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很想死吗?觉得已经承受不了了吗?”伽德问道,两指略一用力便将顾照渊的舌头一切两半,他凑近,身上透出危险的气息,“可我如果告诉你,你非活不可呢?”
顾照渊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切齿地望着他。
伽德凑得更近了,身上透出似曾相识的淡香,顾照渊捏紧拳拼了命地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他低低笑了两声,竟然颇为好听,嘴唇微动,似乎对顾照渊的反应早有预料,凑至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话。
两句话,三十秒不到,却惊得顾照渊瞳孔猛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伽德打了个响指,瞬间便将顾照渊的伤势复原,从容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我劝你想好再说。”
他笑了笑,接着说:“毕竟你知道的,虽然我这个人脾气很好,但惹急了也难免会发怒的。”
顾照渊憋了半晌,一字一句道:“好,那我答应你。”说罢,他认命一般瘫坐下来,面色黯淡,却再也没有寻死的动作。
江墨雨捏紧剑柄,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伽德单手扶下巴,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他,道:“你也配问这个?”
“你!”
“好了好了。”伽德笑意不减,拍了拍手,“我这个人一向是最不愿意见血的,大家和和气气地活下来多好?都不准再说什么死死死的了。”
“那你要我们怎样!”江墨雨握剑的手在颤抖,“都已经到这份上了,难不成要我们放下仇恨,忘记从前的一切来继续生活吗?”
闻听此言,伽德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江墨雨被他盯得发毛,“你看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我就是要你们跟从前一样,在一起好好地生活。”
“你说什么?”江墨雨艰难开口。
顾照渊前世妒他杀他,亲手将他推下深渊。而在顾照渊眼中,江墨雨负他恨他,两人的命运早已扭曲融合在一起,非有一方死亡不可。
要知道,害得顾照渊生不如死、逼得江墨雨背刺花有缺的,正是他本人。而现在伽德竟然让他们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江墨雨被逼背刺花有缺?这个暂且按下不表。眼下这个要求着实是让两人吃了一惊再吃一惊,不过与江墨雨洋溢脸上的震撼不同,顾照渊只是捏紧了手,低声道好。
“回到从前那种生活,要么我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这是迟早的事!”江墨雨恨声道。
“你这人还挺奇怪的,方才不还师尊师尊地叫着,还眼巴巴地给人家搬救兵,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伽德道。
“你!”江墨雨额头爆起青筋,“你明知故问…!”
“停下。”伽德悠然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你们收了花有缺的尸骨,从哪来回哪去吧。”
明明他就是杀害花有缺,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可他说这话时却轻松写意,颇为开心。
“记住,谁都不能够杀死对方,我要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一起。”
…
伽德又走了。
顾照渊翻过花有缺的尸身,仔细地收拢他的四肢,他已化作了梦中那秀美少年的模样,明明是被偷袭而死,可他却神色淡然,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也许死亡对于某些人来说,本身就是种解脱。
江墨雨面色难看,毕竟是他亲手杀掉的花有缺,此刻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死透了?”
顾照渊瞥他一眼,“杀了人家还问这个问题,你是在嘲讽他吗?”
而就在此刻,花有缺的尸身却缓缓消散,化作满天红花,忽地一阵谷风吹过,两人只觉眼前一花,花瓣飞散,盈满视线,伴随着的是一阵馥郁的花香。
花瓣落尽,风却不止,吹落两人长发,仿佛永不止息。
两人默然,而在这阵风中,却有一朵铃铛般的小花长在尸体原地,茎叶瘦小,花瓣在这风中摇摇曳曳,几次被吹得仿佛要被连根拔起,却□□了下来,始终立在原地。
顾照渊手靠上去,突然有一段声音自花上传来,心有执念的人死前往往会有心念留存。花有缺这般仙力强大,早已非人的存在更是能够将这些心念化作声音,死后用以流传。
“白清渠并未怀孕,是我用幻术迷惑了她,时间紧迫,在下无法自己道歉,望顾峰主替我代劳,实在抱歉。”
“奇阴雷体其实更相近于阴阳大道,将我死后所化物品放于身边,于修行大有裨益,算是我所做的一些补偿。”
“在下从前做事多有错误,被复仇所蒙蔽了双眼,死有余辜。在这里感谢江公子了结了我的罪孽,只是未来无力再弥补从前的错事,心中有憾。”
“花上有三片花瓣,乃我生前一身仙力所化,阴阳大道素有滋阴补阳的功效,江公子择日服用,修为定将一日千里。”
江墨雨说不出话来。
“最后,对不起顾峰主。在下对不起你与你诸位同门,百花谷内留有密室一间,持此花则洞门自开,以下为具体位置……”
剩下诸多,皆是对身后事的安排,对此次事件的受害者玄机派,花有缺在密室中留了诸多天材地宝以作补偿,并留下了具体的驭下之术,若玄机派想将百花谷纳入门下,在他的信令下定将事半功倍。
事无巨细,娓娓道来。一个人死前竟能留下这么多讯息,想必他也早已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最后,顾峰主,谢谢你。多谢你让我感受到了相信的滋味,多谢你,我从没想过在我人生中的这最后一天,会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我,并相信我。”
“希望,你能找到我没能找到的幸福。”
许久,顾照渊才缓过劲来,他苦笑两声,在旁边找了会,终于找着了个没破的花盆,柔声道:“但愿吧。”
…
事情告一段落,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刚走到门口,又碰上了疾驰赶来的几人,就知道以他们的性子,是怎么着都不会放下自己的。
顾照渊把事情详细说了,只是为了江墨雨未来的生活,他把花有缺的死因改成了伽德所为,听得几人脸上表情连连变换,叹息震惊皆有。
“花有缺此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他一生作恶不少,却又救济众多无辜人士与失足少女。善行恶祸并行,当真难以评价。”吴长空摩挲手中长棍。
“我只知道要不是他我们就不会来这了,更不会落得这个下场。”沈修墨淡淡地说。
“人性岂非本就复杂?”萧奈何叹道。“正直如上官曜,最终死乐瘟疫却也因他而起,他不想杀人,数万人却因他而死,或许他最终不是无法破除走火入魔,只是不愿醒来罢了。”
“我没怀孕!!!!!”白清渠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是清白的,感谢顾峰主!!!!!”
江墨雨沉默不语,许久才说,“论迹不论心,善恶难相抵,死乐道人与花有缺害了许多人,这是事实。”
顾照渊叹了口气,望向天空,天灰蒙蒙的,树叶飘零,现实与百花谷总是不同。
许久,他才道:
“或许…他们都只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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