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辛卯侧头看了一眼丁烁，两人坐的并不远，很容易被察觉到，丁烁也不避她的眼神，直白的对视上，余光看到她的手机，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轻笑了一下，韩辛卯不开口，他自然不主动提这种小事，毕竟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韩辛卯上次让他删一条朋友圈，结果答应了一顿饭，给人买了两天玫瑰拿铁，本来想摆脱想反击的那点心思，结果更暧昧了。怎么看都觉得被算计了。这次要还这么干，谁知道这狗男人又藏着什么交易筹码等着她。
算了，随便吧，爱发就发吧。她要是总这样风声鹤唳的，丁烁不管干什么都能拿捏她，日子没法过了。
岑零说的没错，真的有点矫枉过正了。
她回过头，继续看手机，丁烁大概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平静，还有点错愕，而后，微微一挑眉，他直观的感觉到，韩辛卯真的特别聪明。
像程序跑一遍就能修好bug、游戏地图跑一遍就能通关的聪明。没有情绪、全是技巧的聪明。
丁烁也是这时候意识到，如果他从来没有踩到韩辛卯对男人的本能审美点上，他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都将是她的系统里，被一遍清理的bug。
挺可怕的。
这脑子是真适合做投资啊。
不过，他也只是慌了那么一瞬间。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韩辛卯的侧脸，复盘了几乎所有跟韩辛卯的交集，他直觉，他对韩辛卯一定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但他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所以钓都不知道用什么饵去钓，感觉有点抓心挠肝的。
他觉得韩辛卯肯定是颜狗，还有就是他姿态低示弱的时候，韩辛卯会心软，但她闺蜜又说她喜欢海王。
长得好，会勾人，舔狗，这特性放一起怎么有点不对劲，丁烁灵光一闪，心里骂了一句：草，横不能喜欢牛郎吧。
丁烁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显然内心戏很是丰富。
韩辛卯打开电视随便点了个纪录片放着，又捞了份政府产业报告来看，顺手对着文件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定位两三公里外的一个城市书房。
结果没几分钟，韩辛卯的朋友圈被秦项临给评论了：辛卯姐你在文博路的城市书房吗，我在附近住呢，我去找你啊，旁边有家泰国菜很好吃，我请你吃。
韩辛卯：……
秦项临这死孩子，是不是太热心了点。
岑零说她厄运体质，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赶紧在朋友圈回了句：刚走，改天吧。
丁烁看着她，笑得幸灾乐祸：“没这运气就别干这种事了。打脸不？”
韩辛卯翻了个白眼，抄起手边的抱枕甩过去，丁烁接住抱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韩辛卯根本不想跟他讲话，就很气，朋友圈也顺手把他屏蔽了。
丁烁似乎是不想看韩辛卯随便挑的节目，伸手捞过遥控器，开始切换，最后找了一部电影放着，《爱在黎明破晓前》。
丁烁的手机上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韩辛卯几乎是松了口气，他再不走，韩辛卯大概要忍不住给他叫个车了。
丁烁只在电话里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依旧把胳膊架在沙发背上看着电视屏幕，过了好几分钟也不动，韩辛卯还是没忍住，侧头看他，眼里分明有疑问“你怎么还不走？”
丁烁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目不斜视：“看我干什么，看电影。”
韩辛卯：……
“刘栋的电话么？”
她也不装了，就差直接赶人了。
丁烁往她身边凑近了些，把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像电影里，男女主角在电车上的姿势，伸手就能把人揽进怀里，自然，亲近，但又保持着一种矜持和尊重，他像是叹了口气：“劳动力给你当了，项目也拿了，饭也做了，陪我看个电影，不过分吧。这片子也就一个多小时。”
韩辛卯竟无言以对，搞得像是她亏待了他。
这男人真的太茶了。
“行，看吧。”她似乎从来没有成功拒绝过丁烁。她不得不一次次的承认，丁烁真的很会拿捏她。
纯粹的爱情片，男女主角对话密集，画面又干净又暧昧。舒服的像是晚春的雨夜，躺在摇摇椅上听雨入眠，空气潮湿温热。
韩辛卯是真的有点困了，她看电影一贯容易睡着。迷迷糊糊的，慢慢就歪在沙发上，她似乎感觉丁烁托着她的肩膀说“躺着吧”，但她真的困得睁不开眼。
等她突然醒来的时候，丁烁已经不在了，她躺在沙发上，身上搭着薄毯，屋里的光源只剩了墙角的灯带，电影还在播，不知道循环了第几遍了。
果然不该答应他看什么电影，这一看就睡的毛病，自己还不清楚吗。
手机屏幕闪了闪，她看了眼社交软件，岑零的信息锲而不舍的积累。
岑零知道她经常随时随地忙，一般不给她打电话，想起来什么就发微信，她空了看到就捡着关键的回几句。
韩辛卯喝了口冰水，她给岑零拨了语音电话。
那边接的也快，上来就问：“你们这会儿才散？”
韩辛卯这才留意了一下时间，凌晨了，顺口回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睡着了。”
说完这句话，韩辛卯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岑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是我想得那样么？”
韩辛卯：……
“他非要看电影，我一看电影就犯困。”
岑零表示很失望：“你能不能干点让我开开眼界的事呢。比如把你们烁总给睡了。”又随口问了句，“看的什么？”
韩辛卯看着屏幕，“《爱在黎明破晓前》，大学时候好像看过，不记得了。好像挺火的爱情片。他一个商人，看片口味倒是挺清新脱俗。要是看《大空头》我也不一定睡着。”
岑零：……
“卯卯，我劝你再好好看看这部片子。反思一下，OK？”
电影里的男主角正在对看手相的命理师进行理性的批判。她越听越困，“挂了，我要洗澡睡了。下周还要出差。”
岑零：“晚安宝贝儿。”
或许是电影的原因，也或者是今天跟丁烁呆在一起太久。她晚上梦到了丁烁，像那部电影里，男女主角站在摩天轮的吊箱里。她趴在栏杆上看落日，她知道丁烁在她身后。电影里的主角动情的拥吻，但她的梦里没有任何动作和剧情，只是有这个人。
因为这个梦，一整天都有点破防。
然而更破防的是，她在家宅了一天，晚饭后带着电脑去了小区门口的星巴克，换个地方办公，工作繁杂琐碎，她捞起手机想随便看点资讯换换脑子解解压，随手点进社交软件。
丁烁更新了朋友圈。一张漂亮的落日晚霞，深深的橙红色，像深不见底的心事，浓墨重彩，又默然无声，重重的，磅礴的，笼着楼宇密集的城市，压在广阔的天地间。像是越港丹枫桥上的角度。
配文：落日很美，该用什么理由分享给你。
矫情但直白，风流又深情，比渣男更坦坦荡荡。
这条朋友圈下，干干净净没有赞评，像是设置了可见范围。
这狗男人，不搞那些幼稚的骚操作，就搞这些渣男套路，他怎么不去演电影。
韩辛卯冒出一个别扭的想法：想屏蔽他的朋友圈。
但是终究还是没舍得，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工作。她发誓下周出差不看朋友圈。
韩辛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黎觐。
他大约是加班，提着文件包，进来点咖啡，本来要打包的，扭头看到韩辛卯坐在角落里，跟服务员说：“不用打包了。”
他走过去打招呼，韩辛卯看到他，笑说：“好巧啊。”
黎觐看她合上电脑，“周末加班啊。”
她点点头：“经常，习惯了。”
她说的坦诚，黎觐不免笑起来，大家心知肚明，外人看来赚钱如印钞，实际工作强度有多恐怖只有行内人最清楚。
黎觐调回越港后，时常想起她。或许成年后回忆起中学时代，总是被美化的，因为如果回忆细节，他和韩辛卯在中学时代的相处，并不算融洽，甚至带着一点较量。
但昨天两次见面，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客套的寒暄，自我介绍。昨天在电梯里看到她身边有位男士，直觉两人不是情侣，但关系应该有些微妙。
但他还是笑着问起：“昨天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韩辛卯刚才还因为丁烁烦心呢，听黎觐问起，立即摇摇头：“不是，是同事嘛。”她昨天介绍的时候说了是同事。
黎觐依旧笑着，但并没有揶揄或者八卦的味道，挺真诚的笑：“哦，你昨天介绍说是同事，他看起来不太满意。我以为你在瞒着我呢。”
韩辛卯低头喝着咖啡，心里怪丁烁神经质，昨天两人打招呼的时候，他就一副心不在焉没礼貌的样子，甚至都有点傲慢。
黎觐大约明白了，是追求者，但是看不出来她对那个男人的态度。不应该意外，她有追求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这些年应该有好多个。
韩辛卯抬头看他，笑起来，“干嘛一直说我，学长这些年看起来平步青云呢，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
“好啊。下周有空么，一起吃个饭吧。”即便身份职务敏感，他也不想含糊其辞地拒绝她，他甚至希望自己对她有用。
她叹气：“明天要去回程出差，半个月才能回来。”
黎觐看她一脸习以为常，知道她忙，但没想到会这么忙，“辛苦吗？这些年。”
韩辛卯看着落地窗外，人群车辆川流不息，华灯万千下东奔西忙，她不知道如何定义辛苦，或者不辛苦。
“有时候会觉得累，但是……”她转回头看了看黎觐，又端起咖啡喝着，“是另一种自由的代价。”
黎觐被她的眼神一扫而过，却依旧被她惊到，像多年前一样。
专注，坚定，倔强，聪明，干净，纯粹……
黎觐知道，她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她身上有一种令人生畏的能量场。大多数人，在时间的流逝里，会变得浑浊，迟钝，胆小。她没有，也不会。
这一瞬间，黎觐似乎明白了一直在困扰他的东西，他在京城呆了这么久，位置越爬越高，心思越来越沉，甚至连言语都不能有自由的出口。时间怎么会给人这么重的负担。
在小区泳池看到她的时候，黎觐恍惚的记起中学游泳馆里的哨声，竞赛班密密麻麻的试卷。还有她从考场上出来后，在大雨里奔跑着消失的背影。
现在，韩辛卯的眼神，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溃他。
当年暗暗较劲，如今他承认，他根本不配以学长的身份指点她，而她当年的成绩，也不是因为他的指点。
“你大学也在越港吗？”其实黎觐后来跟竞赛班的同学打听过，韩辛卯在华工大读的工科，后来去英国留学。
她点点头：“是啊，华工大，智能制造。”
“我一直以为你会读航天航空。”他想把话题拉回到两人都熟悉的过往。
韩辛卯用手托着侧脸，笑着：“爸爸说如果我读那个专业，就要去国央企，我不想，我爸爸就是做机械设计的，每天画不完的图，做不完的测试。”
他很好奇地问：“那时候就想做金融这行吗？”
她摇摇头：“其实对职业没有概念，爸妈在高考后给我讲了好多，我大约才有一点点框架，才选的工科。我妈是会计事务所的合伙人，她不想我单纯去学金融专业。她觉得金融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即便要从事经济金融相关，最好也先去学其他专业，比如制造业，数学专业，然后硕士再修金融也完全可以。”
黎觐觉得有些吃惊，转而一想又觉得正常，她父母都算得上中产，对社会和经济发展都有透彻的认知能力，能托举她到目前这个高度，顺理成章。他在证监这些年也越来越能感觉到，理工科懂产业和技术的背景，在金融投资这行有多大的优势。
他笑说着起自己：“我也差不多，刚成年没有什么方向，也并不明白所学专业对职业规划的影响，长辈的意见有很大作用。外公外婆在京城，所以选的那里，本硕期间，才逐渐确定的职业方向。”
他一句带过到京城读书的原因，但韩辛卯知道这背后，绝不止祖辈在京城这么简单，从政需要的铺垫，甚至不可言说。
在韩辛卯的印象里，黎觐是个很稳的人，当年在竞赛班，他的学习态度和习惯，给了韩辛卯很大的启发，她甚至在恶补微积分的时候，都是以黎觐为目标追赶的。但她骨子里并不喜欢这种性格。稳的无趣。
两人闲聊了近一个小时，临走的时候，黎觐提到：“你的电话我还没存，跟我说一下。”
韩辛卯这才记起昨天早上黎觐给她说了电话，她说回去存一下，结果回去忙着去接岑零露营，就忘了，掏出电话给他拨过去，等黎觐的电话有反应她才挂断，笑说：“哎，我昨天忘记给你拨一下了。”
黎觐看到她并不是从通讯录里调出来的，是现拨的，一来震惊于她的记忆力，昨天的十一位数字，现在还能立马想起。二来又隐隐失落，遇到他，拿到他联系方式这件事，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丝波澜，转头就忘了。
他仍是笑着：“微信同号，记得加一下，这次别忘了。”
韩辛卯被他拆穿也没有觉得尴尬，笑着应了，顺手就把号码复制了一下粘贴进社交软件的搜索框里。
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韩辛卯看了看团队的小助理给她打电话汇报明天的行程，高铁的时间车次，出站后接车的安排。她这次出差并没有其他同行者，毕竟不是很重要的项目，只是她自己过去做产业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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