他天性如此。
多么可怕。
丁烁依旧有理有据的为自己辩驳：“眼见为实，我回麒麟资本这段时间，你见过我身边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么。”
韩辛卯不是很关心他说的这些，“烁总，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我怎么想，不重要的，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丁烁皱了皱眉，缓缓闭上眼，声压都沉了下去：“换个称呼。”
私底下，他很不喜欢听她叫烁总。
韩辛卯转头，目光迎上他的眼神，水波将本就不明朗的灯光，晃的四处散射，丁烁的脸色，和情绪黯淡的桃花眼，在这种环境里，显得忧伤。
韩辛卯没有见过这样的丁烁。
她还是没有心软，“烁总，说你海王这个事，我跟你道歉，我刚刚已经承诺了，我以后不会再说了。这件事可以翻过去了么。”
丁烁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揣摩言语：“辛卯，你以为，我一直在跟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是为什么？”
韩辛卯突然说起：“烁总，我对你的心思和习惯，并不好奇。我只关注我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想说另一件事，何橙是我很好的朋友，你好像跟她是旧识，她是个很好的医生，内向，敏感，你的行为有时候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虽然这不是你有意为之，但还烦请你以后离她远一些行吗。”
丁烁一愣，他没想到韩辛卯说起这个。
他很快就明白了，韩辛卯觉得，他无意的行为举止，会让何橙感到困扰，明明没有什么意思，却让一个女孩子怦然心动，虽然错不在他，但他也不无辜。
他的思绪跑的有点远，他确实跟何橙是旧识，中学同学，有交集，但不多。
他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今天早上跟何橙要巧克力吃，也算么？他觉得不算。
他了然的笑了笑，嘴欠欠的，“我不就是问她要了个巧克力嘛，我问你要，你不给，我才找她要的。那不还是怪你，给她不给我。你吃醋了？”
韩辛卯：……
能不能杀了这个狗东西。
她尽量压下心里窜起来的火气，不想跟他争执，心想，无所谓了，话尽于此，只要他有意识在何橙面前端庄一些就够了。
何橙喜欢上任何人，韩辛卯都不担心，但是丁烁不行，她太清楚丁烁这样的人，何橙是拿捏不了的。不仅拿捏不了，何橙太心软，还会无底线的纵容这个男人，最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不止何橙，她自己也不敢。
韩辛卯起身要走，丁烁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按着她，“刚刚那句话，你还没有回答我，辛卯，我为什么一直跟你计较一些有的没的，你真的不知道吗，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吗？”
韩辛卯紧张了，她突然很怕丁烁说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在意你的心思，我只在意我的。”
丁烁接着问：“那你的呢？”
“是不是情绪稳定，能不能控制风险。”她语气毫无波澜，却透着一股清晰的坚定。
丁烁微眯着眼，看着她的侧脸，她垂着眼眸，眉眼纹丝不动，在明暗夹杂的灯光下，像一个玉雕一样，有一种欺霜压雪的美感。
他的手从她肩膀上放下来，得出一个结论：“你在防着我，你觉得我影响你的稳定，有可能造成你的风险。”
韩辛卯看向他，不想显得自己胆怯似的。
丁烁忽地笑了，眼如秋水，清朗明润，薄唇勾起，色如春花。
毫不遮掩的色诱，韩辛卯觉得瞳孔都震了一下。
这该死的荷尔蒙。
丁烁眼明心明，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韩辛卯对他又心动又防备的拉扯感。
他倾身向前，贴近韩辛卯的耳边，故意用带着笑的气音，声音不大，声压却像立体环绕音效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她：“心动了，倒也不必硬防着，我又不会吃了你。”
致命的，魔鬼。
韩辛卯轻轻咬了下舌尖，把注意力和散乱的感官拉回来，抬起手，掌心抵在他肩窝处，缓慢，却不迟疑的，把他推过去，“烁总，换个人吧。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给你赚钱了。”
丁烁收身回来坐好：“怎么办，别人没兴趣了。你要是嫌工作太多，我给你减负。”
说完伸手过去，用两根手指拨开韩辛卯握着的手，她手里是刚刚从餐厅里带出来的两枚巧克力，丁烁不知道什么时候留意到的，拈出一粒，慢条斯文的剥开锡纸，又送到韩辛卯嘴边：“尝尝，特意给你买的，早上问了酒店，说岛上没有卖这个牌子的，我让人在越港买了送来的。”
至此，这些言语和行为，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他的富二代优势，他的老板身份，**裸的摆上来，他觉的，这算是一种诚意。
但是听在韩辛卯耳朵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男人把她当成什么？上位者纡尊降贵，她该听话，该感恩戴德吗？
韩辛卯抬手推回去，把手里的另一个巧克力也扔在他身上。
她起身，微微低了头，看着丁烁，只轻轻一笑，“烁总，我财富自由，国内第一梯队的投资VP，离开麒麟资本，自己创业或者再找一家头部创投，都不是难事。你要开屏，拿这些羽毛出来显摆，会让人笑话的。”
韩辛卯嘴角挂着笑，眼睛里似乎有灯光渠水投影的痕迹，冷静里带着审视，像是对丁烁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觉知，她在丁烁的目光里，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开。
丁烁眼神一沉，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女人，头脑聪明，骨子里骄傲矜贵，他这个套路，着实低级了。
韩辛卯为自己一开始的谨慎和防备感到庆幸，心动至此，尘埃落定，结果在预料之中。
像极了，投资之初，尽调结束，这个男人并没有给出让她意外的反馈，项目暂停。
可是，她回到房间后，站在玄关处，手按在开关上，却不愿意开灯。她摸了摸脸，才发现脸上的眼泪，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转身进了洗手间。
几年前在酒桌上，不动声色护她的人是他，几年后一时兴起，随意地、近乎轻薄地示爱的人，也是他。
这个男人，像一个能收益千万倍的独角兽，也像一个能亏到倾家荡产的垃圾股。而韩辛卯，在面对丁烁这个投资项目的时候，没有任何行研资料做参考。
她心里像是压着一笔无处下手、算不清的账目。索性换了泳衣裹了条毯子，去泳池游泳。在水里，大脑才会放下所有东西，专注最简单的事情——呼吸。
丁烁坐在长椅上，皱着眉，手里是刚刚剥开的巧克力，弯腰捡起韩辛卯临走前扔给他，又滚在地上的那颗，离开的时候，丢进垃圾桶。
没有结果的示爱，比草都轻贱。
丁烁回房间，站在阳台上抽烟。三楼，垂眼就看到楼下的泳池。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九点多了。他就这样盯着泳池里的人看了一个多小时。自由泳和蝶泳，最耗体力的泳姿。
韩辛卯直到将近十一点还泡在泳池里。池边坐着一个姑娘，丁烁认得出来是岑零。
夜里十一点的泳池，水温绝对算不上舒适。
丁烁看着泳池里的人，越来越沉不住气，打开聊天软件，停在岑零的对话框里，想让她把韩辛卯劝回去，输入，删除，反反复复。
他下决心要下楼的时候，看到韩辛卯从泳池里爬上来。
岑零拿毯子裹住她，把人结结实实的抱住。韩辛卯像是站不稳似的，整个人重心压在岑零身上。岑零抬手把她泳帽和泳镜摘下来。
韩辛卯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岑零指了指矮桌上一大壶姜茶：“喝了再睡。不然你明天肯定感冒。”她没说话，端起来喝了。
岑零合上刚刚在看的书抱在怀里，问起：“你真的不想跟我聊聊吗？”
韩辛卯摇摇头，转身要回卧室，岑零叫住她：“卯卯，哪怕是数学家，也算不明白感情里的题。你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是不是。我知道你们搞投资的精英，脑子都好使，但是，有时候，也不能太好使。”
韩辛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就进了卧室。在水里呆太久了，一壶姜茶也没让人暖起来。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体表温度略低，神智迷离，入睡极快。
这是她的习惯，当发现自己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不由自主地内耗时，就把体力耗尽，然后沉沉地睡足12个小时。
韩辛卯第二天是饿醒的，她伸手摸了一下床头矮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
她现在才恢复清晰的肢体感知——快散架了。她看着天花板，抬手摁了摁脑门，有点后悔。但是当时已经没有自控能力了，就像有的人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就抽烟酗酒一样，她会用有氧运动耗尽自己。这个坏习惯，她也改不了。
翻身下床洗漱，出门的时候，换了套舒服的棉麻短袖短裙，穿的是酒店的拖鞋。她没去餐厅，看酒店导图，发现三楼有个咖啡馆，就过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丁烁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她点了简餐，报上房间号后，说：“打包带走。”
咖啡馆不大，前台和座位区隔着镂空的玄关，丁烁很容易看得见她。
丁烁一早就被工作的事情叫醒，关于智飞领航的投资，他这边假期还没结束，几方投资人已经拉团队做前期接触了。
他忙了一上午，领投的越港国资，跟投的是麒麟资本，和青山能源控股的一支投资基金。都是老熟人了，他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智飞领航的FA【注】，是壹远资本。
他上午见了裴境，问起来这个事，裴境告诉他，壹远资本是老孟那边接触的。智飞领航是技术公司，自己的财务部，不足以处理投融资方面的事务，做BP、股权结构、细节谈判，肯定需要专业的FA。
本来对丁烁他们投资方没有影响。但他还是多打听了几句。壹远资本是越港排得上的FA机构，业务能力不必说，而且内部几十个VP，也不至于那么偏巧撞到跟他有过节的人。
但是他听到裴境说，好像是姓宋，就皱眉了。
还真就这么巧。
丁烁大概猜得出来，这笔业务合作，十有**是壹远资本向智飞领航低价抛出橄榄枝竞到的。跟智飞领航的合作，对FA机构来说，是倒贴都值得来做的。
因为智飞领航是这个产业的上游，它的供应商和下游都是非常可观的资源。替智飞领航做完这个项目，基本能把与它有关的产业链上的好企业摸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话，壹远资本即便只是个提供财务服务的资本中介，但对麒麟资本来说，也会是后续布局产业链投资上，非常棘手的竞争关系。因为壹远这种中介，会把好的资源价格抬高，卖给其他投资方以获取更高的中介费。
这么重要的合作客户，没有预料到智飞领航在财务方面的短板，没有尽早的去了解智飞领航接触的FA机构，并及时做出业务搭桥干预，确实是他的失误。
而且想起宋君懿这个人，他心里觉得更烦了。
FA：财务顾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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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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