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年级一年，说过的话不超过5句，每一句她都记得。这学期就像是夏云清的梦境一样。
课间顾凡坐在教室后排，能看见夏云清低头写字的侧影。阳光好的时候，她的马碎发会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尾在纸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开始尝试去记住她所有习惯——周三值日时会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思考难题时会轻轻咬笔帽；读到喜欢的句子时，嘴角会不自觉上扬。
上周她感冒了，咳嗽声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第二天早上，他早早买了润喉糖放在她课桌里。
学校艺术节，班里排话剧。巧的是，他们被分到出演男女主角。排练时，老师总说：“眼神再多点交流，男女主是好朋友。”
他们便有了正当理由凝视彼此。
夏云清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在灯光下像透明的蜂蜜。他念台词时，她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那些台词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他按照剧本念。
“没有的，我一直……在等你。”她按照剧本答。
可剧本外，她的心跳声大得自己都害怕他听见。
老师：“这是表演两个课代表之间的对话，不要演的像早恋一样！”
夏云清和顾凡同时看向对方，双方都忍着笑意。
最后一次彩排，有个握手的动作。老师说大大方方的握手，夏云清不敢伸出手，顾凡一下伸手拉住她。她能感觉到衬衫下传来的体温。那个握手只持续了三秒，却在她的记忆里被无限拉长。后来她总想起那件衬衫的味道，是阳光晒过的棉布香，混合着一点点薄荷皂的气息。
后来演出很成功。谢幕时掌声雷动，他们向观众鞠躬。在舞台刺眼的灯光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掌心。很轻很快，快到她后来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但她的掌心记住了那一触即发的温度。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个雨天，她刚刚结束和顾凡的争吵。她突然想起了这个小动作。
那时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夏云清，半小时后还有一场，表演给领导们，吃完饭就过来啊。”
夏云清刚答应，顾凡拎着饭就过来了。“快点吃，还有半个小时。”他清空桌子，夏云清也赶紧过去帮忙。一个人掀开盒饭，另一个人打开餐具，一通忙乱下来，两个人一起准备好了晚饭。
这还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夏云清很拘谨，顾凡倒是狼吞虎咽，“怎么了？”顾凡看她不吃饭，满口食物的停下来看她。
夏云清抬头看顾凡，好像吃草吃一半停下的牛。她忍不住笑出来。
顾凡一看她这样，继续吃起来，“发什么神经呢。”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夏云清笑的停不下来。
“你肯定是在心里编排我呢。”顾凡斜眼看她。
“没有，真的没有哈哈哈……”夏云清一边笑一边说，“我就是觉得……”
顾凡塞了她一个丸子。“把嘴堵住，快吃吧。”
第二场夏云清明显放开了很多，顾凡眼里也有了笑意。
“我觉得这场演得好。”陈小琳一边吃烤肠一边说。“上一场太暧昧了像地下恋情一样，幸亏领导不在，要不然直接得说他俩早恋。”
“那也没冤枉他俩。”齐畅在旁边看着舞台上的两人，这一场的确不像地下恋情，像是直接公开了一样。
他转身看着陈小琳，就像他和陈小琳一样。
陈小琳：……？
演出后同学们开始怀疑顾凡和夏云清的关系。两个人也默契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几乎不会单独走，只是偶尔出现在对方的班级，说上几句话。
同学们看见这样也没有怀疑的地方。
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陈小琳也问过夏云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夏云清说就是现在这样。
“考上大学才有未来，还有一年半，我们都不能分心。”齐畅听见顾凡这样说，他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了顾凡真的能忍住。撇撇嘴不置可否。
“不过……在没在一起现在也没什么区别。”顾凡自言自语，他抬头看看远处的夏云清。
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她真的有未来吗？
夏云清感受到目光，抬起头看见顾凡在看她，她笑一笑。
顾凡也笑一笑。
校外图书馆藏在一条梧桐树荫蔽的老街上，周六下午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光斑。顾凡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外见面。
夏云清出现时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抱歉，等很久了吗？”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柔。
“刚到”顾凡撒谎了，实际上他连头发都精心打理过，还换上了新买的帆布鞋。
这家图书馆很有年头，木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们选了最靠里的位置，窗外是一棵开花的石榴树。顾凡放下书包时太过紧张，拉链卡住了，他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儿。夏云清假装在看书架上的书，嘴角却悄悄上扬。
他们各自做了一会儿作业。夏云清有时候偷偷看顾凡，他感受到目光也会回头看着她。
夏云清不知道说什么，赶紧低下头，心思早就飞走了，那一道题写了一个小时也没动笔。
“要不要休息一下？”一小时后，顾凡轻声提议，他拿起两个人的水杯，装满水后放在夏云清面前。然后转身拿出一包饼干。
夏云清吃了一块，其实有点太甜了，但她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的曲奇。她也从包里拿出水果切片，推给他：“尝尝看。”
茶杯边缘有个淡淡的粉色唇印，顾凡注意到了，拿牙签的手有点抖。茶很清爽，有柠檬和薄荷的香气，就像她一样。
“下周末……”夏云清深吸一口气，“有部很好看的电影上映。”
顾凡看着她，仔细地听她说，他现在很喜欢听她说话。
“我也正想看来着。”他声音很轻，目光和她对视。
夏云清的心像被阳光照亮的湖面，波光粼粼。原来这场看似偶然的约会，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双向奔赴。
黄昏时分，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斜阳把影子拉得很长，顾凡的手偶尔会碰到夏云清的，第三次时，他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她没有躲开，反而温柔地回握。
那个瞬间，夏云清明白了——有些心意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春天到了花自然会开。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过序章。
日子要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直到那场来得毫无征兆的争吵。
上周末他们约好周二放学后去吃肉夹馍，可是周一顾凡就不太高兴，周二居然直接忽视了她对他打招呼。
夏云清很无奈。她也不知道顾凡又发什么神经。
“清清，应该没事吧？”陈小琳总是有点怕顾凡，夏云清也不知道，摇摇头。“你可悠着点，把他惹急了谁知道他……”
陈小琳突然闭上了嘴，一抬头，顾凡就站在眼前。
夏云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那样看着他。
顾凡看她不说话，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离开了。
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不要说了。万一他更生气咋办。可顾凡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夏云清在犟。
夏云清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先不说话，他有什么火难道都要发在她身上吗？
那就谁都别说话了。
接下来三天他们两个都没有联系过。
陈小琳和齐畅每天两个人眼睛滴溜溜转，自从上次问过夏云清后，再也没问过一句。
问也没用，夏云清也不知道。
第三天下学，夏云清走在马路上，顾凡在不远处跟着。夏云清也不想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顾凡越走越快，最后跟上了夏云清的脚步。
夏云清还是当看不见继续走。
顾凡一步迈过去挡住她的路。
夏云清绕开他继续走。
“夏云清！”
夏云清还是继续走，顾凡急了眼，追上她拦住，“你先等等。”
夏云清不想说话，扭着头。
“不要再置气了好不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夏云清小声嘟囔。
顾凡抿着嘴，“是我不好，可是你……”
夏云清莫名其妙，看了他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她气的转头继续要走。
“你以后不许给别人讲题！”顾凡在她背后喊出来。
夏云清皱眉回头，“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不能和别人说话吗？”
顾凡走到她面前，弯腰，用额头贴上她的额头，“至少不要和男生讲题，还额头贴着额头。”
“我哪有……”
“周一上午你忘了？”顾凡站起身，整理好她的衣领。
“啊……没有，那是因为……”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以后禁止。”顾凡拉着她一起走。
“那你还喝别人送的水呢……”夏云清撅着嘴。
顾凡已经迈出去两步，又回头，“我那是……
然后一辆车出现，夏云清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顾凡了。
夏云清恍惚了一下，顾凡……顾凡？！
直到她看见路人疯狂跑来抬车，直到她看见被人从车底拽出来浑身是血的顾凡。
她叫了他几声，没有人听见，她赶紧跑过去，腿一软跪在了他身边。
旁边的人有人在打120，有人在问她是否认识他的家人，她看见顾凡也看着她，夏云清叫了他几声，旁边人让她赶紧联系熟人，等她再去看顾凡，他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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