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充斥在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墙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溅起的血液,看着格外的瘆人,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带有错觉的异香,执拗地浮在鼻尖。屋子里逐渐多了许多脚步声,在这诡异的地方响起。
“还有一个孩子,给我抓紧找!”
于是许许多多穿着靴子的人四处散开,找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一幕都被躲在地板夹层中的两个孩子看得真真切切。
“吴忧哥哥……”
“嘘!”吴忧伸手按住男孩快要破口的呜咽,小声道:“别出声!”
见身前的人不再乱动、出声了,吴忧这才松了一点力道:“小琛,哥哥一会儿跑出去,等那些坏人走了之后你再出来,知道吗?”
小琛的手突然抓住按在自己嘴上的手,没说话,只是拼命地摇头。
“一家人就是要一辈子待在一起,但你不一样。”吴忧顿了顿,把哽咽咽了回去:“从这里逃出去了,记住,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吴忧松开了手,掌心还残留着男孩温热的泪渍。借着夹板缝隙漏进的微光,他看见男孩脸上纵横的泪痕,那双眼睛红通通的,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盛满了依赖与恐惧。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吴忧忽然想起自己也才十四岁,刚刚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鼻尖一酸,眼泪差一点就要滚下来——他也怕,怕那些粗野的吼叫,怕下一秒就会被发现。他多想也像小琛这样哭出来,把满心的惶恐都倾泻出来。
可他不能。
吴忧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湿意已被压下去,对男孩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便开始向下爬。
男孩死死捂住嘴巴,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忧的身影一点点淡去,随即彻底沉入黑暗。
下一秒,头顶传来细微的刮擦声,他整个人汗毛竖起。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束正缓缓扫过,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对地板起了疑心,像毒蛇吐信子一般。
心跳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蹦出来,男孩蜷缩在暗处,看着头顶的手电光越来越近,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了,他甚至能看到光束里翻滚的灰尘,能听见外面人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就在那光几乎要穿透缝隙照到他的眼睛的瞬间,一声急促的大喊炸开:“孩子!孩子在那!”
头灯的光束猛地弹开,紧接着是轰动的骚动,杂乱的脚步声突突突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男孩刚要为自己没被发现而松垮半分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突然撕裂空气!
上面的脚步、远处的聒噪、甚至自己胸腔里疯狂的心跳他都听不见了,全都消失了。只有一种诡异的寂静包裹着他,而在这寂静里,他却清楚地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笑声。
那笑声粗嘎、短促,带着毛骨悚然的得意,一下下敲击着神经,比刚才的枪声更让人浑身发冷。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十四年后。
江都市市局的玻璃把阳光筛得透亮,金晃晃地铺满办公区域的每个角落。沂琛抱着一摞档案走进来,轻快地回来自己的座位,听着不远处传来同事们爽朗的笑谈声。
“……这案子总算结了。”
“可不是嘛,证据链全对上,这效率!”
“那必须的,晚上必须搓一顿!”
好不容易忙活了三个月的案子终于歇息了,大伙几个赶忙趁着没案子,正讨论下班去哪家潇洒一把。
“富景街那家酒吧我看还不错,”招呼着周围出主意的陶副支队露出一脸邪笑,“到时候哥几个把你们安队也叫上,今晚就不愁——”
“啪——”案卷当头上来,围在陶玙身边的同事和本人一律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坐在远处的沂琛都没忍住抬头闻声抬头。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想着玩,还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吗?!”刑侦支队长安景舟厉声催促道:“收拾一下去楼下集合,我去一趟杨局办公室。”
陶玙挠着被打的地方,立即就哭脸道:“才歇一天就又来案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今晚泡汤’的字样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但也只好认命似的站起身去楼下。
前阵子跨区办案调走了大半警车,市局上下这几天都开着私车通勤,偶尔挤不下还得拼车。
沂琛小跑向最后一辆警车时,车窗里探出前一步上车同事歉意的脸:“小琛啊,实在塞不下了,你去陶副队那看看?”
沂琛瞥见不远处那辆黑色SUV,和领导同车难免拘谨,他转身欲往技术部方向走,便听见身后市局玻璃门“咔哒”轻响。
安景舟单手夹着东西迈出门槛,轻薄外套随意搭在肩头,暖风掠过他微耷拉下来的碎发时,这人恰好抬眼,两道视线在半空撞个正着。
安景舟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但奈何工作效率高,又在近几年来破获多大数案,也算是一个活阎王了。这会儿见沂琛一个人杵在车旁发愣,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傻站在那干嘛呢?!要我请你上车吗?!”
沂琛被这嗓子吼得脊背一僵,连忙欠身:“抱歉,领导。”说完转身就要往技术部方向走——跟安队同车,指不定半路还得挨训,不如躲远点。
可还没走两步,就传来带笑的招呼声。
陶玙早就探出大半个身子,胳膊搭在车窗边,冲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小警员扬了扬下巴:“小兄弟,技术部早走了,你上我们的车吧。”
沂琛一下子就没了选择,他快步走到那辆黑色的SUV,生怕再一个不小心,又踩到安景舟的火气区。
“谢谢陶副队。”沂琛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陶玙往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扬,语气轻松:“没事,你安队就是脾气冲,别往心里去,他这个人就这样,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沂琛点点头,简短地应了声:“嗯好。”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安景舟长腿一迈跨进车内,反手甩上车门的动作干净利落,“砰”的闷响让整个车身都跟着轻颤。
几乎同时,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仪表盘亮起幽蓝的背光。
安景舟从口袋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车载蓝牙连接的提示音短促响起,导航界面随即投射在中控屏上。
陶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空档间隙斜眼瞄向副驾:“头儿,这次又是个什么案子啊?”
安景舟眯着眼睛,半倚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车门扶手,似乎打算闭目养神。听到陶玙的问话,他微微睁开眼,带着几分慵懒,缓缓道:“见过稻草人么?”
陶玙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可不!我小的时候,我姥天天拉着我上我家地里打鸟,什么样的没见过?破草帽、旧衣服扎的,风一吹还晃悠,活像个人似的。不过那都在村庄里才能看见稻草人,江都能看见……好像只能算作景区看吧?”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安景舟:“等等,这和案子有啥关系?”
“有关系,”安景舟声音低沉而笃定,“和死者有关系。”
陶玙一愣,脱口而出:“啊?”
就连坐在后座一直没出声的沂琛,听到这也不自禁看向了这边。
安景舟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丢下一句:“一会儿去现场不就知道了。”
陶玙似乎还想追问,但看到自家头儿似乎真不搭理了,也立刻噤了声。
车子行驶了三十分钟菜终于到了案发现场,安景舟和陶玙推门下车,朝技术部方向走去。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员正将一具覆盖着白布的“稻草”尸体从支架上缓缓放下。
沂琛推门下车,跟随着前人打算去检查尸体。每走近一步,空气里那股甜腻气息便愈发浓烈,本以为会是刺鼻的尸臭,可这诡异的异香却直直撞进鼻腔。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翻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再度清晰浮现,哪怕已经过了十多年了,这股味道依旧是沂琛心底难以磨灭的阴影,恐惧如蔓藤般迅速在心底蔓延。
身体比意识更早做出反应,沂琛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手赶忙捂住嘴,踉跄着往旁边跑去,他极力克制,生怕破坏现场。
终于,在撑住电线杆的那一刻,所有的不适倾泻而出,“哇”的一声,将积压的惧意与恶心一并吐了出来。
“我去……”陶玙的目光直锁在不远处正弯腰呕吐的沂琛身上,后半句被噎在了嗓子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小子胆儿挺小,意识力倒挺强。”
安景舟顺着陶玙的目光瞥了一眼,随后利落地戴上乳胶手套,吐出两个字:“确实。以后有尸体你就拉着他去搬,这样就不会没胆儿了。”
陶玙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死者身份查到了吗?”安景舟蹲下身,指尖悬停在死者颈部呈现V字形的索沟上方,问道。
另一旁站着的是刑侦部门人员的许雯,安景舟很是看好她:“死者叫顾泽帆,是星月集团控制人顾炀连第三子,生前曾与其他几名商业公子在富景街的一家酒吧玩乐。”
听到这,陶玙一脸尴尬的表情展露于此。
许雯压低声音说:“这人身份特殊,上头估计会施加点压力了。”
“……”两人都没有回答,结果自然也是不置可否。
少顷,法医海之摘下手套,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腰板,随即看向安景舟,道:“死因初步判断为外力钝器导致的死亡,额骨粉碎性骨折呈放射状,创缘伴有组织挫伤带,符合圆形锤类工具多次击打特征。死者身上的勒痕,与稻草木板完全吻合,约束伤显示束缚时间约两个小时。”
海之又说:“安队,死者生前应该有极大的毒瘾。”
安景舟点头,随即转头对着周围四散正在搜寻的人员,道:“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大家尽量留意可疑的线索,其余的人跟着我回局里!”
刑侦支队陆续离开现场,只留下勘查组的三名技术警继续负责勘查。
沂琛依旧是坐上了支队的车,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海之。
回去时轮到安景舟驾车,陶玙懒散地陷进座椅,半认真地问道:“头儿,你说凶手把顾泽帆伪装成稻草人,打的啥主意啊?辟邪那套早过时了。”
“第一,犯罪心理脱敏,敢把尸体放在景区这种人流密集区,说明凶手对谋杀行为的心理阈值远超常人,”安景舟单手把持着方向盘,没有情绪地分析着,“第二,对于凶手为什么偏偏将死者伪装成稻草人的模样,我也很好奇,你还是亲自问问凶手比较好。”
后排的海之也没忍住笑出声来,陶玙立刻斜眼撇过去。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沂琛不动声色地拽了下海之的衣服,见他转过头来,沂琛压低声音问道:“之法医,死者是不是有过吸毒史?”
海之点了点头:“我们在死者鼻腔黏膜发现未完全吸收的毒品残留,说明是通过鼻吸方式摄入的,可能生前刚爽过一番劲,就唐突地没人杀了。”
“那能确定具体是哪种毒品吗?”
“从晶体形态看类似/海/洛/因/,但还是存在一些差异,等痕检做完分析,我到时候把完整数据报告拷给你……”话音未落,海之突然顿住,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年轻、又有着无法忽视的外面,带着一副清新脱俗刚上岗的模样,迟疑的转头问陶玙:“市局新来的?”
陶玙也愣了,因为他对这个好看的兄弟也没啥印象。
就在两人好奇的目光聚集过来时,沂琛出声了:“我已经在市局工作一年了。”
车内空气骤然凝固,海之与陶玙的视线默契地撞在了一起——一个在技术部干了快余七年,一个在刑侦一线拼了五年,却都对眼前这张年轻面孔毫无印象。
一直没说话、安静地听着的安景舟突然抓住重点,疑惑的问道:“刚刚之法医似乎也没有对外说过死者有吸过毒品,尸体也是经我手,你是怎么知道死者吸食毒品的?”
海之也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本来想着回去之后再吩咐人去检验,还没来得及告诉刑侦技术人员,你是怎么知道死者生前吸食过毒品的?”
空气一瞬又回到了刚刚,这是这次带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良久,沂琛终于开口解释自己的判断:“死者右手虎口内侧有两处平行穿刺的旧伤,这是勃磨毒贩惯用的双管注射器痕迹,当然,现在也同样有人愿意尝试这种摄入方式。”
说完,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我也可能只是看错了而已,所以向之法医求证一下。”
“哦?”安景舟的视线通过后视镜与后排的沂琛对视,眉毛微微挑起弧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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