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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湿透的逃离

周予安在那对瞳孔地震的呆滞目光里,看到了自己同样僵硬崩溃的倒影。紧接着,一种超越冰冷海水、超越烈日暴晒、深入骨髓的、名为“无地自容”的灼烧感,猛地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瞬间点燃了所有神经末梢!

他猛地闭上眼睛,像一头被猎人逼到绝境、又被突如其来的荒谬宣言彻底击溃的困兽。下一秒,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爆发出来!他挣脱奶奶仍然紧握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像一条脱水的鱼,手脚并用地、不顾一切地从冰冷滑腻的卵石和齐腰深的海水中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打滑,身上湿透沉重的衣物如同枷锁。

他甚至不敢再看岸坡上那位笑容灿烂、眼神“慈祥”的老太太,更不敢去看旁边那个同病相怜(但显然此刻更像个巨大灾难源)的宋野。他的大脑彻底空白,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如同烧红烙铁般灼烫在神经元上的唯一指令——逃!立刻!马上!远离这个瞬间被奶奶的爆言摧毁成宇宙级社死现场的星球!

“不是……奶奶!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宋野终于从天崩地裂般的灵魂冲击中找回一丝呼吸功能,脸色涨红(部分是憋的,部分是急的,大部分是羞耻的),发出绝望的呐喊,试图进行垂死挣扎。他手脚并用地试图从水里爬起,想追回那个正狼狈逃窜向岸坡的身影。然而湿透的衣物和泡了水的沉重身体让他动作笨拙又滑稽,“周予安!等等!你听我……”

奶奶那只看似干瘦苍老的手,此刻却蕴含着令人绝望的怪力,如同铁钳一般,精准地抓住了正试图扑腾着去追“落跑新娘”(在奶奶逻辑里)的孙子宋野的后衣领。

“哎~干嘛去干嘛去?追小媳妇儿也不能这么着急,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子!”奶奶的语气轻松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只不听话想溜出围栏的小狗崽,“你看看小安,一个人这么湿着跑回村里吹风,非感冒了不可!快!快把你小……嗯,把你同学带回家去!”那个“媳妇儿”在宋野惊恐的眼神中及时刹住,换成了“同学”,但那意味深长的停顿和眼神简直比直接说出来更恐怖。

奶奶直接无视了自家孙子那张扭曲到快要哭出来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权威姿态转向那个刚艰难爬上岸坡、一身湿透却依旧挺直脊背、几乎要化身□□冲向镇子深处的少年背影,拔高了嗓门:

“小安——!别怕生!到家里来!跟小野一起回去把身上烘烘干!换上干净衣裳!都打小认识的,客气啥?听奶奶的!今晚上就在家吃饭!奶奶炖了鱼——!”

周予安那原本踉跄疾走的背影,在听到“打小认识”四个字时,肉眼可见地僵直了一瞬,如同被无形标枪射中了背心。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是被最后那句话烫到,脚下步伐猛地加快,几乎到了小跑逃离的速度。那决绝的、带着世界末日色彩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岸坡转角几栋斑驳渔家院墙的阴影里。

奶奶咂了下嘴,似乎有点遗憾小安没回应她的晚饭邀请,但很快就将这归咎于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她转而用一种“你小子别想蒙混过关”的锐利眼神瞪回宋野身上,扯着嗓子指挥:“还愣着干嘛?水里泡着孵蛋呢?赶紧的!给我上去!把小安给我找着带回家!这么大的孩子还能丢了不成?!”她一边说,一边推搡着还泡在水里一脸生无可恋的宋野往岸上爬。

宋野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沉重湿透的躯壳,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地观察着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踩着滑腻的石头爬上岸坡。冰凉的湿衣服贴在身上,海风一吹,透心凉。但更冷的,是奶奶那句“给我把小安找着带回家”的指令——让他现在就去找那个刚刚经历了他奶奶精神核爆攻击的周予安?他宁愿重新淹死在海里!

最终,他怀抱着“早死早超生”的绝望心态和一丝渺茫的“或许他没跑远我能道个歉”的幻想,拖着沉重冰凉的身体,像踩着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湿漉漉的巷子,朝着周予安消失的方向摸索而去。一路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放的都是周予安最后那个决绝逃离的背影和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以及那冰冷的、石化的眼神……奶奶爽朗的笑声像个魔音灌脑的BGM在他脑袋里不停循环。

而另一边,周予安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般的求生欲在狂奔。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水珠沿着发梢、衣角往下滴落,每一步踏在被雨水打湿过的石板路上都留下一个明显的水印足迹。他没有直接跑回家,那个方向在奶奶的“亲切关怀”下显得不再安全。一种强烈的、想要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的渴望驱使着他,最终冲向了小镇边缘一个废弃多年的旧小码头。

这里是死胡同,海风呼啸着吹过锈蚀断裂的金属构件和朽烂木桩,几只海鸥停在远处的浮标上。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安全。

当周予安扶着粗糙冰冷、长满苔藓的混凝土码头护墙,剧烈喘息着停下来时,湿透的身体终于在停下的瞬间感到刺骨的寒意。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狠狠地穿透湿透的布料,带走本就不多的体温。然而,身体上的冰冷,此刻远远无法比拟心脏被反复碾轧后,又被奶奶那几句魔音贯耳的“童言无忌”、“娶回家”、“缘分天定”硬生生点燃的剧痛与荒诞灼烧感!

他慢慢蹲下身,像个失去支撑的木偶,背部抵着冰冷的石墙。冰凉的湿衣粘腻地贴在身上,带来持续不断的不适。他抱紧了怀里的硬皮素描本——这唯一的、干燥的屏障。指尖碰到冰凉的本子封面,那熟悉的、皮革和纸张的气息,终于唤回了一丝被冲散的理智。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翻开素描本。页面有些被海水沾湿的边缘变得微皱,但很快被他的手拂开。他翻到深处,指尖停顿。那里,在几页精心绘制的海洋鱼类结构图的后面,夹着一张微微隆起的透明硬封套。

他屏住呼吸,无比轻柔地将它抽了出来。

一张平平无奇、略显脆弱的透明塑料保护膜。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在呼啸的海风和潮湿的空气里,像一个被凝固的时间切片——一片片已经彻底失去了水分和鲜活色泽的、完全脱水变形的、呈现出半透明枯黄颜色的细小花瓣,以及几根同样干枯蜷曲的纤细花蕊。

它们曾经是鲜嫩明快的黄色。

此刻,被透明硬封套平整地、牢牢地、长久地密封在两张薄薄的透明塑料片之间,隔绝了空气与时间,也隔绝了鲜活与腐烂的可能,以一种永久性标本的姿态存在着。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被封印在了某个早已逝去的夏季午后。

在透明封套不起眼的下方空白处,贴着一张裁剪极其工整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纸片标签。上面没有任何称呼或日期,只有极其简洁、甚至透着一丝科学记录般刻板的八个字迹——

“6岁的约定。野菊。”

字迹工整,墨色沉着清晰,显然不是孩童的手笔。是少年时代,或者更久之后,一笔一画郑重写下的注释。像给一份重要的生物标本赋予学名和意义。

“野菊……” 周予安低低地、几乎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海风卷过他的发梢,带着一种无情的冰冷。那个小胖子的声音又在记忆里响起,理直气壮:“喏!雏菊!我妈妈教的!” 画面里,明晃晃的黄色野花被两个沾满沙粒的小手高高举起。

指尖隔着冰冷的透明层,轻轻摩挲着那干枯卷曲的、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成粉末的枯黄花瓣轮廓。十年时光的重量,在此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它们见证了什么样的执着和等待?每年夏天独自去海边的徘徊?一次次的眺望与失望?那些无声的等待、无人见证的思念最终被压干水分,封存成一句轻飘飘的、看似理性的标签。

“……笨蛋。”

周予安垂下眼睫,浓密的阴影彻底覆盖了眼底汹涌翻腾的情绪。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沉重无比。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那个保存了十年廉价贝壳项链的落汤鸡傻子。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海水的咸腥,冰冷地灌入肺腑。胸腔里那份被奶奶的“预言”和童年旧物同时激起的翻搅,被强行压了下去。必须回去了。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铠甲,提醒着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他必须换衣服。

小心翼翼地、像藏起一份不容触碰的绝密档案,将那张夹着干枯野菊的透明封套重新插回硬皮素描本深处隐秘的几页海洋解剖图之后。合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他撑着冰冷的石壁站起身,腿因为久蹲和寒冷有些发麻。定了定神,尽量无视身上沉重湿冷的衣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空旷破败的码头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和倔强。

宋野最终还是凭着直觉在狭窄潮湿、弥漫着鱼腥味儿的小巷子里截住了周予安。过程相当狼狈——彼时他正**地像个大型移动拖把头,在巷口张望,一抬眼,恰好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衬衫身影从一条更僻静的夹道里拐出来,低着头,步履匆匆。宋野立刻想开口喊“等等”,结果刚一张嘴,就被自己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的动作惊得把声音噎了回去,只剩下一声短促又蠢笨的“哎!”。

周予安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一头进入防御状态的警觉动物。他停下脚步,但没有立刻回头。巷子狭窄,避无可避。海水的凉意和刚才码头寒风的刺骨还未散去,此刻又被背后那道紧迫的视线灼烧。奶奶惊悚的预言,宋野那个落汤鸡般滑稽又热切的身影,手腕上残留的、被奶奶铁钳般抓握过的触感……所有乱七八糟的信息混杂成一股强烈的情绪洪流。

最终,他缓缓转过身。湿透的黑发还贴在鬓角,滴着水珠。脸色依旧是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凉的、带着强烈警戒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像是被打翻的颜料桶泼在了纸上,有未褪尽的巨大荒谬感带来的冲击余波,有浓重的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社死的灼烧感,还有一丝更深、更难以捉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细微刺痛。所有的情绪都凝固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被冻得有些僵的脸上。

他的目光没有直接对上宋野焦灼的眼神,而是落在了对方手里——那被他下意识死死攥在拳头里的、已经沾满汗水和指印的旧照片塑封,以及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在手腕上、依旧湿漉漉掉色的贝壳项链上。他的视线在那两样东西上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秒,眼底有什么东西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然后,才移开,最终,落点放在了宋野同样湿透、粘在额头上滴水的发梢下方一点的位置——大概是鼻尖的高度。

空气凝固了。巷子里只剩下远处海浪隐约的拍岸声,和海风掠过屋檐吹动晾晒鱼干时绳索的吱嘎声。

“我……”宋野喉咙发干,嗓子像是被海盐齁住了。脑子里排练了无数次的道歉和解释,在看到周予安那双平静得近乎死寂、却又翻涌着难以名状情绪的眼睛时,瞬间噎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他甚至感觉在对方这种复杂的审视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且愚蠢。“……奶奶她……”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想缓和气氛,结果提了个更糟糕的开头。

周予安的身体轻微动了一下。不是后退,更像是某种防御性的调整重心。他抿着嘴唇,终于将目光从宋野鼻尖的位置缓慢上移,直视着对方那双写满了慌乱、尴尬和巨大歉意的眼睛。

“闭嘴。” 两个字,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淬了冰的铁片,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宋野所有没出口的噪音。

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尖锐的反驳,只有一种彻底的、拒绝对当下任何状况进行讨论的冷漠。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污染这片被奶奶的核爆言咒反复轰炸过的、已经碎成瓦砾废墟的领域。

他抱着素描本的手臂收紧,绕过挡在巷子中间、像个大型人形路障的宋野,径直朝前走去。湿透的肩胛骨绷得笔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然的冷硬。狭窄的巷子,无法避让,他的肩膀擦过同样湿透僵立的宋野手臂。冰冷的、沾染着海水和衣料湿气的触感一掠而过。

宋野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冷冻的冰雕。那擦肩而过的冷硬触感和那句冰冷封喉的“闭嘴”,像两根冰锥扎进脊椎,冻住了他所有的动作和思维。看着那个湿漉漉、倔强挺直、沉默远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无法言说的委屈汹涌地顶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操……”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浓重鼻音的国骂终于冲出了喉咙,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狂躁,被他狠狠咽了回去,只剩下憋闷的颤抖。

最终,他还是拖着沉重的、如同灌了铅的腿,像只被打湿了羽毛的丧家犬,隔着十几米远,远远地、沉默地跟着那个仿佛要把自己融进阴影里的背影。湿透的衣服在黄昏的海风里变得越发冰冷刺骨,宋野只能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张照片和项链,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得住的、证明“自己不是变态”的救命稻草,哪怕指关节硌得发白生疼。

夕阳吝啬地将最后一点金色的余晖涂抹在斑驳的院墙上,将两个浑身湿透、一前一后沉默行走在窄巷中的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沉默地连接在一起,又随着步调,一次次分开、靠近、再分开,如同他们之间此刻荒诞复杂、被“奶奶神预言”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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